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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人坐定,赵淇又笑言道:“卓公子出山不过三月,可贤名却已遍传岭南,如此奇速,恐飞马难及也!而公子那首《菊花吟》更是脍炙人口,连坊间稚童亦能倒背如流,赵某每每诵读之时,皆有新悟,常引为吾此生之写照,而卓公子亦似吾未见之知音也。呵呵,此间诸位,皆是本城雅士,今日慕名来此,无非是为一睹卓公子之风采也。说实话,赵某与诸位的心境一般无二,只不过某素闻卓公子不喜这于国于民丝毫无益的诗词小道,是以不便强求,而诸位若是想有所得,那今日怕是就要多敬卓公子几杯了……哈哈哈,来人,摆宴!”
众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轰然应诺,卓飞先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无奈指着赵淇苦笑,言道:“赵大人甚是知我,然莫非不知某不善酒乎?”
赵淇冲着卓飞挤了挤眼,又故作正经地说道:“淇自是知道公子不善酒的,不过若不如此下作的话,那淇又怎能亲睹公子的无双文采呢?”
“呀!赵大人倒是坦诚的很!果然不愧为吾之知音也!哈哈哈!”
“哈哈,这话说得好,来,来,淇先敬卓公子一杯。”
“这就开始了?”
“那是自然,公子今日少不得要学李太白斗酒诗百篇了。”
“哈哈哈!也罢,那卓某就舍命陪君子好了,不过这半斗酒下去之后,卓某怕是就要人事不省了,到时赵大人可勿怪我才好。”
“这……这也无妨,赵某这儿有上好的醒酒秘方,即便醉意再甚,那也绝对是晕不过去的,除非......除非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嘿嘿嘿......!”
“这也行!”
“有何不可!”
两人的斗口,引得在座的众人不住地哄笑,宴会气氛也自一开始就到达了顶点。
一段时间经过......
夜渐至,灯初上,转运使府的宴席也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濒临尾声了。
“哇呀呀,谁要灌我师傅,那得先过老王这一关!”王挫瘫倒在卓飞的案几前面,有气无力地说到。
卓飞先看了一眼忠心护师,为自己挡住无数波酒,却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的乖徒儿王挫,接着又望了望继续汹涌扑过来的一大波文人骚客,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无力感,于是只好沮丧地望向赵淇,言道:“赵大人的人海战术当真可怕,下官认栽了,却不知大人是喜欢听诗,还是喜欢听词?要不然卓某这儿还有几首自制的小曲也可以供大人解解闷儿也......”
赵淇闻言,微微一笑,凑到卓飞身前,小声言道:“卓公子这么一说,倒显得是淇在欺客了!唉,也罢,今日为了能领略卓公子的无上风采,那淇少不得也要做上一回恶主了,否则只怕这满场的宾客,怕是也饶不了我啊!”
“好说,好说,只是在座还有这么多的宾客,大人又岂能厚此薄彼也。”卓飞虽然已经认命,却出于生意人的本能,所以仍是一脸不忿地抗议到。
“嘿嘿,这个倒也好办的很。”赵淇笑言一声,又长身而起,朗声道:“诸位!诸位!今日酒兴虽浓,然干饮无趣,不如击鼓传花,中者吟诗,若无诗者则罚饮三杯可好?”
“好!”
“甚好!”
赵淇的提议当即得到了全体来宾的热烈响应,除了卓飞还有些怯场之外,其余人似乎全都没有无诗可吟的担忧。想想也是,这些清闲文人成日里正事儿不干,就靠吟诗填词消遣,赵淇的提议本就是投其所好,你说这些人又怎么会不赞成呢!
卓飞很是无奈,心道这说是击鼓传花,可这花若是落不到自己头上的话,那还真就是见了鬼了。
赵淇的这记阴招儿当真巧妙,让人无可指摘,不过好在卓飞倒也不是真的害怕,因为对他而言,就算想不出什么佳作,那大不了厚着脸皮盗版一首后人的佳作也就是了,又何惧之有也?
而卓飞之所以不喜欢吟诗填词,干这年头文人都喜欢干的事儿,这一来是怕上得山多终遇虎,万一露了馅儿反而不美;再者,他也是觉得一堆大男人总坐在一起吟诗吟词,故作风雅的行为实在是无聊透顶兼基情四射,实在不适宜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纯洁少年的口味。
“赵大人,卓某还有个提议,不知当讲否?”就在赵淇打算宣布开始击鼓传花之时,卓飞忽然朗声言道。
赵淇奇道:“卓公子乃淇之贵客,既有佳议,尽管直言便是,吾等洗耳恭听。”
卓飞微微一笑,言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卓某今日难得与广州俊彦齐聚一堂,若只是击鼓逼诗的话,恐少有佳作,倒不如设个彩头可好?”
“设个彩头?”赵淇皱了皱眉头,又问道:“不知卓公子以为设个什么彩头合适呢?”
“今日若有佳作问世,那卓某愿奉上万两白银,以示嘉勉......”卓飞淡淡地说到,而他的话音未落,厅中已是一片唏嘘惊叹之声。
场中宾客无不为卓飞的财大气粗所震慑,这动辄就出资万两白银的大手笔,果然不愧大宋第一点金圣手之名也。
不过卓飞的张扬之举亦引得无数人暗自鄙视,嫌他将此文人雅会也注入了一股暴发户的庸俗之气。
钱,是人人都爱的,可文化人和俗人的区别就在于文化人决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谈论它。
赵淇没想到一个能做出《菊花吟》的人竟然也会如此之俗,一时间颇感意外,也颇感尴尬,心说这简直就是焚琴煮鹤嘛!
可惜,赵淇又不好因此而指责卓飞什么,于是只能旁敲侧击道:“卓公子说笑了,今日本是淇设宴款待公子,又岂有让公子出彩金之理,这就算是悬彩,那也该淇来才是......”
“唔,既然赵大人这么说,那卓某就谢过大人了。”不等赵淇的话说完,卓飞便笑眯眯地拱手言谢到。
赵淇一愣,望着满脸坏笑的卓飞,心知自己这次算是被坑了,而如此看来,这位卓公子果然是像传闻的那般丝毫不肯吃亏的啊!
大庭广众之下,这话已出口,赵淇也不好再反悔,而万两白银虽多,但对赵淇来说,还是负担的起的。于是赵淇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微微一笑,言道:“哪里,哪里,是淇该谢公子肯让美于我才对。来人,去帐房支万两白银......”
很快,万两白银就被抬到了宴客厅,堆在地上,犹如一座小山,而那灼灼银光,更是晃瞎了满堂宾客的眼。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比诗夺银之事虽有些俗气,但也不失为取财正道,而在万两白银面前,那即便是再清高之人也难免心动不已,跃跃欲试起来。
“既然是比诗得彩,那也无须再击鼓强求了,诸位不如以景和诗可好?”赵淇微笑着提议到。
这以景和诗,确切点儿就是要以此间宴会的情景来作诗,而若笼统点儿的话,那也可以理解为以自己面前所有的景物景象来和诗,这么一来,那无论是宴会上的一个人,一曲歌舞,一根堂柱,甚至一个酒杯,则都是可以用来吟诵的。正因如此,所以赵淇的这道命题可谓是相当广泛的,这等于给了在座诸人相当大的创作空间,让他们可以尽情的自由发挥,是以众人纷纷点头称善。
“既然诸位皆无异议,那就开始吧,不知那位仁兄先来。”赵淇一边扫视厅中诸人,一边微笑着说道。
堂中宾客虽皆跃跃欲试,可赵淇话音落下之后,却半响无人接腔,看来谁都不愿意做最早出头的那一个。而就在卓飞颇为不耐之时,忽然一名三十多岁的文士起身言道:“在下番禹孟元义,此刻起身,非为万两纹银,而只求莫要冷场是也!在下不才,献丑人前只为抛砖引玉矣。”
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对第一个跳出来打破沉默的孟元义纷纷拱手示好,而卓飞也暗暗点头,心说这第一个跳出来的人本事不一定是最好的,但这一定是个聪明的,因为不管你的诗是好是坏,别人怕是都不好意思去笑话你,这无形之中就已经加了不少勇气分了。
赵淇明显对此人颇有好感,见他出来,欣然道:“元义才思敏捷,吾辈皆知,实无须太过自谦也!孟兄且请......。”
孟元义闻言,对赵淇拱手一礼,这才站直了身子,伸手一指自己桌上的青瓷酒杯言道:“今日既是酒宴,那在下便以此杯为题,先来赋诗一首好了。”
不得不交代一下,这赵淇本是个雅人,平日吃喝用度都很讲究,所以这宴客用的酒杯也不是凡物,而是产自汝窑的名器。虽说此间所用皆是豆青色的汝瓷,并不如天青色来的那般名贵稀罕,但这也是民间难得一见的绝品了。而此间宾客过百,却人人皆有一个豆青色汝窑瓷杯,这番手笔,果然不愧为宗室贵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