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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要在红二、六军团各团之间分出个高低,别的不敢说,只说武器装备,红四十九团认第二,还真没哪个团敢认第一。
要知道,红四十九团直属机炮连,别说吴正卿师长,就是首长们指挥打仗,遇到碉堡之类难啃的硬骨头时,都常说“把机炮连给我拉过来,干掉……”,别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机炮连指的是谁,可见其精悍程度。
任琮琦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毫不在意的暴露了其炮兵阵地的准确位置,事后又不紧急转移——小钢炮扛起来就能跑,很方便转移。
当然,站在任琮琦的角度来说,他出现这样的大意很正常:红军没想到任琮琦有炮,任琮琦同样坚定的认为红军没有炮。得益于老蒋欺骗性宣传,让任琮琦认为红军穷的连枪都没几支,多半都是大刀长矛,又怎么可能有炮?就算有,估计也没几门,而且,多半是要放在其总部,又怎么可能为了围剿他一个营而特意把那些炮都调过来?要知道,他们跟红军可是遭遇战,对方虽然可以根据地势边打边撤,最后在这里埋伏,但绝不可能事先连炮都拉到这里来,所以,他大意了。
任琮琦见救回了那两个连,心情大为好转,一边让四连在山头跟对面的红军对射——反正对面的红军也无法飞过来,比射击,他自然不怕。一边亲自到山下,准备迎接这两个连,好好安抚一番。
而另一边,刘永江团长亲自来到炮兵阵地,上来就神色肃穆的问道:“老胡,找到敌人的炮兵阵地了吗?”
机炮连连长胡广是江西人,是正儿八经的炮兵出身,听说是跟吴正卿一起参加了宁都起义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为人豪爽,很得士兵拥戴和上级的看重,连刘永江团长都叫他老胡,可见其为人和人脉。
“不仅早就找到了,而且已经瞄准了,就等你一声令下,我好把这帮王八蛋全送上西天去见如来佛祖。”胡广笑嘻嘻地答完,面色又有些愤愤不平地说:“这帮王八蛋也太小看我们了,以为我们红军连炮都没有,居然就这么大模大样的摆开架势炮击二营,事后也不赶紧转移阵地,还显摆似的停在那儿。妈的,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看不起老子的,这要不给他们狠狠地教训一顿,我胡广今后还有脸做人么?”
“好!立即开炮,把他们全炸到西天去求经。”虽然刘永江很想说:最好别炸到敌人的炮弹,因为战后那很可能就变成自己的了,可他更知道,此时此刻,这样的要求等于自绑手脚,也就只能想想。
刘永江这次可真是连家底都带来了:除了那两门山炮外,还有十二门小钢炮,当然,轻重机枪不算,因为它们现在都借给了准备吃掉敌一连的三营一连。
“咻~!咻~!咻……”
任琮琦看着手下这两个连虽然慌乱,但绝大多数都完整的回来了,心头大为松了口气。正要上前去安抚一下手下,猛不丁的听见这炮弹划破空气的刺耳声,他下意识的扭头看去,然后,他微笑的面色瞬间就变得狰狞而恐惧。
“轰!轰!轰……”
……
“咻~!咻~!咻……”
“轰!轰!轰……”
……
任琮琦如木桩一样杵在那儿,面目狰狞,目光呆愕,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手下的炮兵连阵地上火光冲天而起,爆炸声震耳欲聋,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叫的人心寒,挣扎的士兵被炸到了半空,献血洒落,却被另一波炮弹炸成了尘埃……
可任琮琦依旧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好像被炸的不是他的手下,他居然没一点反应,不!准确的说,此时的他,最震惊的不是手下被炸的场面,也不是周围鸡飞狗跳的场景,更不是周围心腹声嘶力竭的大吼,他没有害怕,没有失落,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此时,他满脑子都充满了一个大大地问号:红军怎么可能有炮?他们怎么可能有炮……
被人推了一下,任琮琦差点没一头栽倒,好不容易站稳,扭头一看,却见自己的副营长王福正焦虑的大吼:“营长,他们有炮,不仅有迫击炮,连山炮都有。你听……营长,还是趁敌人合围前,我们赶紧撤,要不然,弟兄们都得被炸上西天……”
任琮琦到底是个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一听这话,再看看周围的士兵,见人人面露恐惧之意,他知道,此时,士气已经被红军的炮弹炸的全无,无力回天,再强行战下去不是死就是当俘虏。
事实上,任琮琦和手下之所以有底气在这里进行‘中心开花’计划,最大的依仗就是那六门小钢炮和充足的炮弹:如果红军敢采用人海战术强攻,他就让红军尝尝小钢炮的威力。前提是红军没有炮!可现在,红军不仅有炮,而且连山炮都拉来了,一炮不仅干掉了他的炮兵阵地,还彻底打乱了他的一切部署,更重要的是,失去了这张最大的底气王牌,弟兄们的士气一泄,再无战斗力可言。
他仰天长叹一声,无力的微微点头,道:“命令部队集合,准备突围。”
等王福跑下去传令,一旁的政训员蔡国璋上前一步,委婉而小声提醒:“营长,一连怎么办?”
任琮琦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再看看左边一连的方向,隐约间已经能看见一连的人马了,可现在,却只能弃车保帅,否则,整个营都可能交代在这儿,到那时,救不救一连,还有意义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仰天叹道:“此战,弟兄们已经尽力,全是我一人之过,与弟兄们无关。蔡兄,回去见到校长后,还请把这话转告校长……琮琦愧对校长的栽培,只有杀身成仁,以求军人之德,以谢校长知遇之恩!”
边说边掏枪,却被蔡国璋和身边的警卫员一把抓住。
“营长,此战非你之过,是情报不准确所致……您何须如此?”
“是啊!营长,咱们这一仗虽然……虽然吃了点小亏……”
“闭嘴!”任琮琦呵斥了警卫员,正色道:“身为军人,虽然在战场上跟敌人拼命,可以无所不用,但军人就该有军人的骨气,败就是败了,任何借口与狡辩都是对‘军人’二字的侮辱。”
“是!”警卫员随口应了声,却死死地抱住任琮琦,嘴里继续劝说:“这一仗咱们是败了,但我们尖兵营实力还在,只要冲出去,回头整顿兵马再来报仇雪耻,何尝不是大丈夫所为?”
任琮琦一楞,随即放开枪,反问道:“小彭,你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营长,是你教我的。你平时不是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勇于行天下之事。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对胜利的向往和战胜敌人的信心……”
任琮琦哈哈一笑,拍了下警卫员的肩膀,点点头。对蔡国璋笑道:“刚才那一刹那,我是真的想自杀成仁,好在你们劝的有道理,现在,咱们得好好看看,怎么才能顺利突围……”
(说句题外话,大家可别以为任琮琦这是在为战败找借口而演戏给大家看,他是真正的军人,绝对不缺自杀的勇气,后面自会细说。)
“营长,咱们原路返回?”
“万万不可!我要是敌人的指挥官,虽然是临时仓促间布阵,可既然能设下这么大的口袋,在大的方面,绝对不会出现大漏洞……咱们在这里还能仗着地利稍微让敌人不敢强攻,可我敢断定,只要咱们一离开这里,敌人必然蜂拥围来。此时,敌人定然已在咱们来时的大路两边埋下重兵,就等着咱们一头钻进去,他们再四面合围……也只有在细微间找到突破口,才能顺利突围出去……”任琮琦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看了看地图后,站起来四下扫了眼,突然指着右前方的那座大山笑道:“天不绝我尖兵营啊!”
几人赶紧看去,却见那座大山树木相对稀少,但隐约可见一条小道从山下蜿蜒而上,在林中断断续续地穿过,到半山腰后转向后山……
“营长,万一敌人在那里埋下重兵,咱们这么冒然冲进去,岂不是……”
“不要紧!我估算过,敌人大概来的是一个团,他们在咱们左右两边各有一个营,一连那边必然也准备了一个营。剩下的一个营或者两个营,就是用来围堵咱们来路的,以此估算,就算敌人真的在那林中设下埋伏,兵力最多也只有一个营,而且,必然不是这个团的主力营。那么,以我尖兵营的战斗力,要突破这个营,总比被人打伏击,四面合围要强得多……”说到这儿,他信心十足的看着那条小路,如同在指点江山般霸气十足的说:“再说,我尖兵营要连敌人的一个营都打不过,那就活该被灭掉。”
不得不说,任琮琦敢赌,而且运气不错,他所看到的那条隐约小路,在敌我双方的军事地图上都没有标注出来。而红军因为地理不熟,又是仓促间部署,根本没时间实地考察。加上任琮琦只是停留在包围圈边上,并没有直接冲进包围圈,让埋伏在包围圈周围的人马无法在短时间内再次集中,因而,导致四十九团的兵力略显不足。偏偏任琮琦气势汹汹而来,摆开架势要跟红军硬干一仗,结果,被炮弹吓到了,未做抵抗就跑路,一下子就打乱了红军先前的部署,等再想调整时已经来不及了。
防守那边的是四十九团四个营中战斗力相对最弱的四营,那条小路虽然在部署时被发现,却未来得及上报,因而,只派了一个排在此防守,又岂是尖兵营的对手。加上尖兵营一心逃跑,并不做过多纠缠,因而,虽然刘永江气的暴跳如雷之余急忙调集兵力围堵,最终却还是让任琮琦丢下二三十具尸体和部分重伤员还有大批装备,成功逃脱了。
任琮琦带着尖兵营主力是突围成功,可他手下的一连,就悲剧了——到嘴边的肉虽然飞了,但这口汤,红四十九团是绝对不会让它再飞走的,否则,大家都没脸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