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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九年,距离德国战败、二战结束,还不到二十五年,原本经历、参与过那次大战的人,还有许多仍旧在世,他们对那次战争的细节依然记忆犹新。
叶秋曾亲身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在他的记忆里,最开始的时候,纳粹德国的军队所向披靡,摧枯拉朽般横扫整个欧罗巴、远征阿非利加大陆,兵锋之盛无可阻挡。
但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兵强马壮的第三帝国,在莫斯科血战、斯大林格勒战役惨败之后,两线作战消耗过猛,又被苏美两大超级帝国联合夹击,最后还是不可遏止地走向了衰落与崩溃。
希特勒,这个狂妄的人物,最后在幽暗的地下室中,被一颗冰冷的子弹彻底终结了生命。
第三帝国毁灭了,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了,同盟国胜利了。
有关于纳粹的一切痕迹,被苏美两大超级帝国,彻底从这个世界抹去,原本强盛至极的德意志,也被彻底肢解,走向了分裂。
从那时起,希特勒征服世界的野心,便在熊熊烈火中化为了灰烬。
但是江吴竟然说,希特勒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征服世界的野心,已经完全破灭;他建立日耳曼民族国家的努力,已经付诸流水;甚至是追寻传说中的地球轴心的秘密行动,也没有得到半点实质性的成果——那么,问题就在于,希特勒得到的是什么?
叶秋问过江吴,但是后者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告诉他。很久以后,叶秋才明白江吴话里所隐含的深意,并且为事情的真相所深深地震骇……
但是说到这里,叶秋就没有再透露任何有关那件事的细节了。
他们在那个洞穴里发现了什么?后续的处理有什么结果?那些纳粹军人出现在西藏,有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考察结果?
这些,叶秋统统都没有再说,他只是告诉我们,江吴当年叮嘱过他,在洞穴里的所见所闻,一丝一毫都不能泄露出去,他还当场立下了毒誓,要为江吴保守那里的秘密。
叶秋是旧社会过来的人,又学过易数,最相信冥冥中自有定数,我很清楚,他是绝不可能违背誓言,说出那些事情的。
场间的气氛再一次沉默下来,只有燃烧的枯柴,在火堆中噼里啪啦地炸响的声音。荒原中的风很烈,吹得篝火不停地晃动,交错的光影投射在我们三人的身上,整个营地里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味道。
我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便转过头将目光投在无垠的荒原中,银白色的月光皎洁无暇,穿透亿万里虚空铺洒在旷野中,衰颓的荒草在冷风的抽打下,起起伏伏地摆动着。
更远处,是绵延好似兽脊般的山脉,银白色的雪峰交错重叠,雄伟的身姿影影绰绰,与极远处的空无黑暗融为一体。
我们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
第二天早上,太阳还没移到正中的时候,我们的无线电中就传来了地方上的呼叫信号。他们已经到达了我们的位置附近,让我们报告目前所处的相对方位,以及具体的经纬度,还有附近标志性的山体建筑。
我们告知他们之后,很快就点起了一枚信号烟,为他们指引方位。浓烈的烟尘直冲天际,很快,极远处的山坳外,就出现了一队狂飙的吉普车。
我知道,地方上肯定做了大量的工作,出动了巨量的人力物力,才能在这无垠的荒原中将我们精确地定位,所以上车之后,我们忙不迭地向地方派来的同志表示感谢。
领队的是一个中年人,典型的藏族面孔,紫红色的皮肤上尽是沧桑的皱纹。从谈话中我们了解到,他叫亚东,他们这一行人是叶城公路总段阿里养护队的,负责新藏公路入藏以来776公里的公路养护任务。
亚东坐在吉普车的副驾驶座,侧着头跟我们说,我们很幸运,坠机的地点距离札达县城并不远,他们在这里常年有人驻守,所以救援才能来的这么及时。
而且最为幸运的是,他告诉我们,要是我们坠机的地点再朝西南或者西北方向,偏移个几十公里,那他们肯定救不了我们了。
我们问他为什么,他就笑,半晌才告诉我们,札达县是边境县城,就挨着印度、巴基斯坦两方的争议领土,要跨越国境救人,那就是国际事件,他们可做不了主。
听到这里,我心里也是一阵后怕,他娘的,要真是出任务出成国际事件,回了北京不得被高所长和杨政委扒下来一层皮?更何况我们队伍的性质本来就极为特殊,要是落在敌特手里,那就……
我打了一个寒颤,没有再想下去。闲着也是闲着,我便转移了一个话题,跟这个护路队的大哥开始闲聊起来。
他告诉我们,在西藏,远近的程度不是由地理上的距离决定的,而是要看两地之间有没有大山阻隔,有没有可通行的道路,路况如何等等。
有时候你在地图上看着两个城市之间距离很近,但是在实际的通行状况中,很可能这两者之间隔着一道大山脉,根本没有道路通行,要过去,就必须要绕过绵延几千里的山脉才行。
而且依照西藏的复杂的地理条件,就算有公路,通行状况也十分堪忧,随便一个塌方落石,就能阻断交通好几周。这里又极度缺乏工程机械,所有的维护都必须由人力完成。
就像叶城公路总段下属的阿里流动养护队,一共有80多个人,长期在最高海拔5400多米的藏境无人区流动作业。新藏公路全线贯通后,大批养路工人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确保着这条公路的畅通。
出野外的时候睡在帐篷里,夜晚寒风中被冻伤是常常遇到的情况。
用这位护路队员的话来说:“在这段路上,死了人才算个事!高原反应头痛、恶心,都是正常情况;冻伤了手指、脚趾,是小伤。风雪天三餐就是一口馕就一口雪,大家每天就是这样过来的。”
而且,西藏有太多的无人区,里面存在着各种违法犯罪活动不说,还有各类野兽的侵袭,养路工们长期都得一个肩膀扛着枪、一个肩膀扛铁锹,边养路、边保卫来往车辆的安全。
这个魁梧的藏族汉子,跟我们说这些的时候,面色中带着悲戚的神色。
他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以为我们是北京下来考察的领导,所以一边描述他们的艰苦条件,一边问我们上面有没有什么政策和帮扶措施,就算没有钱,国家给拨两台推土机也是好的啊。
我和老谢、叶秋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心里看出了一丝同情,我们虽然有心无力,但却都不忍让亚东失望,只好在口中应承着,回京之后帮他们争取一些政策的扶持。
就像亚东说的那样,看起来我们的位置离札达县城很近,其实中间根本没有道路可以通行,我们在荒原上横冲直撞了十几公里之后,才终于发现了车轮碾压痕迹的便道。
我们顺着这条便道,一直向北开。
我们应该是要先去札达县城,毕竟又是坠机又是困守荒野,我们整个小队的三个人已经身心俱疲,我们迫切需要整修和补充。
飞机坠毁了,我们也必须同上级取得联系,请他们指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但是我们想错了,我们的车越开越远离完好的公路,再一次深入了荒野之中。我看过罗盘和地图,按照亚东给我们描述的位置,我们行进的方向已经与札达县城完全是背道而驰了。
“我们要去哪儿?”我问亚东,这一刻我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我不知道,”亚东摇了摇头,侧过身来看着我们:“我们接到的指示,是送你们去一个坐标点,那个地方没有名字,我只能凭借经验把你们带到大概的位置。”
我和老谢、叶秋对视一眼,艹,我们又被耍了!
我还想再问,但是亚东确实不知道更多了,于是我们只能默默等待,但是谢秋刀这时却突然将地图递了过去:“亚东同志,请你帮我们把那个位置标注出来!”
亚东面带疑惑地看了我们一眼,但没作声,只是用笔在纸上很仔细地寻找了一会儿,随后很小心地在图上画了一个圆圈,然后递给老谢。
但是老谢没有立刻拿过来,而是望着叶秋:“叶二哥,请你把你所说的那个洞穴也标注出来吧!”
老谢要干什么?我不知道,只能看着他,但他示意我不要慌张。叶秋也楞了一下,他皱起眉头看向老谢:“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老谢出乎意料地笑了一下,“叶二哥,我只是想确认自己的猜测!”
叶秋的神色写满了疑惑,但还是皱着眉接过了地图和笔,可是他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地图上标注的方位,半晌之后才将视线抽离出来。
他看着谢秋刀,凝重地道:“你猜对了。”
说着,叶秋将手中的地图递给我,我的视线落在那份标注着山川、河流走向的地形图上,一个鲜艳的红圈将我的全部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圈里写着一个潦草的地名:
“死人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