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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蔚看着墨迹未干的春竹图,似乎看到了郑板桥画竹的风骨。
他对绘画并无研究,但却能从这副画中体察到画者的心境。他呆呆地站在桌子前,看着构图简洁、笔法恣肆的春竹图,似乎体会到洛文海的心境。
“此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这就是洛文海的真实想法吗?
“你不是要这副画吗?拿起来吧。墨已经干透了。”洛文海从卫间里走出来,说道。
“哦,好!”吴蔚像是被开启开关的机器人,机械地把画卷了进来,抱在怀里,逃也似的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洛文海见吴蔚慌张地跑出去,开心地笑了起来。
回屋以后,破天荒地把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把自己的办公室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最后拿几张报纸把画作卷了起来,放到了书橱最下边的抽屉里。他知道,如果这张画作要流出去,在黑市绝对能拍出天价。
洛文海为什么喜欢画竹子?吴蔚想,也许今天画作上郑板桥的诗能够给出答案。
把洛文海的画作藏好以后,吴蔚又回到他办公室,刚才洛文海还没说有什么事呢。吴蔚进了洛文海的办公室,看到洛文海正在看蛇仙开发区的调研,心下不由一喜。
洛文海看得很专注,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在看。吴蔚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最后一页,目光停留在最后一个字上,手中的笔拿了起来,在上面写下了一段话,而后把文件递给吴蔚,说道,“很不错。请艾琳省长过来一趟。”
吴蔚强压住内心的喜悦,接过材料正想出去,却听洛文海问了一句,“我记得,蛇仙开发区好像是你一手建起来的吧?”
吴蔚特别紧张,好像被他看穿看透了一样。这样的小聪明,被领导认为耍手段搞小动作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是……我当时在蛇仙驻村,后来……”
“哦——我知道这事儿。蛇仙现在是旅游旺季吗?”
“已经近尾声了。人不算太多,果子下得差不多了。”
“嗯。你去吧。马上叫艾琳省长过来。”
艾琳是主管农业的副省长,是个50多岁的未婚单身女人,在省政府班子里排名并不靠前。一个不带常的副省长,跟省委常委相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艾琳的秘书叫纪思兰,吴蔚跟她只是见过面,没有太多的交往。纪思兰接到吴蔚的电话,语气中透着惊喜,等吴蔚告诉他请艾省长马上到洛书记办公室的时候,纪思兰才回过神来。
吴蔚并不知道,在省委大院里,他已经成了众多女人倾慕的对象。
艾琳省长来了,吴蔚进去倒茶时,电话在兜里震动起来。他并没有掏出手机,而是把茶倒好,退出来以后才把手机掏了出来。谁知等他掏出来以后,对方却挂了。
吴蔚看了一眼未接来电,是陌生号码,便没再回拨。回到办公室刚刚坐下,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刚才那个号。
“小蔚,你赶紧回来吧,呜呜——呜呜——”刚说了一句,电话里的女人便大哭起来。
“姐,怎么了?!”吴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吴霞并不是个爱哭的人,等什么样的大事才会让他放声痛哭?
“小蔚……小蔚……爸,爸的病复发了!”
“什么?!”吴蔚直觉得眼前一黑,赶紧靠到桌子上。
吴蔚作了一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姐,先别哭,怎么回事?”
“爸不舒服有一段时间了。我说带他来医院查查,他不让。昨天晕过去了,我和你姐夫今天硬把他拉到市里,一检查才知道,他的病……扩散了!”吴霞抽泣着说道。
“什么?扩散了?”吴蔚喃喃地说道。癌症扩散,是不是意味着父亲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啪嗒!”手机掉到了地上。吴蔚呆立了好一会儿,才朝陆慕白的办公室走去。请了假,给东方青蓝打了个电话,说是家里有急事,他需要马上回去,他并没有告诉她家里发生了什么。
东方青蓝赶紧过来,开车直奔平泽而来。
两人风尘仆仆地赶到平泽人民医院,他一出现在病房里,吴霞强忍着悲痛,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你们俩都回来了?”
“姐,我马上安排转院,到京城找杜主任!”吴蔚把吴霞拉了出来,在走廊里低声说道。
“你赶紧联系吧。爸知道自己病得严重,咱们也不用听他的了。”吴霞也是极有主见。
“姐,爸的病,怎么回事?”路上,吴蔚只说父亲身体不太舒服,并没有说癌已转移,东方青蓝还蒙在鼓里。
“转移了。”简单的三个字,东方青蓝全明白了。
吴蔚赶紧联系杜青梅。杜青梅接到吴蔚的电话,很是兴奋。
“小蔚,是你呀!这段时间你还好吗?过两天我还说要到京安去看你呢,又怕你工作忙……”
“杜主任,有件事还得请您帮个忙,我爸的病复发了,您能安排一下吗?”吴蔚打断杜青梅的话。
“什么!复发了!你们现在在哪儿?”
“平泽人民医院。”
“你让医院的救护车马上把你父亲送过来,这边我马上安排!”职业感马上让杜青梅从亲情中清醒过来。
东方青蓝动用父亲的关系,很快便安排了救护车。
“我不去!我不去!回家,这种病,治了也白治,才这么两年就复发了,再治还是这么大的事儿,赶紧让我回家,我在家等死就行了!”吴开明抱着床栏杆,说什么也不下来。
“爸!你说什么呢!秦院长的医术那么高明,你不会有事儿的!赶紧的,救护车就在下面等着呢。”吴蔚想抱起父亲,吴开明却使着千斤坠儿,说什么也不下床。
“我都活了六十岁,也差不多了。要是在以前,六十岁的人都活埋!”
“爸你说什么呢!听话,爸,你看青蓝我们俩一路赶过来,就是想看你好好的。你这病在这儿可能是大病,在秦院长那儿就不是什么大病,听话,咱们让秦院长去看看,他们还有可能出错了呢。爸,你说是不是?”吴蔚只好半蹲在床前,劝慰着父亲。
“是啊,爸,蔚子说的对。你身体得硬朗些,我和蔚子,还等着你帮我们带孩子呢!”东方青蓝也半蹲下来,轻声说道。
“孩子?我孙子?有啦?”吴开明一听这个,眼睛马上放出光来。
“会有的。爸,你说你不好好治病,还能替我们看孩子吗?听话,爸,走吧,秦院长说不定这会儿正想你呢。”吴蔚劝道。
“我一点也不想他。”吴开明想起两个人打的那个赌就气闷。
“那是,咱不想他,他是个医生,想他的是病人。爸,咱现在得请他确诊一下。”
“确诊哪?”
“是啊。是不是复发了,这还得权威说话不是?”
“那……我听你的。”吴开明终于肯穿鞋下床了。
杜青梅勒令秦在德留下来,秦在德一见吴开明,上来握住他的手,笑道,“你这老头儿,真是不作法,怎么又回来了?你是不是没定期作检查?没有好好吃药?”
“我吃药来着!”
“肯定没好好吃,你知道在我的手下,像你这种情况的病人复发率是多少吗?百分之一!一百分人才一个,你可真不给我长脸,才这么短的时间,就给我杀回来了?你就是想我,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吧?”秦在德一边打屁,一边作着检查。
“秦院长,我这怎么样?没复发吧?一定是他们检查结果错了。怎么会复发呢!我又不干重活,又吃得饱睡着香,咱这身体素质,好着呢!”
“先去作检查吧。青梅,开单子吧。”秦在德用听诊器忙活了一阵,对杜青梅说道。
“好的。”杜青梅看到吴蔚进来的那一刻,真想上去抱住他。她在心里说,这孩子,看上去成熟了好多。
检查结束,已经是晚上8点了。一部分结束要等第二天才能出来,杜青梅走进病房,吴开明已经开始挂瓶了。
“大哥,现在感觉怎么样?”杜青梅问道。
“本来就没什么事儿!这些孩子非得把我鼓捣到这儿来。”
“既来之则安之。等明天结果出来,我再帮你订治疗方案。您最近是不是得过重感冒?”
“得过。过年那阵,咳嗽了好长时间。”
“哦——那你休息吧。小蔚,青蓝,你们俩跟我出去吃点儿饭,再让饭店做点儿带回来。”
“还是……别了吧。”吴蔚嗫嚅道。只要一看到杜青梅那双渴盼的眼睛,吴蔚的心就会软下来。他的母亲,杜青竹,跟杜青梅一样温柔善良,给人特别温暖的感觉吗?
杜青梅失望地看着他,又求救似的把目光转向了东方青蓝。
“小蔚,你去吧。杜主任忙了大半天了,这么晚了还没吃饭,你请请杜主任也是应该的。”吴开明说话了。
“是啊,小蔚,爸让你去,你就去吧。杜主任又不是外人,别忘了,她是你姨妈!”吴霞的话一出口,吴蔚的脸色便是一白。
他并不恨杜青梅,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特别想有一个杜青梅这样的亲人,那么温暖,那么阳光,那么大方,那么善解人意。可是,一看到父亲,就会想起自己是个弃婴的事实,心里便会对杜青竹产生恨意,那股恨意,便恨乌及乌地转移到杜青梅身上。
吴蔚动摇了。东方青蓝过来拉着他的手,向病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