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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关于换届的各种流言他听了不少，对吴蔚的去向，栗明珠也有颇多猜测。这么年轻的副厅级，他也觉得吴蔚这次不会有太大的突破。一个人，不能连续创造奇迹，吴蔚也不例外。
他想，他有必要跟吴蔚主动交流一下思想了。两人搭档两年多来，从一开始的委屈，到后来的心悦诚服。对吴蔚，他已经完全改变了态度。
在这件事上，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很聪明的。在工作中，也摆正了自己的位置。独自一人的时候，他经常庆幸自己当时幸亏忍得住，没有频频搞小动作。虽然在他刚来的时候，曾经下过几次绊子，但动作都不大，不至于惹怒他。现在看来，当初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等两年，沉淀两年，比被人整得丢人现眼要好得多。再回过头去看看，就算上面认可自己，当了这个县委书记，他也不会取得像吴蔚这样的成绩。在泉东的两年，吴蔚引进了七八个大型项目，哪个投资都是在亿元以上的，县城的开发区被定为省级开发区，特别是农业上的发展，让他连想都不敢想。每次走进光伏大棚，想起两人跑这个项目时的种种艰辛，他都会心潮起伏。换作他，恐怕早就打退堂鼓了，是吴蔚应生生地把这个项目“抢”了过来！
他记得两人陪汪道风吃饭的时候，汪道风指着吴蔚对他说：“你们这个吴书记了不得。为了一个项目，竟然把我身边人都给争取过去了。为了这个项目，专门跑去跟人学下围棋，这么用心，这么顽强的人，我见过的不多啊！”
这些事，都是以后他听人说的。为了打动汪道风，吴蔚硬是凭着那丁点儿的围棋基础，向棋院的人请教，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达到了可以和汪道风一战的水平。这些事，吴蔚从未向人提起过。
吴蔚在帮他打基础。如果现在把泉东交在他的手上，他相信自己凭着两年来跟吴蔚学到的东西，以及吴蔚建立起来的上下关系，应该会有一个不错的前途。
会后，栗明珠便到吴蔚的办公室来。吴蔚正想再回泉城，见栗明珠进来，笑道：“栗县长，你来了，请坐。弄来了一条烟，是一朋友从俄罗斯带过来的，尝尝？”
栗明珠接过烟，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这种烟，我好像抽过。不过，没咱们的烟好抽。俄罗斯轻工业不太发达，也不太适合烟草种植，他们那儿只有飞机大炮坦克卫星什么的好用，这玩意儿，还得是咱们的才好！”
“要说起烟草，还是从美洲传过来的呢。古巴雪茄为啥那么有名？原产地吗！就是抽个热闹，有害健康，还是少抽为好。”吴蔚笑道。
“说的也是。从十几岁抽这玩意儿一直到现在，想戒也戒不了啊。你嫂子整天跟我唧唧歪歪的，可唧歪有什么用？不抽心里痒的难受，这玩意儿，上瘾。”栗明珠深深吸了一口，又举起烟对吴蔚笑道，“我抽烟，你不介意吧？”
“没事，我不是也抽吗。这两天嗓子发炎，不敢抽。”吴蔚摆摆手。
栗明珠赶紧把吸了两口的烟掐掉，“我还是别抽了。让你吸二手烟，嗓子难受可不行。”
吴蔚没说什么，只是笑笑。
“有几句心里话想跟你唠唠。”栗明珠双手交叉起来，身后往后靠，手搭到肚子上，十分舒服的姿势，“这你到泉东也有两年时间了。在这两年时间里，我跟你学了不少东西。说实话，一开始我不服你，虽然知道你原来也当过县委书记，但总觉得你年轻，搞基层工作没多大拿手。后来我才知道自己错了。要是没有你，这泉东形不成现在的局面。光伏大棚、明爱制药、福日陶瓷、泰康医学……这些企业纷纷在泉东落地，真是难以想像啊！”
“过奖了，栗县长。在班子里，你是大哥，凡事想得周到。没有你的支持，这些工作做不来。我每到一地，总是强调一点，团结。一根筷子容易折，十双筷子折不断。一个班子，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再大的困难，再大的风浪都能挺过来。能做出这些成绩，这不都是因为你和故去的昌全书记打下的基础好吗。”吴蔚笑道。
栗明珠知道吴蔚在避重就轻。吴蔚来的时候，泉东是个什么状况，大家心知肚明。他和蒙昌全搭档这几年，两个台上台下拳来腿往，斗得不亦乐乎。如果不是蒙昌全出了意外，两人指不定闹出什么来呢。他盼着蒙昌全走，蒙昌全盼着他走，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下面也是乱成一团。
吴蔚到任以后，紧抓人事权不放，但又十分尊重他。他的建议人选，只要吴蔚认可的，一般情况下都会给予解决。解决不了的，吴蔚会主动找他沟通，让他备觉自己深受重视。正是这种真诚的尊重，栗明珠才渐渐消除了戒备，从下绊子到观望，又从观望到配合，这个磨合期，吴蔚竭力把它缩短到了最短。
栗明珠干笑了两声，又说道，“哪里啊，是你这个一把手当得好。我呢，这段时间听说了不少闲言闲语，就是关于你的去向问题的，说什么的都有。我总有一种感觉，上面可能要动你了。不管怎么动，都不再会兼任泉东的书记。吴书记你愿意听实话，我这就把实话都掏出来。你离职，对我来说是好事。可我高兴不起来。这不是假话，而是我的真心话。泉东现在正是发展的关键时期，如果再来几个大项目，泉东的产业布局调整就完成了——这是你在经济分析会上提出来的。如果你真的离职，这个担子我恐怕挑不起来，我跟你，没法儿比！”
端起杯子，栗明珠喝了口水，接着说道：“所以，现在我的心情是又高兴，又担忧。当然，担忧多于高兴。能接任书记之位，不瞒你说，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书记的县长也不是好县长吗！当然，你也不希望我连当书记的想法都没有。说这些，我就是想提个建议。”
吴蔚一挑眉，“哦，建议？说来听听。”吴蔚听的认真，时不时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我就是想有几个人一定要解决一下待遇问题。这种调整，非你出手才能办成。”栗明珠的身子前倾角度大了一些，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吴蔚马上明白了。栗明珠这是在替自己接手书记之位做准备，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会有些许反感，但现在不会，栗明珠是站在工作的角度考虑问题的。
虽然身为政府一把手多年，但栗明珠毕竟接触有限，对人事问题更是插手不多。在与蒙昌全的博弈中，他是输多胜少。真地接任书记位，要想在市委形成一定的影响力，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行。
“这个问题我有考虑。你相中了谁，直说无妨。”吴蔚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意，栗明珠也更加放心。
栗明珠说一个，吴蔚就记一个。栗明珠一边说，一边盯着吴蔚的表情。可是，吴蔚的表情始终如一，一点也看不出喜好。栗明珠暗道，怪不得如此年轻就位高权重，这样的定力，就是我这个年过五旬的也不及啊。
记下了七八个人名，吴蔚放下笔，又把本上的人名扫了一遍，抬头望向栗明珠，道：“这几个人也都进入了县委的视野。其他人我倒没什么，这魏纯是不是资历浅了些？”
栗明珠一愣。魏纯是同安镇的书记，明爱药厂就在同安镇境内。魏纯在同安镇已经任了一届书记，干的说不上有多好，但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算个兢兢业业的。五年的镇党委书记，资历还浅吗？
见他没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吴蔚，吴蔚笑笑，道：“魏纯书记虽然当了五年的书记，但人毕竟还年轻吗。”
有些话，吴蔚并没有说出来。他不想论资排辈。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次换届会腾出三至四个位置来，如果上面再空降一两个，剩下的位置也就所剩无几了。乡镇和县直机关的一把手们，大多会在这种时候遭遇到天花板。有人一辈子就只能呆在正科的位置上了。但他不想随随便便选个人，那是对泉东的发展不负责任。
在他的印象里，魏纯这个人有能力上的短板。虽然多年在基层工作，嘴皮子利索，办事有门道，但他不懂经济，同安镇的经济让他弄得乱七八糟。他记得同安镇最好的一次排名，也是不上不下第六名而已。现在泉东急缺的，不是善于调解农村纠纷的领导，而是懂经济会发展的干部！
不得不说，魏纯在明爱建设的过程中，特别是那次白雨燕挨打的事情上，付出了不少辛苦。可辛苦不等于能力。在他看来，副县级岗位，四角乡书记伍六可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伍六可也在栗明珠的提名人选中。依吴蔚的想法，直接把魏纯划掉，这样组织意图会更集中，推出来的机率也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