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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福禅院始建于南宋,坐落在罗浮山脉中段的象头山腊烛顶山麓,背靠象头山,右邻东江水,左有九座小小的山梁连环,人称九象卫,与东江水相互辉映,成双龙环抱之势也。
古人有云:“东江一源形弥弥,象山万壑势悠悠。”普福禅院得天地之精华,享日月之灵气,立足风水宝地,普降佛雨甘露,福佑一方百姓,香火千年不熄,是岭南最古老的寺院之一。而卓飞不知道的是,他准备入住的这座寺院,在抗日战争期间,还曾是东江纵队的联络站,曾生、曾光、陈赓、刘彪等革命同志都曾在此活动,与日本侵略者进行过多次抗争,为普福禅院写下了光荣的一页,而普福禅院也因此被敌机炸毁,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政府应民众要求,才在原址上划拨了三十亩地给普福禅院进行复建,终使得这座千年古寺重现。
沿山行进,申时过半,卓飞一行人总算是来到了坐落在象头山东麓蜡烛顶的普福禅院门前。而此时的禅院还未经战火,虽然没有后世重建后的金碧辉煌,但却更显古朴素雅,幽静深远。
几个在山道上戏耍的小沙弥远远地见到大军逼近,吓得一溜烟儿地就跑回了禅院之中,却又好奇,于是便趴在墙头探头探脑的观望起来。
而禅院之中的老少四十几名僧人外加十几名信众,见有大军经过,也各个吓得面色铁青,赶紧闭了寺门,然后齐聚于大殿诵经,祈祷自己今日能逃过一劫。
可惜事与愿违,这千余人的马军不但逼了过来,而且还停了下来,而且还派人前来拍门,也不知到底想要干嘛。
主持方丈被急促的拍门声拍得是心惊肉跳,一边不断地向九天神佛祷告,一边颤巍巍地向寺门走去,而唯一能让他鼓起勇气的便是禅院大门到此刻还没被外面的大军砸开,从这一点看,倒不似是来抢劫的……
“庙里的和尚听着,再不开门,老子可就要砸了啊!”王挫的大嗓门适时响起,直把这个四十多岁的胖方丈吓得差点儿没趴在地上,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崩溃,急叫道:“来了,来了,有话好好说,莫砸门,千万莫砸门……”
“挫儿,不得无礼!”卓飞听出了门内和尚的胆怯,瞪了王挫一眼,斥责到。
王挫见师傅不悦,于是耷拉下脑袋,撇了撇嘴说道:“师傅,我看这些秃驴好不懂事,不吓唬他们一下恐怕是不会听话的!”
“方才在路上为师是怎么交待尔等的,哼哼,为师看你小子似乎也不太听话,要不然为师也吓唬吓唬你?”卓飞语气不善,直把王挫吓得抱拳讨饶,不敢再废话。
吱嘎~~~
禅院大门打开,一个中年胖和尚探出头来,只见面前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马,顺着山道,一眼都望不见尽头,犹如一片黑云。
胖方丈头皮发麻,全靠默诵金刚经才支撑着没有晕倒过去,又赶紧把自己那吓得乌青的胖脸挤出最灿烂的笑容,强作镇定地问道:“诸……诸位施主远道而来,小寺蓬荜生辉,不知诸位施主驾临,所为何事?小寺地处偏僻,香火不旺,日子素来清苦,只怕…...”
“呔!你这和尚罗里吧嗦的废话真多,尔等清不清苦又关吾等鸟事,可是把吾等当打家劫舍的强人了么!哇呀呀,竟敢视老子为贼,真是欺人太甚,看老子今日不把你脑袋给拧下来…...”王挫暴跳如雷,一把揪住胖方丈的袈裟领口,怒喝到。
吾命休矣!贫僧该不是这就要去见如来佛祖了吧!
胖方丈暗暗叫苦,眼睛一闭,万念俱灰,只觉得这红尘之事日后怕是再与自己无干了。
而就在此刻,只听一个和蔼的声音响起,道:“这位大师勿怕,我这徒儿乃是一粗人,失了礼数,还望大师莫怪。哼,挫儿,尔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竟还不住手么!”
“师傅,这和尚辱我在前,何须跟他客气……呃……徒儿知错,再也不敢了!”王挫本还想辩解两句,结果看恩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顿时吓得不敢再说,吐了吐舌头,松开胖方丈,刺溜一下,就躲在吴天的背后去了。
胖方丈重获自由,顿时觉得三魂归了七魄,心中好奇,忙睁开眼睛想看看方才那道救命的纶音到底是出自何人之口。
卓飞见这胖和尚被吓得不轻,心中也觉得颇好笑,在他的印象中,这出家人不都应该是看淡生死名利的么?既然连死都不怕了,为何又会吓成这般模样儿?看来这胖和尚的修行还不够啊!不过为了安定这胖和尚的情绪,卓飞又和蔼可亲的问道:“敢问大师法号?可是此寺主持么?”
语音落地,胖和尚眼睛一亮,总算是找到了纶音出处,定睛一瞧,原来是个顶盔挂甲的……少……少年郎?这个发现令胖方丈大讶,心念急转,发现这少年郎虽是风尘仆仆,但却难掩眉宇之间的英气和贵气,再看这众星拱月之势,此子当是这支大军的头领,而观这些马军甲械精良,也实不似是一般的戍卒……这么小的年纪便能领军,唔,只怕是广州城里哪位重臣或是将军的公子出游至此吧?呃……说不定还是王公之子也说不定啊!
要说这胖方丈的眼力还是不错的,而他的分析也是很合理的,毕竟这年头儿像卓飞这种异数还是不多的。而胖方丈想到此处,胆气稍壮,因为不管卓飞是王公之子,还是权臣大将之后,那想必都不会为难他一个小小主持,应该也不会贪图这小小禅院中的几个香油钱吧……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圆通,主持小寺,不知施主从何处而来。”胖方丈口诵佛音,施礼答道。
圆通!哇擦,了不起,这快递业务竟然都开展到这年头儿了啊!不过本公子倒是没看错,这胖和尚还真是此寺的主持方丈……嘿嘿,能吃到如此圆滑通透,怕是地位稍低点儿的都不太可能啊!
卓飞感慨了一下,故意逗他说道:“吾从来处来,到去处去,途径贵寺,全因机缘所致,大师一看就是得道高僧,若对此太过于在意的话,那岂不是着相了么?”
胖方丈闻言一愣,看出卓飞是故意在拿他寻开心,可他却也不恼,反而放下心来,笑言道:“施主慧根独具,年纪不大却擅辩佛理,实是与我佛有缘,只可惜眉宇之间杀伐之气太重,若能放下屠刀,皈依我佛,那以施主的悟性,必能悟得……唔,若是不愿剃度,那做个俗家弟子也是好的,不瞒施主说,本寺精研佛法的大师众多,每月分两次佛前弘法,凡俗家弟子和善男信女皆可旁听,定能让施主受益匪浅,感受我佛的慈悲之心……同时本寺的斋饭也是远近文明的,尤其是素鱼和素肠,观之赏心悦目,而入口后更是滋味无穷,几可乱真……”
“放肆!我家大人乃是少年英雄,国家栋梁,岂能入你佛门,再要胡言乱语,休怪吾等拿你!”亲卫队长梁柱跟在卓飞身旁,闻言后大怒,手握刀柄,厉声恐吓。心说咱家大人要是皈依佛门了,那老子们岂不是都要喝西北风去了么!
诸亲卫队长纷纷威吓附和,王挫更是再次窜出来挥舞着他那两把大斧,直说要拆了这座小庙。
胖方丈圆通吓得浑身一激灵,暗骂自己犯了职业病,一时多嘴,竟把往日忽悠善男信女的那套说词给漏了出来,真是的,圆通啊圆通,你也不看看这些人各个凶神恶煞的,又岂是好忽悠的么!
说来这群人里面,唯有这少年……唔,少年大人还似是个和善人……
圆通方丈后悔不已,忙向和善的少年大人望去,却见少年大人却是沉吟不语,似乎也不痛快。
圆通再次自责,忙赔笑说道:“贫僧见小施主慧根独具,心中甚喜,一时失口,还望大……大人莫怪!”
卓飞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又对着忐忑不安的圆通说道:“无妨,无妨,方丈大师也是无心之失……只是,吾听说佛家有小乘五戒,杀生,偷盗、邪淫、妄语、饮酒。不知对否?”
胖方丈闻言喜道:“施主果然通晓佛理,确有这五戒不假。”
“哦……对了,大师可是半途出家的?”卓飞话锋一转问到。
胖方丈怔了怔,旋即有些恼怒,说道:“贫僧尚于襁褓之中,便被人放在此寺门前,亏得蒙寺中长老收留,否则贫僧早裹了豺狼之腹也,不知施主何出此言。”
得,这胖子还是个弃婴。
卓飞暗自感慨一声,又哈哈一笑,言道:“方丈勿恼,吾只是想不明白大师为何敢断言贵寺的素鱼素肠可以以假乱真罢了,莫非大师…....”
胖方丈闻言后顿时暗暗叫苦,心说自己这套说词已经说了千百遍,从未有人质疑,可没想到今日却被这位小大人看出了破绽。可不是么,自己从小就在寺中,又怎么可能知道鱼肉的滋味儿,若是不知而夸口,那便是犯了妄语之戒,可若说自己知道鱼肉滋味,那就犯了杀生之戒,这下完了,真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了。
胖和尚一脸愁苦,而王挫见状,更是哇哇大叫道:“我打赌,这胖和尚定是吃过荤腥的,否则他如何知道鱼肉滋味儿!”
众亲卫队长轰然应诺,皆赞王将军慧眼如炬。
胖和尚吭吭哧哧了半天,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辩解道:“施主多疑了,贫僧确是不知肉味,然食过本寺斋饭的信众,则多有如此赞誉者,是以吾才随口道出,倒让施主见笑了。”
胖方丈圆通的这番辩解也算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卓飞一笑,做恍然大悟状,言道:“原来如此,那就怪不得……怪不得大师人云亦云了!”
人云亦云,这可不是什么赞美,其实若严格来讲,也够格儿算上妄语了,圆通暗暗叫苦,却无言以对,只能装着听不出卓飞的讥讽之意,陪着干笑。
可卓飞并不放过他,又说道:“圆通大师,吾还有一事不解,请问大师,佛不忍杀生,避荤,那为何贵寺的斋饭还要以荤腥命名,什么鱼啊肠啊的,虽是素菜,却为何要以仿荤为荣呢?这岂不与佛的本意相违么?”
卓飞这话问的极损,说白了,就是既然你们不吃荤,那为啥又要用肉来命名素菜,摆出这么一副吃不到葡萄干着急眼馋的德性,何苦呢?
圆通一愣,大讶不已,说实话,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似乎自古以来这斋饭就是这么取名的嘛,我说你这少年较个什么真儿啊!
胖方丈圆通的实是不知该如何作答,吭哧许久,也没吭哧出一句搪塞的话来,而趴在墙头看热闹的小沙弥们却是炸了窝,议论纷纷,用稚嫩的童音开始质疑他们从来不曾质疑过,只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东西。
王挫见状,更是大喜,心说算你这胖和尚倒霉,我家师傅可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又岂是你这个凡夫俗子能辩的过的,哈哈,话说咱师傅和如来佛祖向来不对付,合着他老人家今天是故意来砸场子的啊!唔,也对,师傅在天上被如来老儿欺负的紧了,那下凡之后,拿你的徒子徒孙来出出气儿,也说的过去吧!
王挫唯恐天下不乱,而吴天却是听的津津有味,心说恩师真是博学,一语中的,你看连这精研佛法多年的大师都辩他老人家不过,啧啧,我吴天要是能学到恩师的一成本事,那就知足了啊!
再说梁顺见卓飞又占了上风,心中颇是不快,暗想道:此子颠倒黑白还振振有词,巧舌如簧,实是可怕,这心机辩术绝不下于朝堂诸公矣。吾需谨防,否则稍有不慎,恐反被其蒙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