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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林月除了第一天在家躺了一天,就迫不及待的回到公司。他们的光合农场,正在筹备第三家店,以及在别的城市的新店。更重要的是,她打算接触资本开始A轮融资。毕竟,她和何俊生各自财务独立。她从没想过,要靠夫妻关系得到现金流。光合农场这个品牌是她从无到有一手打造的,决策者是她,不会是任何人。
在开完运营部会议后,林月突然感到下腹一阵绞痛,果然,自己预感中的那天,还是来了。她呆呆的看着马桶里那小团混合着血肉的物体,这个便是医生说的,数值过低,不健康的胚胎吧。
一分钟后,林月按下了冲水开关。激烈的水流冲走她的心痛,和她和他的骨血。大概真的有天意这回事,她想到了那天在前世湖看到的场景,何俊生在她小腹捅了一刀。前世的孽缘果然轮回到了这一生。这是他们的宿命,命中逃不过的死结。
林月很想要一支烟,平复心底的困扰和混乱。但是,她戒烟戒酒有两周了。从那日在医院看到检查报告,她就扔了家中所有的烟,酒柜的存酒也索性送了人。甚至连香薰也被她一一收起,也许是怀孕的生理反应,任何的香味都让她烦躁恶心。
回到办公室坐下后,她接了杯饮水机里的热水。现在的她,连咖啡都戒了。可是,有什么用呢?该来的始终要来,人不一定能胜天。
望着屏幕上一封封未读邮件,林月难得的感觉到疲惫。干脆,就放自己一天假吧。去哪里呢?她有些无奈和伤感,这些年,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完全疏于和过去的好友联系。手机通讯录和微信的最近联系人,全是合作关系的伙伴。
她的私生活,只有家人。而流产这件事,肯定是不能告诉父母,平添他们担忧的。至于何俊生,林月知道他这段时间忙于打击好卖喵,一心扑在工作上。又或者,在问乎事件里,他的不信任,让她没有安全感和依赖的念头。她不愿去找他。
心情烦躁的时候,除了回家,还能去哪里?
对了,画室。她突然想起,那个十三楼俯瞰锦江的画室。
19870413,林月按下了这串熟悉的数字。磨砂玻璃门,缓缓的从中间开启。
“冬夏?”
“月,你来了”李冬夏回头看着她,他这时正对着一副浅蓝灰的油画,一手拿着刮刀,一手拿着调色盘。
“你每天都来这里吗?”林月进入室内,打量着这幅未完成的油画。画中似乎是个女子走向湖水的场景。她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天鹅湖畔的场景,这是传说中的心灵感应?李冬夏怎么会知道那日的景象。。。
“有时候来,上午去公司,下午没事时,就爱到这里随便画一会儿。”李冬夏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工具。
“这画是你最近的作品?看不出来嘛,大有长进啊,请了老师?”
“没有老师,自己随便画的。月,真想把这女孩画成你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李冬夏看着画布,略有遗憾。他从小学画的天赋始终不及林月,素描是他最差的学科。
“当然不像了,你高中那会儿,老师安排画人物头像,你把我画得像猪头一样。”林月回想起往事,止不住满脸笑意。
“我尽力了啊,可就是不行,大概是小时候贪玩吧,基础功没练好。我还记得那副画,徐老师看了之后一脸鄙视,他还骂我,李冬夏,你别说是我的学生,怎么学了这么多年了,连人像的型也打不好。”
“谁叫你那会儿就惦记玩魔兽呢。”
“算了,我现在走印象派路线。要的就是一种感觉,你看莫奈的画,他画他妻子,哪里就像了呢,那种光与影的感觉,那种用色,还不一样的美。”李冬夏为自己辩解着。
“好吧,你这画,是有些印象美。我刚第一眼瞧见的时候,就想起自己在日本旅游时,看到的那片湖水,嗯,那天有夕阳,我们再加点橘红色在水面上吧。正好这浅蓝灰的调子,配点暖色,太好看了。”
林月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调色盘,她忍不住为这幅未完的油画,添上一抹血红。
李冬夏静静的看着林月作画的样子。她就是他心中那副画,始终画不完的画。突然,他察觉了些异样。林月脸色苍白,难得的没有化妆,而且熟悉的玫瑰香也没有闻到丝毫。她今天,不同往日。
“月,你今天心情不好?”
“噢?这你都能看出来?”
“你也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想来画画吧。我也经常这样。说吧,最近遇到麻烦了?”
林月拿笔的手一时僵住。
“冬夏,我心情确实不好。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大概只有来了这里,随便涂抹几笔,觉得能发泄下心中的郁闷吧。”
“是因为问乎上的那个问题?不是已经被删光了吗?你别理那些造谣,事情是怎样的,你问心无愧,嘴巴长在长舌妇身上,别理他们嚼舌根。”李冬夏想起那个帖子,难掩愤怒。
“嗯,那些谣言,我都看开了。以前总听人说人言可畏,自己还在想,一定是当事人心里不够强大。人长两瓣嘴,谁控制得了别人说什么呢?直到亲身经历那天,才发现,这种畏惧,比想象得要深刻好多。。。”林月的眼不由自主的红了。
“月,不许再想那些谣言了。你是怎样的人,接触过的人还不了解吗?”
“我是怎样的人?冬夏,我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我又抽烟又喝酒,天天只顾自己忙事业,一年了,连饭也没做过几次。了解我的人,更不会觉得我是个好女人吧。”林月的泪水肆无惮忌的从眼眶涌出。她终于吐露了自己的心声,自己的自责。
“那又怎样呢?除了做别人的妻子,你是独立的人,你开了两家公司,每年要缴多少税?养活多少个家庭?这些,难道不是一个好人?世人对女人的评判标准本就不该沿用过去的那套,贤妻良母的前提,都是依附在男人和孩子身上。在我看来,你就是个活出自己价值的人。”李冬夏看着林月的眼泪充满心疼。
“冬夏,你说的角度好特别,我竟然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林月有些发愣,他的话让她醍醐灌顶,原本黑暗的心照进了阳光。
“傻瓜,不许再哭了。”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林月现在是三十岁,但是这些脆弱的时刻,总让他觉得她还是十三岁那个小姑娘。因为画的不够好而通宵熬夜,因为画作被落选展览而哭鼻子。她从来都太在意别人的评判,在意那个高分,忘记自己无怨无悔的努力付出。
而林月的泪水,却像失去闸门的洪水,倾泻涌出。她总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以为成年人必须得理智。但人就是人,精准控制情绪的只有机器。
李冬夏望着林月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像极了他回忆中那个倔强的小女孩。他忍不住抱住了她。林月的脆弱被温暖的怀抱包围着,有种倦鸟归巢的贴心和熟悉的舒适。她无所顾忌的让眼泪一滴滴落在他黑色大衣的胸襟,化作湿润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