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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景忍住急不可耐,虽然这琴音舒缓,有安神作用,但是对他来说却无用。他只想知道上官茗玥会将云浅月带去了哪里。一直以来,对所有人事,他都把握得分外透彻,但独独这件事。他见过上官茗玥一次,也是十一年前他接收墨阁的时候,但也就是一面,那时候他带着面具,他也带着面具,他不知道他叫上官茗玥,他不知道他叫容景,两个年岁相仿的人对看许久,都一言不发,直到看了一日后,还是上官茗玥先开口说,“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看到你我忍不住揍你。”
“彼此彼此!”他那时候是那样反驳。
第一面,彼此间留下了不太美好的印象。机缘于什么,只能说有的人生来就天生不对卯。容景即便对夜轻染,夜天逸,也不曾有过这种天生不对卯的感觉,唯独上官茗玥。
墨阁起源于东海,尊主和阁主分属墨阁最高权职,虽然阁主职位更高,能统领整个墨阁,但是尊主身份更尊贵,若不是墨阁发生轰天震地的大事儿,轰天震地的大事儿指的是墨阁危难倾覆毁灭,一般尊主是不过问墨阁中事儿,历代尊主都神秘,但在墨阁却有着不输于阁主的权威。他那一日想着墨阁在他手中覆灭完全是说笑,他和上官茗玥也就是一面之缘,并没往心里去。
那个少年高傲张扬不可一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不屑地道:“那可不一定,没准有朝一日我们看上了一个女人,斗得你死我活呢!”
容景轻哼了一声,那时候他已经认定了云浅月,不觉得那个一无是处的女人会有谁和他抢。
“原来你有喜欢的人了?谁?”上官茗玥凑近容景询问。
容景转身就走,语气漫不经心,“我看上山下农家院子里的一头猪了,难道你也去喜欢?”
上官茗玥大怒,“我现在就去将那头猪杀了!”
“幼稚!”容景不屑一顾,再不理会他,下了当时会晤的天云山。
上官茗玥气得跳脚,片刻后,忽然一脚踢起一块石头对着容景砸了去,容景施展功力躲开,但手腕还是被石尖划了一道口子,血顿时流了出来。上官茗玥叉着腰大笑,“果然是笨蛋,连小爷的随脚踢的一块石头都躲不开。”话落,他扬长而去,“我与笨蛋计较什么!期待有朝一日墨阁在你手中毁了,小爷我好赶来救你。”
容景眸光涌上恼怒,翻滚的黑云看着上官茗玥嚣张地走远,那一刻,他竟然觉得他嚣张的样子像极了云王府那个小丫头,本来攥在手中的一根针到底没出手,之后也离开了那里。
一别十一年,没想到他真的来抢他的女人!
琴声何时落幕,容景并不知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正见玉子书端了一杯茶站在他面前,玉颜含笑,声音温润,“几日未曾睡觉了?”
容景想着从离开这里回到十里桃花林,他一直未曾好眠,瞥了玉子书一眼,不接他手中的茶,对他道:“说吧!”
“你想听什么?”玉子书将茶杯强硬地塞进他手里。
“什么都听,只要是关于上官茗玥的。”容景道。
玉子书了然,缓缓坐下身,“我其实对他也知之甚少,你应该知道,我五岁那年,各地藩王进京为父皇贺寿,老王叔胡闹找乐,将我扮作了女子,被他抱住不松手,知道我喜欢女人,昏了过去,之后他就再未踏足东海京城盛都。”
“你觉得上官茗玥能是一个因为你说你喜欢女子就晕过去的人吗?”容景挑眉。
“他自然不是!”玉子书笑笑,“依现在看来,他怕是早就看出我是男子做了女子装扮,故意找个笑柄。”话落,他想了想,颇为有意思地道:“或许他是不想留在东海盛都,找个离开的理由,再也没有什么理由比惹上我更冠冕堂皇。”
容景眯起眼睛,“那时候东海王想要留下他?为何?要他做人质?”
玉子书摇摇头,“燕王府在东海是个特殊的存在,每一代都要有一位子嗣入朝参政,他是燕王府嫡子,自然是不二人选。燕王府的子嗣每一代只入朝一人,一代接替一代。有的位极人臣,辅政丞相,有的做了帝师,站在最顶峰。而他本来是父皇有意培养的帝师,可是不想出了那等事情,自然不留他了。况且我五岁之前一直不会说话,因他而说了话,父皇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又念他年岁小,若是留下来,怕是因为我出什么乱子,便与燕王商议,作罢,放他回了雍州,几年后再令他进京。”
容景点点头,眸光若有所思。
玉子书继续道:“后来他随燕王回了封地之后,听说便闹着要出家,燕王很是无可奈何了一阵子,天天派人看着他,可是还是看不住,他当真跑去了东海的九仙山论佛道,燕王追去九仙山,连他的人都没见着,听说他和九仙山的一位师祖一同闭关了,每次那师祖只一人闭关,这次带上了他,没有一年不出来,燕王无奈,只能悻悻而归。后来一年后等到师祖出关的日子,燕王早早就去等候,可是只等到那师祖出关,而他据说自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燕王大怒,吩咐人寻找,燕王的能力竟然找不到他,他隐瞒了一年,再不敢不对父皇禀报,便写奏折上报了父皇,大骂不肖子孙,让父皇不要再在他身上费力了,燕王府又不止他一人,另外择选一个就是。”
容景静静听着。
“父皇宽厚,又觉得他本来就有意培养帝师,他去论道没什么不好,况且九仙山那位师祖从来连皇室的面子都不买,却带着他闭关一年,证明他有慧根,那位可是得道高僧。他劝燕王想开,并嘱咐他既然他想论道云游,就由了他吧!燕王本来就无奈,闻言也只能如此。”玉子书继续道:“所以,燕王和父皇达成了一致意见,燕王在府中找了一个人假扮他,作假日日看着他,以防他出家,制造言论,暗中却是在查找他的下落,可是一直无果。”
容景挑了挑眉。
“一直到五年前,燕王都没找到他,气怒之下放出燕王妃大病遍寻名医的消息,才将他从外面招了回来。他跑回燕王府后,见燕王妃好好地坐在暖阁等着他,才知道上当,刚要逃,燕王已经带了两万人马将燕王府包围起来了。他若敢离开,就命人放箭,杀了他,再和燕王妃自杀。才将他镇住。”玉子书说到这里,好笑地道:“对付自己的儿子要动用两万人马围困燕王府,也只有他将燕王叔逼急了才做得出来。当年人人都以为父皇要铲除燕王府,才兵马围困,百姓们都吓了个够呛,齐齐上表万民书为燕王求情。父皇收到万民书后,哭笑不得。”
容景听得有些不耐,他其实最不想听的就是他的事情,但为了抢回女人,只能忍着。
玉子书笑看了容景一眼,“经此一事,父皇更是坚定了让他做帝师的想法,密折给燕王叔,务必留下他。燕王叔和他在燕王府对持了三天,他不松口,最后还是逼急了燕王妃,燕王妃本来就是个柔弱的女人,哭成了泪人一般,才让他软了心,但没答应留下来,只答应每年会回来一次。燕王叔自然不干,说他必须进京,二人各执一词,态度强硬,最后还是燕王妃舍不得父子相斗,做了中和,给他五年的时间,五年后,他必须进京辅政,五年之间,每一年在春年要回去一次,只要那日他不回来,她就哭死。这才让父子两人各退一步。之后五年,他果然每一年回燕王府一次,但也就待几日而已。”
容景扬眉,“今年难道已经是第五年?”
玉子书苦笑,“正是!”
容景恍然,“他不想入朝,不想进京,从小便逃开燕王府,以便要逃开东海的朝局?”
玉子书点头,“应该是此理。”
“所以,他没了选择,才追着你不放,若是他喜欢上了东海的太子,以男儿之身,自然不适合再入朝或者在朝中做帝师。东海民风虽然开放,男风盛行,但是皇室可没有这个先例。更何况你不能娶一位男子为太子妃。”容景道。
玉子书有些头疼地道:“是这样!我虽然明知道,但也无可奈何。父皇春年之后见到了他,心下甚喜,当即就要封帝师,若不是他突然抱住我,那一日……场面混乱,群臣皆惊,让父皇也惊得住了口,他如今已然是东海的帝师了。”
容景闻言忽地一笑,“那就不必让他做帝师了,达成他的心愿,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玉子书第一次从容景口中听到滚字,不由失笑,“不是我不想,而是父皇已经下旨,帝师舍他其谁。只要他一日不做帝师,帝师之位一日空悬。哪怕是……让我娶了他。”
容景眼角一抽,半响无语,之后才冷静地道:“东海王果然非常人能及。”
玉子书叹了口气,“实在是燕王府三个字让父皇不得不留下他。况且他确实有才华。”
容景眸光眯了眯,“燕王府……燕……有什么寓意?”
“你应该知道,他会灵术,并且极高。”他看了容景一眼,“我对燕王府的来历也知之不多,只知道千年前云族分为三脉,一脉是东海燕王府,一脉是天圣云王府,一脉是……墨阁!”
容景眸光跳跃了一下,“这么说她与他分属同宗了?”
玉子书顿时失笑,“同宗也是千年前了,血缘之说,早淡薄得没影了。”话落,他看着容景道:“你都能娶了她,他又如何不能抢?”
容景面色顿时一黑。
“我能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若是能对付得了他,我也不至于跑来天圣。”玉子书觉得他这一辈子的脸面都丢在了这,还要靠云儿救,叹了口气,但扫见容景的脸色,他又觉得好笑,最该着急的不是他,而是容景不是吗?看他如今终于失去了一贯的闲雅,他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对他提醒道:“那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只有你想不到的地方,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