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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禀大都督,执失思力所部距大营只有二十里地了,请大都督明示。”
贞观十九年七月十九日巳时正牌,五花岭大营中,一身金盔金甲的陈子明端坐在马扎上,眉头微皱地面对着大幅沙盘,细细地推演着战局之可能演化,正自沉思不已间,却见一名报马急匆匆地从外头闯了进来,疾步行到了帐中,朝着陈子明便是一个单膝点地,紧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再探!”
听得执失思力所部将至,陈子明的眉头立马便是一挑,但却并未起身,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下了令。
“诺!”
陈子明既是有令,前来禀事的报马自是不敢轻忽了去,紧着应了一声,便即匆匆退出了中军大帐,自去前方哨探不提。
“陈重。”
将报马打发了开去之后,陈子明并未就此起身,而是依旧端坐在沙盘前,默默沉思了片刻,而后方才中气十足地断喝了一嗓子。
“属下在!”
陈重如今兼容陈子明的中军官,正自侍候在帐外,听得陈子明点了名,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紧着便抢进了帐中,恭谨万分地应了诺。
“传本督之令,给薛大将军发信,让其按计划行事,另,传令全军,即刻出营列阵,准备接应执失思力所部。”
陈子明看了陈重一眼,却并未急着出言交代,而是最后斟酌了一下之后,这才一挺腰板,霍然站了起来,声线低沉地下了将令。
“诺!”
陈重跟随陈子明虽已有数年,但却从未跟着陈子明上过阵,这会儿说起来还真就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见得有仗可打,心情自不免为之激荡不已,应诺之声里也就不免带了几丝的颤音。
“呜,呜呜,呜呜……”
随着陈子明将令的下达,原本尚算寂静的军营中号角声当即便连天震响了起来,一队队的唐军士兵紧着便冲出了帐篷,照着各级指挥官的将令,飞快地在营中空地上列好了阵型,与此同时,一只苍鹰冲天而起,在营垒上空盘旋了半周之后,一路向东疾飞了去……
五花岭,地名,来源早已不可考,只知是汉初垦荒者所取之名,后因长城外沙漠化日益严重,五花岭一带早已荒芜了个彻底,草少砂砾多,说是岭,其实就是连着的几座起伏不大的丘陵而已,既不高,也不陡峭,策马便可毫不费力地从岭底直冲上岭巅,地利虽是有些,可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怎么看都没半点兵家必争之地的景象,然则陈子明偏偏将中军指挥部设在了此岭的半坡上,更有趣的是中军全是骑兵,总数也不过就四千骑而已,反倒是山岭两侧整整齐齐地列着数个步兵方阵,左右各七千兵力。
“吹号,让执失思力所部从我军阵两侧绕过,于阵后集结待命!”
唐军列好阵型不多久,就见西北方向烟尘滚滚而起中,执失思力所部正疾驰而来,而隔着一里不到,便是薛延陀的十几万大军正自穷追不舍,双方的马速都已是放得极快,转瞬间便已冲到了离五花岭不足三里之距上,一见及此,陈子明自是不敢大意了去,挥手间,便已是高声下达了将令。
“快,吹号,传令全军,分两路绕行阵后!”
执失思力正自策马狂奔间,冷不丁听得五花岭上响起了联络的号角声,自是不敢稍有轻忽,紧着便下了令,自有紧随在侧的号手吹响了号角,将命令下达到了各部,旋即便见正自飞驰中的大军左右一分,急若星火般地便绕阵而过了。
“全军止步!”
执失思力所部这么一分成两路,正自率部急追不舍的薛延陀先锋大将戈古摩支立马便发现了早已列阵在前方的唐军阵列,顿时大吃了一惊,自不敢就这么胡乱闯了过去,赶忙高声便喝令了一嗓子。
“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连天震响中,十几万薛延陀大军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在离唐军阵列一里开外处仓促地列好了迎战阵型,只是人马皆疲之下,哪怕眼瞅着对面的唐军兵力其实远谈不上雄厚,但却根本不敢即刻发动进攻,纵使是一向狂妄的拔灼率领黑狼骑赶到了军前之后,也就只敢派出些游哨前去刺探一下对面唐军的底细而已。
“禀大汗,小的已然探清,对面统军大将正是并州大都督陈曦。”
唐军并未作甚掩饰安排,也不曾派出游骑驱逐那些有若苍蝇般在阵前乱窜的薛延陀游哨,有着这等便利在,薛延陀的游哨们自是很快便搞清了唐军的主帅究竟是何人,紧着便报到了拔灼处。
“嘶……”
“呼……”
“厄……”
……
陈子明这些年来战功彪炳,在草原各族间威名远扬,尤其是前年更是以一万三千不到的骑军,一举击垮大度设的二十余万大军,在场诸将中,有不少都曾是陈子明的手下败将,有些甚至是被俘后又被放回的战俘,对陈子明之武功可谓是怕到了骨子里去了,这一听又是陈子明亲自率军前来,倒吸气之声立马便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也就只有那些对拔灼狂热崇拜的黑狼骑将领们还算是能沉得住气。
“哈哈……,竟然是陈曦,好,好得很,此乃天赐我薛延陀报仇雪恨之良机也,众将随本大汗一战,待得破了此獠,大唐边境洞开无阻,我大军自可进出如履平地,所有财帛女子任取无碍矣,哈哈……”
耳听着身后那接二连三响起的倒吸气之声,拔灼心中怒火“噌”地便起了,真恨不得拿把刀子将那群胆小之辈全都活剐了去,当然了,想归想,做么,却是不能这么做了去,拔灼虽是怒极,却并未出言呵斥众将胆怯,而是故作得意状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汗英明。”
拔灼这么一笑,众薛延陀将领们这才想起面前这主儿可是嗜杀如命之人,万一要是被其拿去祭了旗,那后果须不是好耍的,纵使心中其实对拔灼所言都很是不以为然,可称颂起来么,却是一个比一个喊得响亮。
“罢了,我军远道而来,此际不宜轻战,若不然,恐中陈贼之计也,传本汗之令:各部即刻后撤五里安营,本大汗亲率黑狼骑断后!”
拔灼虽是残忍好杀之徒,却不是蠢人,先前虽是大话连连,可说到底却是不敢真就这么以疲惫之师去强攻唐军之严阵,加之又担心唐军别有伏兵,这便紧着便下了守军后撤之令。
“诺!”
薛延陀众将们本就无甚战意可言,自不免担心拔灼会头脑发热地发动强攻,此际一听其如此下令,紧绷着的心弦当即便是一松,紧着齐齐应了诺,便即匆匆各归了本部,号令声乱响中,各部薛延陀军齐齐向后撤了去,唯有一万黑衣黑甲的黑狼骑却是兀自矗立在帅旗之下。
“大都督,贼子要逃了,末将请命出击!”
薛延陀大军这么一后撤,策马立于陈子明身后的骑军统领耿重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赶忙策马上前一小步,朝着陈子明一躬身,紧着便出言请战道。
“不急,仗有得你打的。”
于此敌军后撤之际,若是全军压上,胜算无疑是有的,可最多也不过就是击溃战罢了,要想全歼敌军,根本没半点可能,对此,陈子明心中自是有数得很,此于灭薛延陀汗国的宗旨可是有悖的,陈子明自不会接受耿重的提议,笑着一摆手,先是随口解释了一句,而后头也不回地断喝了一嗓子:“陈重!”
“属下在!”
听得陈子明点了名,身为中军官兼亲卫队队正的陈重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紧着便策马而出,高声地应了诺。
“去,将信射给拔灼。”
陈子明扫了眼跃跃欲试的陈重,声线淡然地便下了令。
“诺!”
陈重兴奋奋地应了一声,策马便冲下了岭去,一边狂奔着,一边抄弓在手,将一封信串在了去了箭头的雕羽箭上,待得到了离黑狼骑阵列不足两百步的距离上,便即一箭射将出去,而后么,也没管黑狼骑那头有甚反应,策马便径直转回了岭上。
“大汗,对面唐人送来了封信。”
陈重这等骑马射信的动作是如此之明显,黑狼骑将士们自是都看在了眼中,待得陈重去后,自有一名黑狼骑士兵策马冲出了阵列,一个伏地取物,便已将羽箭连同书信一并抓在了手中,疾驰着转回本阵,将书信递到了拔灼的面前。
“念!”
拔灼虽读过几年书,可水平么,也就只限于识字而已,至于句读之类的,那就全然不懂了的,这会儿听得陈子明有信在,自是不愿自己去读,挥手间,便已是紧着下了令。
“诺!”
拔灼此言一出,自有一名稍有学问的黑狼骑将领紧着应了诺,策马行上前去,接过了那封信,手脚麻利地撕开封口,从内里倒出了张信来,却没敢急着照信读,而是飞快地浏览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