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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上官羽说的话,袁四海始终保持着怡然自得的姿态,他不是没有听,只是对这种事情的兴趣不太大而已。
齐爷看中的人,自然有他的道理。
虽然他也觉得周扬这小子不靠谱儿。
“利用?利用什么?”
袁四海押了一口茶,然后右手拿着杯盖一下一下地捋着茶水里漂浮上来的茶叶。
“……我也不知道。”
听到这句,袁四海忍不住抬起眼皮看了上官羽一眼,“上官,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我记得你是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人,还从来没见过先斩后奏这一招。”
上官羽的神情有些局促,显然他也在为此自责,并且感到不好意思。王副局长出来打圆场说道,“四爷,到底什么人啊,还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上官这小伙子做事一向稳重,不至于为了谁而出差错吧。”
袁四海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齐爷给小姐找的女婿,成不成还不知道呢。”
“哎呦,好事儿啊!”
“呵呵,好不好不知道,反正现在八字没一撇儿呢?”
“齐小姐看不上?”
“不是齐小姐看不上,是人看不上齐小姐。那小子,呵!傲着呢!”
王副局长靠在椅背上,有些不相信,“四爷,瞧您这话说的,我还真不信了,哪个臭小子还有这份儿胆量。谁家的啊?国字号的?”
“你觉得可能吗?”
也是,现在两岸关系可不咋地,那边的老陈还嚷嚷着要独立,投靠美国爸爸的怀抱呢。
“那谁啊?难不成,又是池中金龙,鸡窝凤凰?”
“龙不是,凤凰也不是,要我看,就是一只没长成的狼崽子。齐爷也是,一个半大小子能看出什么来?黑不说白不说还真就看对眼儿了,”他顿了顿,对上官羽说道,“让他们溜达吧,腿长他们身上,捆起来也捆不住。好生伺候着吧,以后说不定还真就成了咱的姑爷呢。”
上官羽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待他走后,王副局长凑到跟前问道,“四爷,您跟我透个实底儿,刚才你们说的那个小子,到底是谁啊。”
袁四海毫不在意地说道,“就一个混小子,还没来得及查。齐爷看上了就看上了,也没啥好说的。”
王副局长不信,他放下了茶杯,笑眯眯地说道,“齐爷我还不知道,真正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能让他开眼的人,绝对不是平庸之辈……要么就是欲盖弥彰。”
听到“欲盖弥彰”四个字,袁四海笑了一声,“要说不见兔子不撒鹰,你这一点可比齐爷狠多了,我听说,过不了两年,公安部那边可就有你的位子了。”
“尽瞎说的,我要是有那本事,也不至于在这里把牢底坐穿了。公安部?哼哼,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去,我没人没钱,也没那福分,能把眼下的这一亩三分地给收拾好了,我就放心了。”
“年轻人,要志存高远,未来,不远,眼下的东西,也没多少舍不得放不下的。”
“嘿,四爷,您是高人,有这能耐说这话,我不行,小虾米一个,说大话,容易闪了腰。万一碰在刀口上,齐脖子根儿,‘喀擦’这么一下子,我就玩儿完了。”他用两只手掌,隔空这么一切,然后就是意味深长的笑容。
袁四海摇摇头,显然不认同他这种说法,“谨慎是好事,可富贵险中求,这一点,你要跟齐爷多学学,要伸手,才能抓的住东西,不伸手,东西是不会颠颠儿地跑到你跟前来的。”
“齐爷是乱世出英雄,我不行,能安稳地过日子,就是最好。老百姓不求富贵,只要安定,他们好,我也好。跟齐爷这乱世英雄我是比不了的,但是能做一个治世能臣,我也知足。”
“哎呦呵,你这话的意思,是说齐爷是曹孟德了。”
“齐爷是司马懿,说曹操,委屈他老人家了。”
“那你呢?”
“我撑死算是一个周公瑾,搞不好,也就是个刘皇叔了。”
晚上的时候,全聚德的人送来了烤鸭,据说是最好的师傅用最好的鸭子烤制的。袁四海说自己牙口不行,然后给齐钰端了过去。
“小钰,在吗?”
“四爷爷,门没锁,你进来吧。”
袁四海推门而进,齐钰和周扬坐椅子上,摆弄着一桌子的玩意儿。
“全聚德的烤鸭,四爷爷牙口不好,你们吃吧。”
“这大晚上的送烤鸭,这全聚德的人,不懂事儿啊。”周扬把手里的一个拆到一半的录音机放下,接过袁四海的烤鸭,放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人家的一份儿心意,不好拒绝。你们鼓捣的这是什么啊,好好的东西怎么说拆就给拆了呢?”
“周扬哥哥说要弄清楚这录音机的构造,然后给我弄一个八音盒做礼物。”
周扬拧了一根鸭腿下来,“丫头,吃吗?”
“我不要。”
周扬哦了一声,然后又看了看袁四海,“算了,您老人家牙口不好,就不为难你了。”
袁四海笑着点了点头,“呵呵,真是为我想的周到啊。”
齐钰看着袁四海吃瘪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后者也尴尬地笑了一下,心里却是在想,好小子,心机够深的,怪不得连齐爷都看不透你。
尽管很想知道周扬这些天在干什么,但是看到桌子上的一大堆电子产品,他丝毫头绪都没有,这种产品距离他的年代实在是太过遥远了,即便现在拿在手里也不如最老式的手电筒亲切。
在这里待了一会儿,他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值得切入的话题,遂只能怏怏而归,在他出门的时候,周扬跟了上来,“四爷,陪您走走呗?”
“呵呵,你小子。”
“走着吧您。”
秋天的老胡同,显得格外的幽静清凉,路灯下也依然有人坐着打牌,但是现在最多也就八点多就散了,人老了,身子骨容易受凉,也容易困顿,光线一暗,困劲儿就上来了。
远处的环卫工人还在扫落叶,但是没用,晚上一起风,第二天早上照样一地的落叶,还得扫,不过这是常态,怨不得天气,更怨不得这大树,落叶了,人才知道要换季了,说起来,看着叶子剩多少才知道换季到了什么时候。
这比天气预报好使。
袁四海的短袖单褂也换成了长袖的唐装,颜色是大红色,是上官羽从御锦坊取来的,质地上乘,纯手工制作,只可惜耍了一辈子铁砂掌杨家枪的袁四海气质刚猛,与这修身养性的唐装气质截然不同,活像是稻草人身上披了一件阿玛尼西装,怎么看怎么别扭。
“衣服是要人养的,反过来一样,别看我老头子穿着不像样,穿的时间长了,我也会被这衣服给养好的。”
周扬一乐,“衣服养人,我看您够呛。人养衣服放到您身上还成。”
“怎么说?”
“您撸起袖子搬砖,这衣服就是搬砖的,您挽起裤腿下地,就是插秧的。没什么差别。”
大概是被周扬打击到了,袁四海向前伸出胳膊,然后浑身上下瞅了瞅自己,大概是觉得周扬说的挺对的,遂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下去。
“四爷,都到现在了,您还不跟我说句实话?”
“说什么实话?”
“我大老远地从深稹跑到燕京,您觉得合适吗?齐爷不说也就算了,他那个位置的人,咱也可以体谅,可是这么长时间了,连您也不跟我交代一下,我这心里可实在是没底啊。”
袁四海一步一晃地散着步子,他背着双手,低头看路,像极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但是如果你看到他的双眼的话,就不会再认为他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头儿了。
“我这里没什么可说的。东西你看到了,戳也是盖的明明白白,通透!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在这里玩儿半个月,就免去一场牢狱之灾,这还不行?你还想要什么?”
周扬觉得这个老头子说话实在是太绕了,这么磨磨蹭蹭下去,不情侣手拉手逛大街还要磨叽。
“到这份儿上了,咱就直说吧。把我弄到齐钰的身旁,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看上我哪儿了?”
袁四海停下脚步,然后转过了身子看着他,从上到下,从眉头到鼻子再到那双有些污渍的回力球鞋,随后他拍了拍周扬的肩膀,语重心长,“小伙子,你还是沉不住气啊。”
废话,你要成天惦记着自己被人算计,你能沉得住气才怪!
不过这话周扬没说,说了也等于废话,估计这老头子是专门等着他说这些话呢。
“那咱就不说这个了,说期限。”
“你说。”
“十五号我必须要回学校,我现在连家都没回,我爸妈该着急了。”
“再说吧。”
“再说……什么叫在再说吧。大爷,你耍我呢?”
“我哪里有时间耍你。文件上写的清清楚楚,至少半个月。是至少。小伙子,你不会不认字儿吧。白纸黑字红戳,咱爷俩儿,谁也不蒙谁。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