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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族长,不知您听说过魏家码头上六十一个二鬼子被集体枪决的事情了吗?”
闲谈了一会儿后,李峰见气氛差不多了,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
“李主任,您说的是两个来月前的那件事吗?”
“对!”
“不是说,枪决的是两三百个二鬼子和汉奸,怎么才六十一个?”
这还用问,肯定是以讹传讹之下,人数的变化很正常。
李峰不想在这方面多说什么,而是单刀直入的问道:“不知您老对此事有什么看法没有?”
说实话,李峰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应该问李英华。李英华何等老道,铁铁地老狐狸一只:先前能绕来绕去,把李峰都给绕进去,现在问他这个问题,他心里肯定在判断该怎么说。
眼角突然瞄到李峰身旁的向涛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复杂,仔细分析一下,显然,是在期盼自己说好话,这下,李英华就知道如何回答了。
“李主任,说实话,不管是六十一人,还是两三百人,老朽坚持一点:乱世用重典!”说到这儿,李英华不动声色的用眼角看了眼向涛,见向涛面色明显松了口气,他就越发自信该怎么说了:“在这之前,咱们这里有些好吃懒做或者是贪生怕死之辈,听说当二鬼子或汉奸能吃香的喝辣的,还能拿着枪,很是威风,都蠢蠢欲动的想加入到这种给祖宗丢脸的二鬼子当中……不怕您笑话,老朽听到这些人的想法,气的饭都吃不下,甚至都下重手,把人的腿都给打断了,可依然有人偷偷地去。当时老朽就感觉天要塌了,这样下去,这股歪风邪气一起来,不知道要带坏多少人,那可真是老实本分的人没活路,坏人却尽享福……”
说到这儿,他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后继续说:“老朽腆为本村村长和族长,能阻止别人的想法,却阻止不了别人偷偷地开溜。不怕您笑话,老朽当时急的嘴上都生泡了,拿着拐杖在村口骂娘……好在突击团这次下了重手,一下子枪毙了这么多丢祖宗颜面,给子孙后代摸黑的狗东西,一下子就刹住了这股风气,那可真是扭转乾坤之功啊!别的村咱不知道,但咱们李家村,李主任,您可以去打听打听,谁不为此叫好?”
“别的不说,就说咱们村的二癞子。这家伙打小就好吃懒做,日头晒到屁股都还不起来的懒货。他接连几次都要去给小鬼子当狗:第一次,他去了之后,我把他叫回来,罚他强行在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事后,他好好地在家待着,我也就放心了,却没想到这懒货居然半夜开溜去了县城当二鬼子。没几天,我就把他骗了回来,这次,我让人当着我的面,狠狠地抽了他十鞭子,他也答应不再给咱们李家祖宗丢脸,我也就放了他,还派人给他疗伤。可没想到,这家伙伤都还没好,就又跑了。我以为他又是去县城了,结果,这家伙去了魏家码头当上了二鬼子,把我气得要死。但这次,他也算变聪明了,我用尽方法,都没把他弄回来……可是,嘿!嘿!”
说到这儿,李英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很是开心的说:“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没过多久,这懒货居然自己回来了。还主动跪在我面前,赌咒发誓绝不再去给小鬼子当狗,给李家祖宗摸黑。当时弄的我万分吃惊,就问他出了什么事……嘿!嘿!李主任,您猜怎么着?”
“难道是因为突击团杀了六十一个汉奸二鬼子导致的?”
“对!”李英华一拍桌子,兴奋的说:“可不就是因为这个,把这懒货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去当二鬼子了,只好跑回来安安心心地过日子……李主任,您说,这算不算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嗯!”
“所以,咱们李家村是感激突击团的,因为他们在,咱们李家村没有一个人给小鬼子当狗,给咱李家祖宗脸面上摸黑。所以,老朽认为,把这些汉奸二鬼子活埋了都不解气,杀多少都是应该的。不下重手,何以制止这股歪风邪气?况且,突击团还给过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要是他们还不知好歹,还要继续给小鬼子当狗,那么,被抓住枪毙也就怪不得谁,死了也给祖宗丢脸。”
这个时代的人,最看重的就是祖宗的脸面,所以,李英华句句不离祖宗颜面。
李峰点点头,没接话题,而是说:“李族长,还有个事,还望您帮帮忙。”
“您只管说,只要老朽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听说你们村有个叫李英姑的妇女,不知能不能给引荐一下?”
李英华还以为李峰是想要钱财,嘴上虽然一口答应,可心里正盘算着给多少合适。一听是这个事,顿时就大大地松了口气,不过,他对于李英姑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只是实在是想不起来是谁,便说:“李主任,我对李英姑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可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她还有别的名字吗?或者是做什么的?”
“她丈夫是魏家码头上一个二鬼子小队长,也是被处决的这六十一个人当中的一个。听说,她丈夫被处决后,她就带着孩子回了李家村……对了,听说她有个小名叫二妞。”
“哦~!你说的是二妞啊!我知道,我知道,刚才我还见过她了,我这就派人把她叫过来。”说完,对外叫了句“来人”,随即对进来的人吩咐:“你去找找二妞,就说我找她有急事,让她马上过来一趟。”
“李主任,这个二妞脾气虽然泼辣了些,可为人还算可以,以前她男人还在的时候,每次回村里,他男人都趾高气昂的,偶尔还动手打人,都被二妞给制止了……李主任,我想二妞这娃娃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望您别跟这娃娃一般见识。要是一些小事,咱们村出钱保人,还望李主任手下留情……当然,她正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有辱门风的事,李主任,您只管把人交给我,看我怎么收拾她。”
这也难怪李英华如此保人:不说李英姑如何,李英姑毕竟是李家村的人,按当时的风俗,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可是,她男人死了,她回到村里,就还是李家的族人,所以,身为族长,李英华就必须要尽力保住李英姑。当然,从他宁可出钱保人,也不愿意把人交出来,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李英华虽然霸道一些,但对于族人的维护,还是很尽心尽力的……李英华主要是担心李英姑是被其死鬼丈夫给牵连了,要不然,别人怎么可能大老远的来找人?
李峰当然听懂了里面的意思,顿时笑道:“李族长,不用这么客气。其实,我这次就是来问问李……问问二妞对于枪决了她丈夫的事,有什么看法。”
李英华大为吃惊的问道:“你们大老远的来,就为这?”
李峰笑着解释道:“咱们八路军军纪严明,干什么事,不仅要对老百姓有个交代,也要对组织有个交代,所以,在一些重大问题上,必须要考虑到方方面面,要调查清楚,所以,我想听听二妞对这事的真实态度。”
李英华隐隐觉得事情应该没李峰说的这么简单,可现在他也顾不得这些:我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有什么目的,反正,我两不相帮,老老实实地实话实说就是,只要我李家村太平无事就可以了。
“果然时军纪严明啊!”
说话间,先前派去找人的人,带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妇女来到了大厅门口站着。
李英姑长相中等偏上,此时要系围裙,有些拘束,也有点畏惧的看着里面几人,双手还留有油渍,正在围裙上擦来擦去,一看便知,她是从灶台边被叫来的——外面正在杀猪宰羊犒劳突击团的人。不过,从她一上来就偷瞄李峰的眼神中,流露出来额拘束和畏惧的神色中就可以看出,她估计是从被派去的人口中得到了一些消息。
“族长,二妞来了。”
“嗯!进来。”
二妞进来后,先对李英华鞠躬,说了句“二叔好!”,又对李峰鞠躬:“长官好!”
“二妞,这位是八路军的李长官。叫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有些话要问问你的想法,你老实回答就是了……要是敢耍花样,哼!”说到这儿,李英华冷哼一声,把手里的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跺,冷声道:“族规家法你是知道的。”
“是!我一定实话实说。”
见李英姑在李英华面前如鹌鹑一样老实,李峰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说倒:“不用这么紧张,坐!快坐!”
李英姑看了眼李英华,见其微微点头,这才缓缓来到右边的椅子前就坐。就这,也只敢坐半边屁股,可见,宗族统治下,族长的权威有多大。
“二妞,你丈夫过世之后,你现在日子过得怎么样?”
“回李长官的话,承蒙二叔的收留和帮助,家里的日子还过得去。”
李峰见其回答前还偷偷地瞄了眼李英华,便知道自己有点失策了:不应该当着李英华这个族长的面问这些——当着李英华的面,李英姑哪怕过得不好,也必须要说好,要不然,等李峰走后,李英姑就不是过得好不好的问题了,而是生死的大问题。
不过,既然把前因后果都跟李英华解释了,现在又当着李英华的面都开口询问了,现在,想改都来不及了。
无奈,李峰只好直奔主题:“二妞,叫你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对于突击团处决了你丈夫之事,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或者是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还请直言。”
李英姑一楞,随即心头大怒:你们把人杀了,现在反过来问我的感觉,这真是欺人太甚了……
一瞬间,怒火冲破了理智,让李英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李峰大为吃惊,甚至有点掩面奔走的冲动……这李英姑果然够泼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