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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李美华的死,陈远方追悔莫及。细细回想之后,才发现李美华的表现可能是某种病症。可惜,人已经死了,吃不了后悔药,只能顿足捶胸,终日失魂落魄。
陈家接连死去两个女人,在村子里引起不小震动,有人说陈家风水不好,有人说陈蛋死后太寂寞,拉一些自家人去作伴。别人说归别人说,陈远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把疼痛深藏在心,照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陈高大却一直把这个事情挂在心上,终日惴惴不安,琢磨着要改善一下风水。便去邻村请一个茅山道士来看风水。道士拿着罗庚仔细查看后,只说这房子风水本来很好,只是背后有一个洞,破坏了贵气,再不弥补就会有灭顶之灾。
陈高大深信不疑,去找陈远方商量,要把山洞堵起来。那山洞长期以来都是陈家储存粮食的地方,又是爹娘的定情所在,陈远方死活不同意。兄弟两个因为这件事发生口角,差点大打出手。
关键时刻,陈高大拿出一家之长的气势,不管陈远方愿不愿意,硬是把山洞堵住。陈远方无奈,干脆不再理会陈高大,连吃饭都不肯与他同桌。
又过一段,陈高大觉得有一个阿弟丧偶很难听,脸面上过不去,便和洪秀梅商议着给陈远方找个女人,把弦续上。陈远方放不下李美华的死,大骂陈高大无情无义,怎么也不同意。
陈高大苦口婆心劝了一阵,毫无效果,又拿出家长架势来压,放刁愿意得娶不愿意也得娶,免得损害陈家的脸面。陈远方一怒之下,搬出陈家大院,在石埔路口搭了一座茅草房子度日。
陈家兄弟反目是彭钦定和连庆最想看到的事。陈远方搬出陈家后,彭钦定第一个去茅草屋看他,还带去了油盐酱醋等等生活用品。陈远方也不客气,一一照收,连句客气话也没说。
彭钦定也不在意,笑呵呵说以后还有什么需要就去家里找他,绝无二话。那之后,陈远方果然隔三差五就去彭家串门,话也不多,寻点吃喝的就走。
彭钦定本以为陈远方是陈家的顶梁柱,陈蛋死后,整个陈家就靠他撑着,没想到也是个软脚肖,经不住世事打击,变成一个好吃懒做的泼皮。这样也好,养一个泼皮总比天天想着一个死敌好。
陈高大知道陈远方与彭家走得近时,心肺差点气炸,冲到茅草屋,狠狠给了他四个巴掌,大骂陈远方缺德,认贼作父。陈远方也不反抗,只是冷冷看着陈高大,把陈高大看得鸡皮疙瘩掉满地。
陈远方冷冷冒出一句:“我的事,不用你来管。”
陈高大怒道:“我是你大哥,是陈家的一家之主,我不管你谁管你?”
正吵着,彭钦定来找陈远方,听到屋内吵架,也不进去,躲在门口偷听。
陈远方冷笑道:“一家之主?你也好意思说。阿爹死的时候你在哪里?阿爹的遗言是什么你知道?阿娘死的时候说了什么?阿娘说的是我,知道吗?那意思就是把这个家交给我了。凭什么你说是一家之主就一家之主?”
陈高大急道:“哦,原来你是在怨恨这个啊。自古以来都是大子接替一家之主,有人大哥还在就让二哥接的吗?你这是要发哪门子神经病啊。”
陈远方冷笑道:“我发我的神经病,与你何干?我今天就摆明跟你讲了,念在这么些年兄弟的份上,我不跟你争。但是,我也不会再回去。我一走进那个家门,就觉得对不起阿爹阿娘。”
陈高大劝道:“你这又何苦呢?咱们家现在这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彭家连家都巴不得我们赶紧倒下去。你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自乱阵脚。为什么啊?”
陈远方坚定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你把我当这个家的人了吗?你照顾阿爹阿娘的感受了吗?那个山洞是什么?是个简单的山洞吗?那是我们最开始的家,是阿爹阿娘的洞房,你就那样给它堵了?现在,美华还尸骨未寒,你就只会考虑自己的脸面,就要张罗着给我续弦,还有没有一点点人性?跟你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我恶心。”
“你,你。”陈高大无言以对,一甩手,不再理会陈远方,怒气冲冲出了门。门口,碰见彭钦定,陈高大吐了一口浓痰,骂了一句干你老母,扬长而去。
彭钦定断定兄弟二人果真反目,心中欢喜,也不计较陈高大的侮辱,笑呵呵进去找陈远方。陈远方没有搭理彭钦定,坐在床上呕气。
彭钦定笑道:“怎么,兄弟之间能有深仇大恨?”
陈远方怒气未消,抱怨道:“我没这样的兄弟,一心只顾自己的脸面,不管别人的死活。这样也就算了,他竟然可以不顾爹娘的情分,简直禽兽不如。”
彭钦定笑道:“有些人就是这样,自私自利,别说是兄弟,就是亲生父母这样都不行。我能理解你的感受,那就是憋屈。行,也别想太多了。我带了瓶上好的竹叶青,今天,我就陪你借酒浇愁,喝个痛快。”
说着,拿出一瓶酒和一包花生仁,把酒瓶打开,递到陈远方面前。陈远方也不客气,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拿了几颗花生仁丢进嘴里,骂了一句:“对,喝酒。不管他去死了。”
彭钦定瞄了陈远方一眼,满脸堆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来明日愁。管他去死呢。”
不一会儿,一瓶白酒下肚。陈远方似乎还没找到感觉,摇了摇酒瓶道:“完了,就这么一点?”
彭钦定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笑道:“多着呢。这样,你跟我到家里去,要多少有多少。不只有好酒,还有好菜。”
“走,不把你家的酒喝光不算完。”
二人相搀相扶往彭家走,俨然两个知心好友。进了彭家门,彭钦定唤李阿虎去准备酒菜。李阿虎看着两个平时完全不搭噶的人突然出现在一起,心中疑惑,呆立不动。
彭钦定怒道:“你傻了啊?叫你去你就去。”
李阿虎搞不懂彭钦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乖乖去准备。酒菜上桌后,陈远方毫不客气,抓了一大块肉放进嘴里,自斟自饮。
李阿虎怒道:“喂,你晓不晓得礼数啊?在保长面前,轮得到你小气随意吗?”
彭钦定喝道:“叫你说话了吗?叫你说话了吗?陈家二少爷是什么人,是尊贵的客人。你一个下人,有说话的份吗?陈二少能来我彭家,那是看得起我彭某,你懂个屁。”
疯了,这两个人都疯了。李阿虎尴尬站在那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陈远方看了李阿虎一眼,面带醉意道:“哟,阿虎哥,来来来,坐着喝一杯。这可是个人才啊,可是我阿爹的生死之交啊。”
彭钦定笑道:“他一个下人,哪里有这样的福分。”
陈远方笑道:“钦定叔,这你就不懂了。当年,我阿爹被抓壮丁,活着回来的只有三个,其中一个就是阿虎哥。一起经历生死,不是生死之交是什么?”
彭钦定不知道陈远方想说什么,以为他要旧事重提,尴尬不答。
陈远方扫了彭钦定一眼,笑道:“我阿爹也就半世英雄。从被抓壮丁回来后,就变了一个人,变成一个贪生怕死贪财好色的小人,自尽是早晚的事。”
彭钦定释然道:“这都是命啊。没想到大侄子你想得这么开啊。”
陈远方道:“这不是想开不开的事。阿爹死了,换谁都会难过。但是,我陈远方向来公私分明。再说,人要自尽,谁管得住?你比如说,美华要死,她就睡在我身边,我拦住了吗?”说到这里,突然嚎啕大哭。
彭钦定措手不及,只能不停怕打陈远方后背,像哄儿子一样,不停念叨:“莫哭,莫哭。”
陈远方突然停住哭泣,坐直身躯,朗声道:“所以,阿虎哥你赶上好时机了,在我阿爹英雄时刻跟他当了生死之交。”
李阿虎尴尬赔笑道:“那是那是,阿蛋叔那个时候可威武了,没有办不成的事。”
陈远方拉住李阿虎的手,像是遇到失散多年的老友,感慨道:“阿虎哥啊,你这话我爱听。可是,我阿爹后来就不成人样了。他要是能一直英雄,我们兄弟几个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反目成仇啊。”
李阿虎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彭钦定朝李阿虎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拿酒敬他。李阿虎心领神会,端起酒杯道:“算了,不想那些破事。我敬你一杯。”
陈远方也不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三个人你来我往,主要是彭钦定李阿虎劝陈远方喝酒,不一会儿三坛米酒喝光。
陈远方醉意正浓,摇摇晃晃走不了路。彭钦定叫下人把他扶入厢房,伺候他睡下。
李阿虎喝得不多,虽然略带醉意,头壳却清醒,低声问彭钦定:“钦定叔,这是怎么回事?”
彭钦定一直都在劝酒,原本积压的醉意消去大半,微微一笑道:“你不都看见了嘛。陈家兄弟反目成仇,陈远方搬出陈家。这是个绝佳的时机。”
“什么时机?”
“我一直担心陈家五兄弟团结一致。那都是个顶个的好汉,一个都难以对付,何况五个?到时候,羽翼丰满了,来找我们算旧账,还怎么应付得了。”
“所以?”
“所以,他们兄弟决裂是最好不过的事。眼下,我只要加把柴添把火,就能把他们的兄弟情分烧个精光。”
李阿虎大赞彭钦定精明,佩服不已。
彭钦定捋着胡子道:“眼下,陈远方丧偶不久,又是个精壮好汉,肯定憋得难受。这样,你把素芬丫鬟安排到他床上去。吩咐她,务必使出全身解数,把陈家二少爷伺候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