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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润惠性子一向执拗,可不知为何,看着康景逸冷竣而坚决的态度,她竟然没再坚持已见,任由景逸推着她去检查。
她照X光时,他就站在放射室外等着;
她做B超时,他就在B超室门外候着;
她抽血时,他就在她身后站着;
由始自终,景逸没有和她有任何交流,偶尔的一句话,也是问医生或者护士:“这个结果什么时候能拿到?”“B超室在几楼?”… …
检查完后,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了。
在等待检查报告时,朱润惠和景逸坐在候诊室,恰好,陈曦打电话来了,他也没避开,就那么接了,没腻歪,简单的几句就挂断了。
从被撞开始,朱润惠就反复打量了康景逸好几次了,她是个冷情的人,可不知为何,对他,却总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明明没有见过他,但却觉得很熟悉;
他脸色冷竣,可她却觉得很亲切;
陪她检查时,他在旁一言不发,但她却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关心。
就是这种感觉,让一向话很少,远离群居生活的朱润惠忍不住跟他说话,“先生,你贵姓?”
康景逸看她一眼,沉默片刻,心真的一冷,她真的不认识他!或者说,对于他,她从来没有想过见一面或者认识。多狠心的母亲!
“刚刚打电话来的是你女朋友?”朱润惠一改以往的冷情性。
他回头,眼底平静,语气低缓,看不出听不出任何异样:“我妻子。”
“哦,”朱润惠多年独居,也不大擅于跟陌生人交流,这一下子,就没了话说。
很快,检查报告出来了,朱润惠身体指标一切正常。
康景逸送她去了西兰会所,她临下车时,他说:“把你电话给我,稍后我会跟你联系赔偿事宜。”
“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我身体没问题,不需要赔偿。”
“有些病体特征不会立刻显现,”康景逸皱了眉,然后在便笺上写了一串数字递给她,“这是我的号码,如果有问题,请联系我。”
朱润惠没拒绝,收下了。
看着她的身影走进会所,康景逸立刻打了通电话:“宁声,帮我办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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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旭飞有点小醉,又加上年纪大了,坐在卡座里等待的时候,就趴在桌上小睡了会儿,这一小睡,就是两个小时,朱润惠来那会儿,他还在睡。
她没叫醒他,就坐他对面看着他,听他在梦里呓语,渐渐的,那呓语越来越清晰。
… …
“跟我走。”
… …
“我忘不了你。
… …
“别走。”
… …
三十多年,这回才正式相见,早已经事过境迁了,可郑旭飞梦里的呓语却听得朱润惠却激动不已,他是在跟她说吗?
她的爱恋没有落空,她没有白白守候那么多年… …原来,他竟然是爱她的。朱润惠湿了眼,伸手就要握住他枕在桌上的手。
“小秋… …”
朱润惠的手已经握住他的手了,可听见这一声后,她那神情,瞬间冰冷。
因为他的触碰,郑旭飞醒了,或许是年纪大了,又喝了点酒,眼睛有点花,又或许他还在梦境里,见到润惠时,竟然还是叫了声“小秋”。
“是我。”朱润惠心冰冷。
“哦,”郑旭飞坐正了身子,却有种暮年的感觉。刚刚他梦见了和谷若秋的重逢,那梦境真实。当看清面前坐着朱润惠时,即使多年未见,可那神情… …却有点平淡,淡得… …好像她的出现不会引起她心底的任何波澜,“是你?”
他的态度,让朱润惠原本期待的激动一点一点的消失。记忆里的他是帅气英俊的,可眼前的人却已经到了垂暮之年,那样鲜明的角色跳跃,即使多年过去,他对谷若秋和她之间那爱或不爱的态度,让她原来支撑的精神世界一下子垮塌了。
曾经,她爱他,即使没能嫁给他,也愿意终其一生为他守候,可现在见到他时,却突然发现,他曾经带给她的那些悸动,早已经平静如水了。她爱的是曾经的那个他,而现在的他,就如同一个旧友一样,让她熟悉,却有着疏离。
那种执着了几十年的精神世界一旦垮塌,那么,人的精神就像是被剥离了一般,再去回忆过去,了无生趣,甚至后悔。
正因为后悔,她才激动。
激动时,她红了眼,原来在心尖上心心念念的人,却仍旧爱着谷若秋,而她失去的青春岁月永远不会再回来,她的执着守候,只是一场笑话而已。
大半生,只是一场笑话,这让朱润惠如何能够释怀?
不能释怀的,更是她的自欺欺人。
她曾经很爱郑旭飞,爱得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当她得知郑旭飞跟谷若秋谈恋爱时,她哭着表白,被他拒绝。她为了气他,就跟杨震谈恋爱了。
杨震急功近利,知道她的身份后,将她捧在手心,她也曾迷茫着,与其苦恋郑旭飞,倒不如找个爱自己的人结婚。
可她后来才知道,杨震为了她抛弃了怀孕的江蓉,导致江蓉癫狂精神失常。江蓉可是她妹妹啊… …她曾私心的想要隐瞒一切,可却在跟杨震发生亲密关系的时候被江蓉发现,她立刻倒戈指责,说是杨震想强B她,… …杨震捧她如神,如果没有她的暗示,他又怎么敢跟她发生亲密关系?
后来,杨震被朱首长用枪震聋了耳朵。这一切,旁人看来,朱首长是为了谷若秋,可始终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是她,害了杨震。
她的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郑旭飞。很偶然的,她发现朱首长看谷若秋的眼神不一样,她便存了私心,黏着母亲做说客,当年的谷家与朱家齐肩,能做儿女亲家,那自然是权力最坚实的巩固,她的说服,又加上母亲原本知道朱首长的心思,这事自然就水到渠成了。那时,朱润惠还沾沾自喜,只要谷若秋嫁给朱首长,那么,郑旭飞就会跟她在一起了。
可往往,事与愿违。
当她知道郑旭飞要跟谷若秋私奔时,她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可郑旭飞没理她,还是走了。她气不过,于是把他们私奔的路线告诉了谷家。没过多久,谷若秋被带回首都,当她感觉到自己终于可以跟郑旭飞在一起时,听到了他已经结婚生子的事情。
如同晴天霹雳,将她原本心心切切的执念全都毁了。她做了那么多,却不料,终是功亏一篑。
朱润惠恨极了谷若秋,只因郑旭飞爱她。
可奇怪的是,她不恨郑旭飞,甚至因为得不到,还更爱他了,这种由爱生恨的过程,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无形的折磨,这种折磨,欲求不得,欲罢不能。她痛苦难当时,带着报复的心理跟康绍骁发生了关系。
为什么会选择康绍骁呢?因为她知道康绍骁的秘密,知道她爱慕谷若秋很多年了,她要让他知道,这世间除了谷若秋,还有她朱润惠的存在;更因为,他是郑旭飞的好兄弟。
报复别人,终是害了自己。朱润惠未曾想到,就那一次,她就怀孕了。在那个年代,未婚怀孕是大事,更何况,康绍骁已经结婚了,而朱家是开国元勋,朱父戎马一生,眼里根本容不得“未婚先孕”这几个字眼。
康绍骁知道她怀孕了,他很害怕,这事一旦揭发,他的家庭,他的事业就全程尽毁了。而更害怕的是朱润惠自己。他们商量之后,决定她申请支援边疆。
申请批准后,康绍骁找人顶替了她,将她安排在首都京郊的一个乡村里。康绍骁偶尔会去看她,可因为怀的不是心爱人的孩子,而这个孩子的到来有可能会毁了她一生,她就愈发的痛恨腹中的骨肉… …而那时,康绍骁的妻子也怀孕了。
她比康绍骁的妻子先生产两天,生了孩子,她恨不得掐死他,她甚至想过用被子捂死,或者扔进水里… …后来,康绍骁把孩子抱走了,因为他妻子难产,那孩子生下来就进了保温箱,可没等一天,那孩子就没了。
她的儿子,就这样成了康绍骁妻子的儿子,她如释重负。
后来,她得知郑旭飞转业了,于是又去找他,当她看着一个女人挽着他的手时,她发现,原来在他心里… …她,连过去式都算不上。
朱润惠几近崩溃,可她的执念让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逃避,成了她唯一的方式。因为逃避,她可以尽情的想着他,她可以毫无顾忌的自欺欺人的说,他爱的是她。
更甚,她恨朱家所有的人,在她看来,如果朱首长不为难郑旭飞,那么,郑旭飞或许有可能会爱上她;
长久的执念,让她的精神有点异常,那种臆想中的恨意,爱意越来越清晰,后来,她为了生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她选择了逃避,她出国了。
这一走,就是三十多年。
再回来,她发现,那种境况似乎仍旧停留在多年以前,郑旭飞爱的,还是谷若秋,她,怎么能不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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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惠,这么多年,你还好吗?”郑旭飞问。
他的话,将朱润惠从回忆里拉回来,这么些年,她不好,一点也不好… …可… …执拗的性格让她偏执:“我很好。”
郑旭飞有点释怀了,他苦笑:“小秋过得也很好,”似是找到一个旧友,他开始倾诉心里的苦闷:“润惠,我当年多喜欢她,可她竟然背叛了我们的誓言,爱上了朱润泽,”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朱润惠握紧了手,那手上,青筋暴露,“她不是真心喜欢你。”真心喜欢你的人是我。
郑旭飞叹息,是不是真心,现在重要么?“小秋应该是我们当年一群人里最幸福的了,朱润泽现在有权有势,他们的女儿长得跟小秋年轻时很像,最近就要结婚了。”
朱润惠嘲讽,是啊,她这一生就这样了,而谷若秋有夫有女,近五十岁了,可看起来还像三十多岁的人… …怎么不让她羡慕,怎么不让她妒忌?
郑旭飞又说:“润惠,你知道她结婚的对象是谁吗?竟然是绍骁的儿子,这世界,真的太小了。”
“不会吧?”妒忌与震惊让朱润惠情绪激动。不会的,两年前,他们不是分开了吗?又怎么会?
“是真的。”郑旭飞感概说:“我今天去了小秋家,看样子,小秋女儿跟绍骁儿子感情不错,还是他开车送我过来的。”
“他们怎么能结婚!”朱润惠失态的说。
郑旭飞只顾着叹息:“小秋,才是人生的大赢家。”他不否认,朱润泽对谷若秋很好,他也不敢保证,若当年谷若秋跟他结婚后,到这个年纪,他还会不会对她这样好。今晚,让他彻底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