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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利民脸上的汗淌了下来。他何尝不知道，即使什么也查不出来，他的面子也会丢个干净。他的双腿有些发软，几乎要倒到地上。
“吴书记，还是……还是不要吧。还得请您周旋！”这话从贾利民的嘴里说出来，十分的艰难。
当下的官场，有几个当官儿的手脚是干净的？贾利民并不贪，但灰色收入一年也有小几万，对他这样的家庭来说，恐怕连他自己也算不清楚钱是从哪里来的。
吴蔚对贾利民，并没有特别的看法。正如贾利民自己所说，他的工作能力虽然不是特别高，但应付目前的工作还算游刃有余。而且，他是本地提拔起来的干部，上面虽然没什么硬关系，但下面的干部对他还是比较推崇的。
一直以来，吴蔚对干部并不是一杠子打死。水至清则无鱼。基层公务员的工资那么低，靠什么来调动积极性？这种金字塔形的层级体系，注定了只有少数人才能爬到县级的顶尖部位。
在敬之县，县级干部也就三十多位，还包括人大政协公检法高配的干部。入常代表着职业生涯的一个顶峰，是多少干部梦寐以求的。虽然从情理上他理解他的想法，但心理上却无法接受他的行为。
吴蔚不说话，贾利民看着这张年轻的脸。想起吴蔚一年多来，给敬之县带来的巨大变化，气息渐渐平稳下来。
他叹了口气，正视吴蔚，说道：“吴书记，我犯了混，你看着办吧。”
吴蔚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一脸严肃，朗声说道，“贾县长，我们当这个官儿，不单单是为了向上爬，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你是从基层上来的，知道基层老百姓的苦。你敢说你进了这个队伍，一点为民服务的心都没有吗？你想解决正县的问题，我理解。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也希望你能有个好的结局。可是，位置必须是有限的，它只能留给更优秀的人！虽然你的工作也很出色，我不能否认这一点。但我想你也明白，我们这些当领导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有我的难，你也有你的难，都互相理解了，我们这个班子才能搭好台唱好戏！”
贾利民灰溜溜地出了吴蔚的办公室。吴蔚所说的话，如一记记重锤，砸在他的心窝处。想起薄薄的纸上写的十六个问题，他就如芒刺在背。
他清楚，那几张薄薄的纸，不单吴蔚那里有，市领导、市纪委甚至是省里相关单位，说不定也都掌握了。
步力行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情，说明他可能不知道。又抑或是，他已经知道了，故意没告诉他，想要看他的热闹？贾利民这样想，还真冤枉了步力行，那信吴蔚并没有让他看，吴蔚是真想把这件事压下来，结果贾利民闹了这么一出，这才不得不让他这个当事人看了那封信。
吴蔚当然明白，要说贾利民一点儿错没犯，那跟天方夜谈差不多。要是深查，哪个领导不得查出几个问题来？有些问题，可大可小，他不想把这个班子弄得鸡飞狗跳。敬之县已经经过了周三友和刘庚保事件，已经折进去了不少干部，他不想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贾利民在吴蔚办公室哭闹的时候，闫涛在外面也听到了。——贾利民的声音太大了，他想听不到都不行。
就在贾利民出去以后，闫涛就敲门进来，见吴蔚冷着一张脸，心里有些打鼓。
“什么事？”吴蔚问道。
“市里通知，明天上午九点有个会，是关于两个环境建设的。”闫涛把通知递到吴蔚面前。
这样的小事情，本是索长亮来做的。刚才听到里面动静挺大，闫涛有些不太放心，这才借送通知的机会进来看看。
吴蔚扫了一眼，点点头，“嗯。今天下午我回部里看看，明天就不过来了。有事儿打电话。”
闫涛应了一声，见吴蔚已经签阅，便把通知又拿了回来，接着说道，“水华书记已经等好一会儿了，让他进来吗？”
吴蔚被贾利民这一闹，心情不太好，摆摆手道：“让他进来吧。一会儿进来提醒我，我还得下乡，跟鲁大江约好了，去村里看看。”
胡水华是个大个子，肤色黑，脸上有疙瘩，看上去有点凶。在周三友事件中，胡水华也发现了一些小问题，所幸涉及不大，未作处理。
从胡水华本人来说，他并不喜欢吴蔚，总觉得他长相太阴柔，男生女相，人不好斗。在吴蔚来的这段时间里，胡水华一直和吴蔚保持着必要的距离。
他一万个没想到，入常这么好的事儿，像一块大饼一样砸到他的头上，还泛着葱油香的味道。以前，他一见吴蔚就心里不舒服。现在，怎么看怎么顺眼。他决定，向吴蔚靠拢。
胡水华已经请吴蔚好几次了，吴蔚一次也没答应。今天来，他是借着汇报的机会，好好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他的皮包里，装着一个特厚的牛皮纸信封。
吴蔚见他进来，起身握手相迎，二人落坐，胡水华道：“吴书记，镇城有个新想法，想在镇里五街村委会旧址处建一个商贸综合楼，具体的情况向您汇报一下。”
“商贸综合楼？这个想法不错啊。我在五街那块儿转过不少次，那个地方真是不错，是咱们县城的中心所在，打造一个小商圈儿，还算有点儿辐射能力。”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您看，我把设计图都带过来了。”说着，胡水华把图纸摊开，吴蔚一看这楼，心就凉了，这什么东东，火柴盒的造型，吴蔚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商服楼。
吴蔚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来，站到了县规划图前，盯着五街所在的地方，他惊喜的发现，这个地方还能向南北纵向扩展，他的眼前一亮，回头对胡水华说道，“老胡，你说如果把这片儿地全征下来，建一个大型物流中心，可不可以？”
“大型物流中心？”胡水华愣住了，暗道，领导还真敢想，在城区搞建设，拆迁量那么大，得耗费多大的精力？商业开发不比市政设施建设，带有公益性质的，建个大商场，老百姓不算计到骨头里才怪！
“对啊，大型商贸物流中心，这个项目以商贸为主，前店后厂，以轻工商品批发为主，如果真地能建起来，能吸引不少人就业呢。现在，县里定位农、游、商互促发展，旅游业如果没有商业带动，那还有什么劲！再说了，商圈本身就是旅游资源。不过，这无中生有的文章，好像不太好做呢。”
胡水华心里惦记着入常的事情，市常委会没开以前，他的心始终落不地儿。这会儿听吴蔚谈起了工作，又不知怎么把这个话题扯出来，只好听着。
过了一会儿，闫涛敲门进来，提醒吴蔚要到鲁家坳去。
吴蔚起身，说道，“老胡，你们这个想法不错，回去再探讨一下，咱们县城规划，那里本身就是个商业区，条件不错，如果真能把物流中心搞起来，那就搞起来！你知道义乌吧？咱们就打造一个北方义乌！”
胡水华心里着急，闫涛在这儿，包里的东西又不好出手，急得跟什么似的。眼看着吴蔚要走，胡水华急忙说道，“吴书记，我有句话想跟你单独聊聊。”
闫涛一听这，赶紧知趣地退了出去，反手带好了门。
拿出大信封，放到吴蔚的桌儿角上，道：“您为我的事情，费了不少心，这是一点小意思，还请您务必收下。”
吴蔚当下脸一拉，冷冷说道：“胡水华，你是不是不想入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