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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结和吴天一听,顿时便明白了张跑的心思,不过想想也是,李结身为大师兄,本来在外人的眼里他的地位就要比张跑高上一些,再加上他次次动不动就抬出恩师的心意来说事儿,一副恩师代言人的形象,的确是会让张跑感到难做的。
嗯,这说是一山不容二虎那可能是有些过了,但既然是开店做生意,那凡事总得有个拍板的人不是?要说李结本来的确是没有什么恶意的,但他这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行为却是直接地干扰了张跑的决策权,令张跑不得不应,私下里也就罢了,但是若当着外人面儿的话,那足以令张跑这个当掌柜的威信扫地了啊!
李结想通了这一层之后,更是羞愧难当,满脸的歉意,拉着张跑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而张跑此刻也正因为自己让大师兄下不来台的行为感到很是后悔,抓耳挠腮地暗骂着自己太过于小心眼…….
气氛一时间好不尴尬,吴天见状,眼珠子一转,忽然故作天真地问道:“大师兄二师兄,我说天气这么热,你俩这样又搀又抱地不觉得热么!嗯,对了,我记得恩师他老人家可是说过‘龙阳…断背…基情…神马的最讨厌了……!’,你俩小心我告诉恩师去哦……!”
“你敢!”
“看老子不捏死你!”
李结和张跑触电般的分开,然后同时扭头怒瞪着吴天恩狠狠地威胁到。
吴天却也不怵,笑眯眯地望着两位师兄,一副无害小白兔的模样儿,李结和张跑一怔,又对望了一眼,忽然开始哈哈大笑,接着你捶我一拳,我还你一下,最后这俩货干脆直接一把将吴天拉过来摁到,又齐心协力的打起了这小子的屁股,直把吴天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打得的是哇哇抗议,闻之好不凄凉…….
一番打闹之后,师兄弟之间的尴尬尽去,隔阂尽消……而就在此刻,忽然听到楼梯处有声音传来,道:“呀嗬,真是没想到,今时今日,在这梅州城中竟然还有人敢虐 待我的徒儿……!嗯,爱徒莫怕,为师帮你撑腰来了!”
“恩师!”
“恩师!”
“恩师!”
“哈哈哈哈!”卓飞大笑着登上了二楼,来到徒弟们的面前,仔细地打量了打量李结和张跑,微微点头,满脸慈爱地说道:“结儿和跑儿都消瘦了一些,想必近几日来是累坏了吧!”
恩师来了之后,首先关心的不是钱庄生意,反而最先关心的是自己有没有累坏,怜爱之情滥于言表,犹如慈父……虽说恩师面嫩……但此情此景,又如何能不令李结和张跑感动莫名呢!
最近钱庄诸事颇多,虽然辛苦,但伙食还是不错的,所以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消瘦了,那还不太好说……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徒弟都能切实地感受到恩师他老人家是真的在心疼着自己,而对于他们这些家破人亡,孑然一身的人来说,那便已经足够了!
“恩师!”
“恩师!”
李结和张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那亟需发泄的情感,呜咽着泣不成声。虽然两个大男人对着一个半大的少年哭泣的情景在外人看来很是有些诡异,但卓飞师徒却早已是习以为常了,而小徒弟吴天感同身受,也忍不住地陪着掉下了几滴泪来……
跟卓飞同来的马头,看见这一幕之后,登时咋舌不已,心说卓公子果然深受其徒的爱戴,这才几日不见,便相对而泣,直堪比在外多年的游子回乡重见老父之景也……啧啧,我说这感情到底得深厚到什么样的程度啊!
马头一面腹诽,一面又有些羡慕这些卓飞的徒弟们,他暗想:虽说自己追随侯爷多年,侯爷对自己的信任并不下于其子,但侯爷毕竟是侯爷,往日里较多威严,而自己对侯爷也是敬大于爱,又何曾感受过似如此般的亲情滋味……唉,二爷啊二爷,虽说老马今生不能拜你为师,但您老人家也别总抓着我不放啊!
马头的心声卓飞是听不到的了,而这小子此刻正在暗自得意,很是佩服自己拉拢人心的本事,虽说这手法不甚新奇,但是……君不见后世的领导干部们视察慰问的时候都是这个调调儿么?而且这招还百试不爽,总是能将人感动的稀里哗啦,感恩戴德的啊!嗯,好吧,我承认在后世那个民智初开的年代里,这招儿被用的已经让人有些审美疲劳,更倾向于虚伪的作秀了。但是,这招儿若放在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放在人命贱如蝼蚁的乱世,放在这个即将被打入历史尘埃的大宋朝里,那效果就出奇的好了!加上众爱徒甚至连马头都一样是缺乏关怀的孤独人,所以这招一用出来,那加成的效果便打着滚儿的向上翻了,真是想不产生一点共鸣都很难啊!
在这个时代,即使是一个善待下位者的上位者,但一般来说,他们所施予给下位者的东西更像是一种赏赐、一种恩惠,而绝不会像卓飞这样很自然地施舍出那些最不值钱,但却恰恰是最珍贵的关爱……
而当卓飞每每施舍出去这种最珍贵的东西之时,或许有一丝虚伪成分,或许是不经意之间的条件反射,或许是潜意识的自然驱使,或许是后世平等待人的观念在作祟……总之,恐怕就连卓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一言一行到底都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也说不清楚他自己这些言行到底是在假惺惺地刻意收买人心的成份多一点儿,还是按耐不住地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真挚情感的成份更多一点儿了……
言不清,道不明,发乎于心,却不知己心之本意,然举手投足之间竟皆能引人心生向往,此虽非恶事,吾亦感汗颜,常自愧也……此句引自《太祖回忆语录》,是太祖他老人家回忆起自己早年与几位爱徒之间琐事时所发出的感慨,而后世史学家对太祖此话尤为不解,不明其究竟所指何事,最后反倒是心理学家对此事作出了比较合理的分析,他们声称:因为人的心理是很复杂的,所以往往是在很多个因素的共同驱使下,才会令人做出某种行为的。而这类行为也是很难用单一的善恶真假的标准来衡量的,即便是当事人也很难分清楚自己的本意。其实这个道理恐怕每个人的心中都隐隐约约地有所感觉,但却都很难明确地表述出来,而太祖的这句话,多半也正是处于这种感受时所发出的感慨吧。
后世的大多数人都接受了心理学家的这种解释,不过他们并不关心太祖他老人家明不明白自己的真实心意,也不在乎太祖他老人家为啥会对一些不算是坏事的事情时常感到汗颜自愧,反倒是更羡慕太祖他老人家所具备的那种举手投足之间皆能令人心生向往的本事……唉,忆太祖昔年风采,直令人无限感慨,这…这恐怕便是人们常说的王霸之气了吧!
不过,若是让卓飞自己来分析的话,那他可能会说:其实这世上本无王霸之气……而本公子的种种行为,那也不过是因后世较为先进的社会制度而使自己养成了与这个时代迥然有异的气质罢了。
也正因如此,所以卓飞认为,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真正的优势并不在于能造出来多少跨越时代的作弊器,也不在于他对已经发生或者未发生的历史有多么的熟悉……反而,唯有其内心中超越所处时代的先进理念,才真的是作为一个穿越者的最大优势!
当然了,以上的这些那全都是后话,眼下卓飞还没闲工夫去深刻地总结对比以至于去反省这些……这些……姑且算是穿越者的成功理论吧……
言归正传。
当卓飞见自己随便一个烂招儿使出之后,便又让众爱徒感激涕零了,这心中自然也是得意的很,于是安慰了徒儿们两句之后,他又对着张跑问道:“跑儿,天色已晚,下面为何还有这么多的客人……唔,若是人手不足的话,那为师再向侯爷讨两个来也就是了,否则万一把吾的乖徒儿们都给累坏了,那可怎生是好……”
张跑心中感动,连忙回话道:“恩师有所不知,其实除了开业时曾有很多本城官员派家人来存了一笔银两之后,近几日这钱庄的生意却是算不得好得。至于下面的这些人嘛……其实是方才打烊之前才一拥而入的,小徒见人较多,这才延了些时辰……”
张跑说完,李结也接口说道:“回禀恩师,说实话,小徒对此也是大惑不解,钱庄这几日来都是门庭冷落,就算是有人登门,那也多半是城中的军士前来支取饷银的,像如此一拥而入存钱的,那还真是少见,恩师,您老看……”
“哦?”听了两个徒弟的话之后,卓飞不由得一愣,心说这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开眼的人在搞阴谋吧!于是他想了想,又问道:“可知楼下这些都是做什么营生的人?又都存了多少银两?”
事发不久,三个徒弟也还未来得及查问,张跑见状,连忙搞了声罪,快步跑下楼去打听了。片刻之后,张跑返回二楼,恭敬地对卓飞汇报道:“回禀恩师,小徒方才也打听过了,这些人皆是循州而来的客商,自称携带银两不便,恐遇盗匪,所以才想着要换成商票,以求心安。不过嘛……”
循州过来的客商?卓飞沉吟了一下,心说若是外地的客商想要把银子换成商票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带着银子住在客栈里面确是不太安全,到时候生意还没谈妥,银子却先被人偷了去,那岂不是糟糕至极么?这个理由倒也充分,毕竟钱庄开出去的商票是实名制的,即便是被小贼摸了去,那也一样不能套现,而失主还可以凭借着自己身份证明或是路引前来报失,倒也算是个防盗的好办法。
卓飞心下释然,但见张跑欲言又止,于是便问道:“不过些什么?跑儿可是有疑惑之处?”
张跑点了点头,说道:“外地客商有此顾虑倒也说的通,不过小徒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其一是因为这些人几乎是同时前来,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其二则是依小徒观察,这些人的言行举止似乎并不像是行走各地的客商,反倒是更似豪门大户的家仆多一些……小徒试着问了两句,但这些人却是言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着实是可疑的紧。”
“二爷,要不要我下去抓两个人逼问一下……”马头很清楚自家侯爷对钱庄的看重,忍不住便出声建议到。
卓飞也觉得很可疑,但沉吟了一下,还是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既然咱们打开门做生意,那就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道理嘛。而且钱庄初建,其行虽是可疑,但吾等却不可莽撞行事,否则若失了口碑,则恐毁于一旦矣!”
众爱徒纷纷点头,马头却有些不服气,又问道:“二爷,莫非我们便放任不管,万一这里面有什么圈套……”
“哈哈哈!”卓飞爽朗一笑,打断马头的话,说道:“马头你这是关心则乱了啊!你想想,若是真有人想要给我们下什么套儿的话,又岂会傻到大张旗鼓的一拥而上,徒惹人怀疑呢!嗯,马头你小子不错,果然是个忠诚之人……”
马头被卓飞一句没头没脑地赞誉给冲的头昏脑胀的,他实在搞不懂,为啥幸福来的会这么快!而方才还一直在挑自己毛病的二爷,转眼间便给自己下了个忠诚的定语,唔,貌似自己除了质疑二爷的话之外,好像也没说什么嘛!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二爷的分析也很有道理,若是有人想给钱庄捣乱,那怎么也应该鬼鬼祟祟地行事吧,万万不该像眼下这般唯恐旁人不起怀疑才对。
马头很钦佩自家二爷的智慧,同时也对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得到了二爷他老人家的肯定而激动感恩,可惜他却不知道卓飞在夸奖他的时候其实心中是在想:虽说钱庄的生意关系到我那便宜大哥的利益,所以你着紧一些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我说你这小子都被我敲打了那么多次了,为啥还敢跳出来质疑本公子的话呢?
唉,真不知道你这娃儿到底是真傻,还是有啥受虐的倾向……唔,罢了,罢了,总之不管是哪样儿,哥都惹不起你,日后还是哄着你玩儿比较好,没办法,这些不正常的人类最是可怕了……
卓飞先大度地递给马头一个欣赏的眼神,令这个不正常的家伙很是受宠若惊,接着,卓飞又笑眯眯地对着三位爱徒说道:“下面这些人无须理会,只要吩咐帐房小心勘验银两即可。嗯,你们三个这段日子干的不错,也都能记得自己的本份,为师甚慰!走,走,为师这便带尔等去胡吃海塞一番,须知这人是铁,饭是钢,好的身体才是……才是玩命的本钱嘛!”
受到了恩师的夸奖,三个徒弟本是大喜过望,可当他们看到了恩师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后,又暗自心惊,纷纷想到:莫非恩师他老人家听到我们方才的争执,否则那句‘能记得自己的本份。’又该作何解释呢!
李结和张跑对望一眼,暗自庆幸方才没有闹僵,否则的话……恩师如今恐怕就不会是老怀大慰的请客吃饭,而多半是老泪纵横的将咱们师兄弟给逐出师门了吧!好险,好险啊!
“我说张大掌柜的,尔还愣着做什么!快点走啊!为师我可是囊中羞涩,专门跑到这儿来骗吃骗喝的……咋了,莫非尔这日进斗金的主儿还如此抠门儿,连顿谢师宴都舍不得么!”卓飞故意大咧咧地叫嚷道,摆出一副财迷的嘴脸,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尴尬一扫而空。
张跑被恩师打趣,一脸的不好意思,说道:“恩师,您老人家就别笑话小徒了,若不是遇见了您老,小徒又怎么可能有今日啊!”
张跑之言,立刻勾起了李结和吴天的共鸣,回忆十数日之前的自己,竟恍如隔世,直令人唏嘘不已。
卓飞哈哈一笑,说道:“彼此,彼此!十数日前,为师我也好不到那里去嘛……行了,尔等也莫在废话了,这天色已晚,眼看着就快要宵禁了,我说张大掌柜的,还不头前带路,若是耽误了饭点儿,那为师可饶不得尔哦!”
三个徒弟哈哈一笑,心说恩师最爱说笑,有这么多的侯府亲卫护驾,宵禁算个啥事儿撒!
“恩师,这天色已晚,若是寻常食肆恐怕眼看着就要打烊了,不如,不如咱们去怡情阁松散松散筋骨可好?”张跑眼珠子一转,忽然建议到。
“好!”
“好!”
“噗……!”
“哐当!”
前两声好是李结和马头叫的,噗的那一下是刚呷了一口茶水的吴天,而卓飞则是很没形象地哐当一声,便直接晕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