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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自由,大自由,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方式去鼓励孙益坚争取仕途上的进步,而他自己也承认,这种鼓励,的确让他感到了一丝向前的动力。
想要为人民做好事,就必须要向上走,说的话有了分量,才会做出有分量的事情。
这是一条合理的逻辑,而且也是一条无论如何都说的过去的逻辑。
“嗯,我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先掌权,才能做事,言行才有了分量。”
“可以这么说。你熟读圣贤书,想必也知道历史上的那些圣贤之人却也往往晚景凄凉,有的甚至还活不到晚景,天才如李青莲,气冲斗牛,傲骨如霜,可最后也是潦草结束一生,其他如屈原、曹雪芹之流就不用我说了。你能说自己比他们都厉害?显然不是。连他们都无法闯出来的局,你能闯出来?他们难道没有兼济天下的雄心抱负,自然是有的,可差就差在了他们的为人处世之上,若是他们能活的通透一点儿,自然也会明白,他们要对抗的,不是一两个人那么简单,他们面对的,是一场传承了几百几千年的局,进了局的人,就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而是要顺应局面,起承转合,把自己磨砺的油光水滑游刃有余,这也是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适应不了的,要么自己主动退出,老老实实当平头老百姓,适应的了的,留下来,继续向上钻营便是。”
听着周扬说的,刚恢复一点儿信心的孙益坚又苦笑着说道,“你一说这些人,我就又觉得自己‘屈’不下去了,我孙家世代书香门第,我自小更是没少品读这些圣人之书,现在让我进入这个局,我觉得……愧对良心啊!”
这边的周扬看着电话亭外面的车来车往,眼光变的深邃而敏锐。
他看到了路边的一条流浪狗在翻垃圾桶,他还看到了一只高贵漂亮的金毛犬在陪着主人遛弯,另一只吉娃娃更是被主人穿上了衣服抱在怀里,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三条狗,就是三种截然不同的人。
孙益坚又说道,“唉,做人真难啊!”
周扬想起了那天他给自己倒茶水的情形,说道,“孙科长,你缺的不是眼力,也不是悟性,这些你都有。”
“那我缺什么?”
“你缺的是意志。”
对面的声音犹豫了一下,又叹了口气,“这东西一时半会儿也弥补不了,得慢慢培养了。”
“机会稍纵即逝,有时候就给你留一截小尾巴,抓不住,就永远没有机会了,也由不得你‘慢慢’。”周扬又说道,“十年前,数你学历最高,真本事最大,但是现在呢?一言不合就把你撸下来了。结果,十年。人这一辈子,走下坡路,就靠那一句话。一句话,你就是爱党爱人民,一句话,你就是反党反革命,十年动乱,您肯定比我更清楚。所以你得明白,领导是不跟你讲道理的。您绷着性子,忍一些,让一些,柔一些,等到上去了,您说的话,才叫话,您办的事,才叫事。到了份儿上,才叫人。”
孙益坚笑,“合着我连人都不是了。”
“这世上不是人的多了去了。你想清高,可一堆问题等着你呢。老婆孩子怎么办,工作怎么办,你逃都没地方逃去?要不,干脆去当和尚?权和钱,这一辈子你能绕过哪一个?”
不知怎么的,孙益坚突然想起了儿子借刘占生闺女的那十块钱。
儿子那天确实是朝自己要钱来着,但是因为钱都在老婆那里,所以他就让儿子朝屈锦文要,而屈锦文又恰巧把生活费花完了,所以让儿子先去学校,取了钱之后再给他送过去,结果,存折是存的定期,还有两天到期,现在取的话,二十六块钱的利息就全没了。于是,为了二十六块钱的利息,就把这件事情给耽误了。
不然,现在也不会出现为了十块钱而对刘占生摇尾乞怜上门拜访的事情,而且屈锦文也不会如此生气了,更重要的是,自己可以去拜访别的领导,而不是拿自己最讨厌的这个人做为练手的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钱。
因为十块钱。
想着想着,孙益坚的手攥成了拳头,“我明白了!”
“光明白还没有用。挂在嘴巴上的道理,终究也只是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不明白,自己难受,也折腾别人。”周扬顿了顿,又说,“今天先到这里吧,你先回去想想,想打倒自己,不是那么容易的,文人的信仰,就更不容易了。”
“我已经打倒了。”
说完,孙益坚挂断了电话。
回到家里的时候,中午已经过了一会儿了,屈锦文正在睡觉,孙益坚悄悄地摸到了床上没有叫醒她,但躺下的时候还是把她给惊醒了。
“吓死人了!”
孙益坚拍了拍她的胳膊,“出去溜达了溜达。”
“大夏天的,你还有工夫溜达,还真是心情好呢。”
说完,赌气似的把旁边的毯子扔到了一旁。
家里没有空调,热得很,午睡也不用盖着毯子,虽说已经立秋,可是这秋老虎比往年的都厉害,今天走在路上,泊油路都软了。
孙益坚把毯子折好,然后放在了一旁,他整理东西收拾家务做的很好,一张乱糟糟的毛毯被他的一双手折叠的整整齐齐有棱有角,屈锦文白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有这心思,你倒是用在正经事儿上啊。”
“都是正经事,都是正经事。”
放好了毛毯,孙益坚没有躺下,而是靠在了墙上,颇为感慨地说道,“我想明白了,我要重新开始。”
屈锦文说了跟周扬一样的话,“你早干嘛去了。”她又说道,“话说了千百遍,该迈不出步子还是迈不出步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狗改不了——睡觉睡觉。”
孙益坚没在意她说的话,他现在的心情正处于亢奋之中,“这次你就敲好吧,我可以的。”
“行,我等着。远了不说,昨天晚上买的东西,今天必须送出去。”
“那是必须的。”
“还是给刘占生。”
孙益坚蔫儿了下来,同时不甘心地说道,“咱换个人不行吗,好歹换一个级别高一些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睡觉睡觉。我就知道,一棒子打不出个屁来!”
孙益坚不甘心,说,“这事儿总得有个理由吧,哪里有平白无故地跑人家里去的。”
“强强借的那十块钱就是理由。”
孙益坚叹了口气,“这孩子也真是的,借谁的不好,偏偏借他家的……”
“孙益坚,你这是什么意思?”屈锦文坐了起来,枕着枕头让她的头发散乱了不少,看上去像是一个撒泼的女人,“但凡你要是能有点儿出息,我家强强能空着口袋去学校吗?他能找别人借钱吗?说起来,我这当妈的都心疼,他才那么小一个孩子就要学着大人低三下四地求别人借钱,你不知道小孩子的心理阴影是很重的吗,如果影响了以后强强的生活,你要负全责!”
孙益坚觉得屈锦文把这件事情说的太严重了,而且凡是涉及到孩子的事情,她总是往最坏最严重的方面去想,自己吓自己,吃饱了撑的。
但是这些话他不敢说出来,每次都是默不作声,等着让屈锦文自己消停下去,但是这次不似以往,说着说着,屈锦文竟然哭了起来,而且是真哭,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地落了下来,打湿了大片的床单。
“人家没借口的都还敢去呢,你这有借口的还不敢去,那你还有什么机会?有个屁!重新做人?还没开始就被别人给落下了,你所这些话,八成也是自己哄自己的,我还不了解你,平日子端着架子,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其实你越瞧不起的,就是你越想要的,孙益坚,你也别骗你自己了,那个叫周扬的小孩子,那才是真正的大人物,我敢说,他的背景,最不济也得是省委以上的级别。”
“那不可能,咱们又不是没去过他家,那个条件……”
“哼哼,张嘴就说不可能,那你找他干嘛?”
孙益坚至今都没告诉任何人他认准周扬的原因。那天晚上,周扬是他找的最后一个人,当时他发誓,如果这个人还不理他的话,他就去自杀。结果老天爷发了善心,把周扬丢到了他的面前。
一定程度上来说,周扬挽救了他的生命。
“行了行了,刘占生就刘占生,我今天晚上就去。拎着东西,带着钱。”
“带什么钱?你不会还真的想把十块钱还给人家吧?”
孙益坚细一想,也觉得不合适,既然都拎着东西去了,十块钱也拿不出手了。
“去就去,不想去别勉强,万一再憋出毛病来,我可担待不起。”
看着倒头躺下的屈锦文,孙益坚攥紧了拳头。
去!别人无中生有也要钻进去,我这有中生有还怕什么?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