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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大公爷想了想,说道:“依愚兄之见,张少保护着今上乘舟入海,南下入粤之后,应该先驻于潮州,或直去广州,而我梅州不接海路,即便今上有意前来,恐怕朝堂衮衮诸公也是会劝阻的……”
马大公爷的话很是含蓄,不过卓飞也能听懂这话中之话,那就是说,梅州不靠海,万一鞑虏攻来,那想退都没得退,就算小皇帝头脑发热想来看看,那朝堂上的大臣们也是绝不会答应的。
“大哥,既然今上不来梅州,那新政施展便可暂时无碍,如今之虑,只是如何阻敌入粤罢了。”
马大公爷暗赞一声,心说自家这贤弟真是聪明,自已略微这么一说,他便能马上体察到要害之处,这份敏锐,实是难得至极啊!
马大公爷点了点头,说道:“贤弟所言不差,只是如今福建沦丧,而江西也是败局之相,而鞑虏稍加修正之后,必会水陆并进广南,而我梅州儿郎虽是精锐,且有烈火助阵,然敌我悬殊,恐亦难挡敌乘胜合击之势也!”
形势不利至极,卓飞也是心中混乱,叹了口气,说道:“挡不住也要挡!否则吾等又如何对得住这一州的父老百姓哉!”
马大公爷闻言后,心中宽慰,又故意打趣道:“呀嗬,贤弟奏捷之后,似乎转了性子嘛!为兄怎么记得贤弟以前总是想要逃之夭夭来着……?”
“其实小弟现在也想逃之夭夭,大哥你恩准么?嘿,这性子是变不了的,只是小弟觉得鞑虏虽强,可吾等却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马大公爷眼睛一亮,忙追问到:“贤弟可是有了退敌妙策?这计将安出,速速道来,速速道来!”
卓飞没好气儿地白了马大公爷一眼,说道:“还是那八个字---见招拆招,随机应变!”
“呃……贤弟你又在调皮了!”
“调皮你妹的!老子又不是神仙,哪儿来那么多的妙策!”
“见谅,见谅,是愚兄心急了,然贤弟又何必口出秽语,愚兄……愚兄没有胞妹,倒是有两个族妹,都已经嫁人三十多年了,前年死了一个,如今还剩下一个,贤弟你若是见了,那应该唤作姐姐……”
尼玛……卓飞一脸黑线,心说人老了莫非都是这么罗嗦的么?这老马猴胡搅蛮缠的功力还真是天下第一啊!算了,算了,咱惹不起,还是说正事儿吧。
咳咳,卓飞清了清嗓子,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在满嘴跑火车的马大公爷,又说道:“既然福建已经全面沦丧,那鞑虏恐怕不日就将自陆、海而来,是以,小弟觉得如今首要之任,一来自是要练兵不辍,二来则是需尽快将这两万七千降军收为我用,说实话,吕师夔麾下的这些汉军,若论身体素质和个人武勇来说,那还是高过我军不少的,而且这些都是百战老兵,则更是难得可贵了。”
马大公爷赞同地点了点头,知道贤弟说的不错,若能将这两万七千降军收为己用,那简直等于凭空多出了一支强军嘛!可是,收为己用容易,但如何令这些人归心不反却是个天大的难题,万一到时候两军交战,这些家伙来个倒戈一击的话,那岂不是完蛋么!再者说了,这些降兵降将最少都已经有了两次投降的记录了,所以想在这里面找个忠贞之士,怕是也难啊!
“贤弟,依你之见,这些降军降将,还能靠得住么?”
卓飞微微一笑,说道:“大哥,这人活世上,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这鞑虏降卒,多是金与我朝的降军,小弟已经示之以威,稍后只要再诱之以利,同时打散分配,想必也掀不起什么大的波澜。而那些降将则更是好办,依小弟之见,只要他们的家眷一日没有接来梅州,那咱们就一日不赋予其领军之权便可,”
马大公爷闻言颌首,说道:“此也不失为稳妥之策,只是……我梅州将领颇多,这些降将即便是不杀……咳咳,却也可以不用嘛……”
说实话,在马大公爷看来,那些鞑虏降将如今已是板上的鱼肉,自己不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而只是赋闲不用,在梅州做个富家翁,那便已是对他们莫大的恩惠了,又何必再冒险让他们领兵作战呢。
卓飞一听,暗骂了一声老白眼狼,又赶紧正色道:“不可!降将虽恐多生变数,但是吾等若如此行事,则有出尔反尔,过河拆桥之嫌,就算不至于引得一众降兵心生怨气…….然,信用一失,这日后还有敌将敢降么!”
马大公爷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觉得任用降将不够保险,若是战事稍缓时也就罢了,可眼下却是生死存亡之际,实在是容不得一点儿变数啊!
卓飞见自己的便宜大哥还有心结难解,于是又说道:“小弟观这些降将之中,实不乏良才,若稍加琢磨,恐是臂助,而且,圣上恐已入粤,着朝堂衮衮诸公皆来,粤地少不了又要有些……有些人祸了,于此,大哥不可不防也!咳咳,这些降将无根无底,受人歧视,若你我能善待他们,必可令其等归心……唔,大哥可明白了?”
马大公爷眼睛一亮,心中惊呼到:对啊!这些降将无根无底,我若是善待他们,则必令其死心塌地地追随于我,因为一旦我有事的话,那他们顿时就会失了依靠,而新任者怎么也不可能再重用他们这些降将啊!虽说在如今的形势之下,本公的地位应该无忧,可是防患于未然也是好的嘛……
马大公爷并不是古板愚忠之辈,闻言后忍不住感慨道:“贤弟果然是心思缜密,愚兄实是不如也!好,既然如此,那这些降将就交与贤弟多费心思了,唔,这名义还是要挂在使司衙门之下,至于如何委派嘛……这个不急,咱兄弟俩改天再琢磨一下好了。”
“如此也好。”卓飞应了,想了想,又说道:“番商蒲寿庚提举泉州市舶司,把持海贸经年,泉州海商皆奉其号令,而不知有皇,鞑虏得泉州之后,水军必盛,到时元卒乘船南下,随处可登岸,如此一来,我陆路防务岂不是尽同虚设乎?而梅关、蕉岭两处前出的门户亦是荒废也……”
马大公爷也是满眼忧虑之色,说道:“此正是愚兄担忧之处,往日敌军只可小量乘舟袭扰我沿海城镇,难以持久,终是退去,而如今却是可大举由海路入境矣……唉,我广南虽有水军,却恐不敌矣!”
卓飞皱了皱眉头,又问道:“如今大哥可控的水军到底有多少?”
马大公爷老脸一红,颇有些尴尬地说道:“广东安抚司原节略广州、潮州及摧锋军水军三部,如今广南东路一分为二,广州水军自然归广南中路节略,而若愚兄所料不差的话,今上入粤,则必先至潮州,想必潮州水军必要勤王伴驾,是以,如今愚兄还可节略的水军,恐怕也只有驻于惠州丽江浦的摧锋军水军了。”
卓飞越听越不爽,广南东路一分为二以及皇帝入粤的坏处便在此刻充分地体现出来,原广东的三部水军虽然同属于南宋流亡政府序列,但却分三家统带,而水军不能集中使用,又如何能抵挡即将铺天盖地而来的元朝舟师呢?
“那摧锋军水军兵力几多?”卓飞无奈地追问道。
马大公爷想了想,说道:“据愚兄所知,这摧锋军水军计有海舟五百,其中大舰百余,以八橹战船和多桨飞江船居多,黄鹄、白鹞亦有三十余,千石船十乘,实力不弱,居广南三部之首。”
马大公爷说到此处,见卓飞脸色没有变化,又接着说道:“摧锋军水军设统领、副统领、统辖各一人,下设正将、副将、准备将各三员,战兵共三十二队,计两千八百人,其余辅兵三千,民夫若干……唔,这是应有编制,可实员如何,愚兄这心中也是没谱儿……”
马大公爷的介绍卓飞听的分明,而因卓飞这小子原本就有逃去海外整兵反攻的打算,所以他对南宋水军及战船的情况也向旁人了解了不少。而照老马猴这么一说,那摧锋军水军的实力还真是不弱,可是老马猴也说了,这只是官面上的数字,而照宋军以往的优良作风,那其中恐怕少不得也得有至少一般的空额吧!
卓飞埋怨地瞪了老马猴一眼,心说你自己的水军到底有多大水分你也不知道,还真是个老糊涂蛋啊!
马大公爷被卓飞这么一瞪,知道贤弟是埋怨自己糊涂,于是更觉尴尬,装作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了一阵儿之后,又突然想起一事,急切说道:“若鞑虏追至,恐圣上还要南下,那丽江浦三江通达,水陆皆便,却是个可停之地……”
卓飞一愣,旋即明白了马大公爷的话中深意,想那摧锋军水军本驻于丽江浦,若是皇帝逃至,那恐怕这些水军也要跟潮州水军一块去勤王护驾了!那倒时我广南东路,岂不是再无一船可用?这如何使得……唉,小皇帝虽然对哥还算不错,可是哥却不得不说------你这小子还真是个祸害啊!
马大公爷见卓飞不语,想了想,又言道:“贤弟,既然形势如此,那你我自寻烦恼也是无益,不如索性不理这海防之事,尽数交与张少保去绸缪好了。”
“放……放……放屁!”卓飞忍不住怒骂出口,瞪着满脸愕然的马大公爷,又怒吼道:“人皆有私心,若吾等事事皆受制于人,又岂可建不世之功哉;而若连死生大事还要托付于人之手,实已于死无异也!”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若事事都受人钳制,受人指挥,那是不可能建立大功业的;而若是连关乎自己生死的事情还要由别人来决定,那其实就已经和死没什么差别了!
马大公爷虎躯一震,卓飞的这条理论,推翻了他往日所有对于君臣之义、同僚之情的全部理解,可是贤弟的话隐隐地含有至理,自己实在是无言反驳……唉,以朝堂诸公的那般模样儿,确是难以依靠啊!
马大公爷黯然无语,卓飞见其一副消沉之态,心中不忍,气也消了大半,沉吟了一下,又指着案几上的地图说道:“大哥,依小弟之见,这摧锋军水军定要控在手中以备,不得让人,而今上即至,不如大哥先传令摧锋军水军全军尽出,入零丁洋协助广州水军剿灭海匪,而今上若真驻于丽江浦,那时再传令摧锋军水军东返潮州,驻于海门寨,唔,介时就以为今上阻敌之名不再返回丽江浦了。”
马大公爷闻言,觉得似乎可行,可是犹自不解,又问道:“广州水军要剿灭零丁洋海匪么?为何愚兄丝毫不知此事?这又是哪来的水匪啊!”
“水匪自然是有的,大哥说零丁洋有水匪,那就一定会有,就算真的没有,但想必那赵溍也会说有的。”卓飞微微一笑,很是诡异。
“贤弟的意思是……那赵溍与我素无交情,而韶州之战后更是交恶,恐怕他不会那么好相与……这毕竟是……”
马大公爷想说这毕竟是欺君之罪,人家赵溍恨我还来不及,又如何能帮我圆谎,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卓飞哈哈一笑,说道:“若是空口而去自是难以说动赵溍,但是小弟若送他一份大礼的话,呵呵,想必他还是愿意与大哥化干戈为玉帛的。”
“大礼?”马大公爷不解,疑惑地盯着卓飞。
“不错,正是大礼,小弟明日便去广州城,将韶州完璧归赵,我就不信,那赵溍还能拒我于千里之外!”
“啊!还这韶州也就罢了,可贤弟为何还要亲去?那赵溍和张镇孙恐怕……恐怕……”
马大公爷不问为何要归还韶州城,而却只是担心卓飞的安危,这令卓飞大为感动,觉得自己能有如此一个大哥,那还真是难得的福分。
“彼一时今一时矣!如今福建已失、江西恐亦难保,如此一来,本路海防危殆,我军必须提防敌军由海上来袭,而且江西一陷,则韶州、梅关一线必会压力大增,介时我军恐左右难顾也!而广南中路却唯有龙穴州一处海口,海防压力不大,大可精兵北上,驻守韶州。依小弟之见,我军只还韶州、梅关与他,南雄州却仍由我掌控,若敌军大举来攻,我军可于南雄州出兵,协同阻敌。而且南雄与韶互为犄角,只要南雄州不失,则敌必不敢深入韶州也。”
卓飞的分析令马大公爷点头不迭,可还是不无担心的说道:“可是那赵溍和张镇孙想必对贤弟多有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