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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打扮的女子便是已经和海富成集的秋兰,被她称之为少爷少奶奶的自然就是庄信彦和秦天了。
他们手中怀抱着的小男孩便是庄家已满三岁的嫡孙,庄世修。
听到是江知府上门拜访,庄信彦和秦天心中讶异,互视一眼。
有何事需要江知府登门造访?
秦天将世修交给秋兰带下去,两人回了院子换上得体的衣服后,这才去到大厅见江知府。
自从胡知府被革职斩首后,便是由这位江知府接任胡知府的位置,江知府虽然也算不上地地道道的清官,但是好在不会刻意为难庄家,当然,这同庄家逢年过节的慷慨孝敬不无关系。
双方在大厅见了礼,在秦天的极力邀请下,江知府便在厅中正位就坐。秦天和庄信彦两个主家居于下首。
江知府四十多岁,面容白净,气质文雅,进士出身。他坐下后,看着秦天二人开门见山道:“本官这次登门造访,乃是有一事与贵宝号相商。”
秦天连忙道:“不知大人所说何事?”见江知府神色郑重,秦天不敢胡乱应允。
旁边庄信彦不出一言,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两人。
这几年来,庄信彦一直致力于学说话。通过他的不懈努力,现在已经能说一些短句,只是言谈间并不流畅,而且还存在吐字不清的缺陷,是以他除了同家人交流几句外,面对外人还是无法突破心理障碍。秦天也不忍去逼迫他,一切都让他顺其自然。
现在茶行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庄信彦和庄信忠兄弟在料理,秦天可以丰很多时间在家里照料孩子。遇到庄信忠无法掌控的场合,秦天才会出马。不过最近几年茶行一切发展顺利,倒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严格限制对外贸易的闭关政策,封闭了苏、青、远海关,只留穗海关一口通商。如今我们大启与外商所有的交易都在穗州完成,负责与外商贸易的保商因为贸易的忽然兴盛,而产生了一系列的混乱。”
江知府看着秦天徐徐道来。
“民妇正想向知府大人反应这个情况,我们盛世与穗州保商合作了几年,可从去年开始,那边定价开始混乱,而且还无缘无故地压我们的价格,因为我们茶行无权与外商直接买卖,所以也只能屈从于他们的定价,这对于我们这些茶行来说,非常的不公平!”秦天回道。
江知府放下手中的茶盅,看向秦天道:“不错,这正是今天本官的来意。”
去年,景仁皇帝殡天,遗照上指明三皇子继承皇位。而宋太傅则自请为景仁帝守陵,至此后,再没有出现在朝堂。
新皇律宁帝登基后,将身边的成年兄弟以各种名目贬的贬,关的关,一时之间,朝堂上下人人自危。不过因着他勤政爱民的缘故,得到了百姓们的拥戴。
而盛世从三年前开始,已经开始涉足海外贸易生意,这几年因着他们种植的茶园收成良好,除了供应大漠的市场外,与穗州保商的交易量一年比一年增长。获利颇丰。可自去年开始,保商开始无故压价,让盛世的利润一下子减少。至于今天的春茶,甚至于无利可获。盛世陷入两难境地,不交易吧,这一大批的茶叶国内吞不下,再放一年,新茶变陈茶也是损失。交易吧,被人如此掐着脖子实在不甘心。
所谓的穗州保商,曾经是沿海地带身家殷实的牙行商人,他们经常与外商打交道,对于海外贸易比较熟悉。大启开海禁后,因为朝廷没有对外贸易的经验,又要防范那些外国人的侵袭,于是便认命这些牙行商人专事与外商打交道,行商一方面垄断穗州进出口业务,进口货物由其承销,内地出口货物由其代购,并且负责划定进出口货物的价格及向海关保证缴纳进出口关税,即所谓“承保税饷”。
于是这些行商凭着官府赋予他们的权利,大肆为自己牟利。特别是关闭其他三大海关后,这种情况更加严重。
“秦当家应当知道。茶叶在我们大启所有对外出口的货物中所占的比重最大。可是因为行商管理混乱,造成很多茶商以次充好,买予外商,造成他们的损失,很多外商对此投诉到我们官府,声称如果再不处理好此事,将不再与我们大启有生意往来。”
江知府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继续道:“本来朝廷要想严惩那些行商,可是有官员提出,如果不健全管理制度,所有的打压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于是,朝廷准备在穗州成立公行,共同管理所有的行商,而对于出口第一大货品茶叶,朝廷更是准备选一家经验丰富,身家殷实的茶行加入公行,为茶叶这一出口商品把关……”
说到这里,江知府看着秦天笑了笑:“盛世现在是我们大启最大的茶行,不论是在规模上,还是在经验上,无人能与盛世相比,所以,朝廷有意让盛世在穗州开设分行,加入公行,这样不但有利于穗州的贸易稳定,而且对于盛世本身来说,也是莫大的好事,不知贤伉俪意下如何?”
秦天和庄信彦互视一眼,脸色微变。
虽然垄断生意好做,可是处处受官府钳制,也不知是福是祸。秦天不由地想起前世里的广州十三行,后来广州十三行的没落与官府的重压也不无关系。
可是江知府已经娄上门来,言明是朝廷的意思,在这个权力至上的时代,他们难道还有反对的余地?
将江知府送走之后,秦天和庄信彦来到清音院与大太太说起此事。
“我们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必然树大招风。”大太太叹气“不过我们成为保商之一,对茶叶就有定价权,以后茶商们便能少受些损失,有我们看着,也不会有假茶这类的事情出现了,等过几年,一切都稳定了后,我们再想办法退出公行。”秦天道:“江知府让我们尽快行事,我们和信彦商量后决定下月动身去穗州准备一切事宜。”
大太太愕然:“下个月这么快?那么世修怎么办?”
提起儿子,秦天想起那张白白嫩嫩笑嘻嘻的小脸,一阵心疼“刚,
到穗州会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可能无法顾忌到他,只能将世修留在家中,请母亲照顾了。”
“你放心”大太太道:“如今,我的眼睛也好了很多了,不但可以照顾好世修,茶行的事,我也能帮着信忠看住一二,你们只管放心去好了。”
当晚,秦天搂着儿子一直到他睡着了都不肯撤手,她看着世修,见他睡得呼呼的,小嘴微张,还冒出个口水泡泡,他不知梦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两声,漾出两个同她一模一样的小酒窝,可爱的不行。秦天忍不住搂紧了他在他脸上连亲了几下,泪水不知不觉地落下来。
庄信彦见到,去到她身边,蹲下来,用手抹去她的泪水“哭什么……………”
秦天抽噎着说:“世修长这么大,从未离开我半步这一次我要将他丢下,去到那么远的穗州,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他要是看不到我,肯定会哭的。”
一想到他哭着叫娘的样子秦天只觉心都缩成了一团。可是带着他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也无法时时刻刻地守在他身边,又怕出什么意外。真是两难。
庄信彦从她手中接过孩子,放回床上,又走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了两句,又写下:“以后等我们安定下来看情形再将他接过去好了。”
秦天点点头,依偎在他的怀里。忽然身后传来稚气的呼唤:“娘。”
秦天回过头去却见世修醒了过来,揉着眼睛。
看到儿子秦天心中一片软绵,连忙走过去,抱着儿子说:“修儿晚上和娘一起睡好不好?”
世修打了个哈欠,【小脸一鼓鼓的,他伸出小胖手抱住母亲,糯声道:“修儿要和爹娘一起睡。”
秦天一边向庄信彦示意,一边看着儿子笑道:“好,好,修儿和爹娘一起睡。”
再怎么舍不得,秦天还是和庄信彦动了身。秦天本想瞒着儿子,可是庄信彦却坚持要告知世修,他对秦天说:“他是个男孩子,不应该那么软弱。”后来两夫妻连着和世修说了几天,让他明白有一段时间暂时见不到爹娘,但并不代表爹娘一定会很想他,而且还会给他买很好玩的礼物,到最后,世修才似懂非懂地点头答应。不过在秦天和庄信彦走的时候,世修还是忍不住哭了,看得秦天差点改变主意,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后来见世修在祖母的哄劝下慢慢地止住了哭声,这才安下心来。
坐了几天船,又走了几天陆路,终于到达南方沿海重镇,穗州。
去到那里,便有官府的人来迎接,将他们带到客栈,并且派人专门负责跟随他们,协助他们一切事宜。
有官府的帮忙一切都好办,找铺位,建分行,管事伙计都从杨城调来。前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接着又领了衙门发下的照贴,正式成为行商之一。
这天,穗州知府李大人在穗州最大酒楼庆丰楼摆下宴席,一是庆祝盛世成为行商,提供一个机会让他们与其余十五家行商间个面,另外也趁机商讨公行成立之事。
穗州比之杨城更为繁华热闹,大街上随处可见装扮各异的外商。
女子行走也比之别处更无顾忌,民风较为开放。
秦天和庄信彦坐着一辆华盖车来到庆丰楼,随着小二来到楼上最大的包房。
包房内摆开两桌,桌旁围坐着各种年纪衣着华贵的男子,还有两名身着官服的官员。
见二人进来,里面的人纷纷站起,互相见礼,说着“幸会,久仰”
之类的客套话。两名官员中,其中一名便是李知府,他介绍其余的人给二人认识,先是指着身边那位三十多岁,身材高大,面容古拙的官员说:“这位便是穗海关的朱关长,朱大人!”
秦天和庄信彦连忙上前见礼,朱大人笑着说:“早听过贤伉俪的大名,庄公子乃是先帝最钟爱的贡茶碧螺春的制造者,特别是秦当家,更是一位巾帼英雌,奇女子也!”
秦天连忙谦道:“朱大人过奖了!”
“秦当家不用谦虚,盛世乃是谢总督谢大人向皇上力荐的,如果不是盛世有这个实力,又岂能得到谢大人的青睐。”说着,朱大人看向四座,笑道:“大家说是也不是?”
行商们纷纷笑着说是。
“谢大人?”秦天奇道。
朱大人道:“秦当家不知道谢大人也不足为奇,谢大人月初才到任,待会谢大人也会前来,谢大人是皇上身边第一大红人,又对你们盛世有推荐之恩,待会秦当家和庄公子还需好好向谢大人道谢不可。
“是,是”秦天表面答应着,心中却暗恨:好个多嘴多舌的谢大人,谁请你推荐我们了吗?真希望你死后下地狱被拔舌头!
其余行商们见两位大人对于盛世如此热络,互相交换了眼色,面上的笑容却掩不住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
庄信彦在旁边将各人的脸色瞧在眼中,不动声色。
这边,李大人又为他们介绍各位行商,十几位行商中,李大人大多是一句带过,唯有在介绍丰合行和庆宝行的两位当家时却多说了几句。
原来这两家商行是这十五家商行中实力最为雄厚的。秦天仔细打量着两位老板,丰合行的潘老板大约五十多岁,个子矮小,黑瘦,但是双目炯炯,一脸的精明。庆宝行的粱老板稍高,也是瘦削的身材,尖嘴猴腮,细长的眼睛,可是因为有着温和的眼神,和不变的笑容,倒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幸会,幸会,有盛世的加入,想来一定会有利于我们公行的发展,以后还请秦当家多多关照!”粱老板笑着说。
有人开玩笑:“粱官,你逢人就笑,逢人就笼络,是否在为总商之位拉票啊!”
因为行商们都是官商的性质,所以所有行商的老板的称呼都会在姓氏后边加个官字。
粱官回头,依然是一脸的笑:“刘官说得太对了,我就是在拉票,刘官看不过去也可以如此做,我绝对不会笑话你!”
被称作刘官的人干笑两声,不做声了。
秦天明白,他们嘴中的总商便是公行成立后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会从十六家行商中产生,每个行商都想得到这个位置,明里暗里竞争激烈。
见两人当着官鼻的面前都拿总商说事,可见这总商一位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可两名官员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对于两人的争执置之不理。
这时,李大人哈哈一笑,又道:“还有一位行商,本官非要特别为秦当家引荐不可,因为她同秦当家一般,也是女子,一位了不起的女子。”
话音刚落,秦天身后响起一道娇媚的声音:“李大人如此推崇的那名女子不会是指民妇吧!”
听到这把声音,秦天心头一震,她有些不置信地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