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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杏儿心下一动,不由脱口道:“赤炎天神,我的第三个愿望是…”
“前面的人,麻烦让一让!”
关键时刻,身后却忽然响起的一阵着急的催促声。与此同时,杏儿还没来得及转身详看,就觉手臂一紧,被赤炎一把拉到了桥栏旁。
紧接着,只见两辆堆满水果的板车从二人身旁擦身而过,跑在最后的推车小哥还不忘侧头挥手,歉意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哎哟,小心点!撞到人咋办?”
“跑那么快干啥呢?”
“真是吓死个人了!”
顶着此起彼伏的咒骂声,两名推车小哥的身影还是渐渐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赤炎徐徐松开了手,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杏儿,关心道:“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一场小意外搅乱了思绪,也打断了原本要讲的话。杏儿耷拉着脑袋,尽显失落的回应道:“我没事,多谢赤炎天神。”
言谢的同时,她又不自觉的朝着赤炎施了个矮身礼。
这恭敬的施礼,完全是一种后天形成的反射条件。之所以能表现这般端庄有礼,也全靠她爹拿着棍子守着她学习女子礼节的功劳。
以前古灵精怪的小屁孩儿,如今倒是显出了几分闺秀模样。
在心中感叹了一番后,赤炎又换了一脸好奇的询问道:“对了,方才你好像在说第三个愿望。这次,你想要什么?”
杏儿垂眸沉忖了片晌,准备先试探问问,“赤炎天神,在我说出第三个愿望之前,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赤炎稍稍动了动眉梢,抬手示意道:“你要问倒是没什么,只不过…”
杏儿不由娥眉一蹙,急忙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赤炎指了指自己的面皮,“你真要一直戴着这面纱跟我说话?!”
杏儿一展眉心,眼角微扬,道:“不急,等你答完了问题,我自会取下来。”
“好!”赤炎颔首一应,继而道:“你问吧!只要是我晓得的,定是直言不讳。”
“因果轮回,前生今世。赤炎天神,你相信转世之说吗?”杏儿凝视着他,那一汪星眸之中也一点一点的溢出了期许之色。
“转世…”赤炎顿了顿,转而望向了夜空,认真的思考了小片晌,道:“今生善念修得来世福报,若是心善之人,即便此生繁华落幕,那来世定能重头开始!”
“那若是你寻到了表姨婆的转世,会如何?”杏儿一点一滴,小心翼翼的朝着正题上引。
闻此一说,那原本炯炯有神的眸光霎时黯淡了几分。赤炎默了默,掩下了眸底的悲凉,轻声道:“倘若真有来世,我定当不会与她再见。”
杏儿自然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你,你不喜欢表姨婆了吗?”
“喜欢,怎能不喜欢。”赤炎微阖双目,语气沉沉道:“但即便转世成人,寿命也终究不过百余年。相爱厮守,终伴到老,我能执子之手,却无法陪她一起老去。那样的离别,一次…已是足矣。”
杏儿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慌张问道:“如果那人愿意为了你去潜心修行,参悟死生,修得长生仙体呢?”
听到这话,赤炎涩涩地嗤笑了一声,又将目光转向了她,回道:“修行多苦啊,若只是为了一人而苦修的话,倒不如选择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找一个能陪自己走完一生的人。这样的人生,多好啊!”
找一个能陪自己走完一生的人?
浓长的睫毛投下的一片阴影,遮挡了眼底的复杂。杏儿徐徐松开了手,心里亦是黯然。
一阵晚风袭来,轻抚了额前的青丝,掀动了面纱,吹扬起了衣裙。
静站了小会儿后,那面纱下的朱唇似乎是在努力的扬出了些许弧度,“呵,你真是个大笨神!照你刚刚那样说来,是要打算孤独终老了吗?哎…光是想想,我都觉得你好寂寞。”
她话锋一转,倒是打破了有些沉重的气氛。赤炎洒脱一笑,又恢复了原本潇洒俊逸的模样。
“我怎么就成大笨神了?!这闲来无事我可以钻研兵器,若实在无聊就去找其余几人热闹热闹。本天神一向潇洒惯了,何来‘寂寞’一说。”
“那不如我来燕青山陪你作伴,如何?”乍一听,像似玩味一问。但在问话的同时,杏儿还是紧张的攒紧了双手。
赤炎眸色微微一怔,转而扬笑摆手回道:“不妥,不妥,我那深山老林乏味的很。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家独自跑来陪我作伴,这要是被人知道了,那可还得了啊?”
杏儿抿了抿薄唇,又紧紧的收拢了广袖中的手指,大声道:“那要不然,我做你媳…”
‘当当当~’
就在此时,万福庙内骤然响起的钟声掩盖了她的声音。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钟声过后,赤炎抠了抠耳朵,显得一脸茫然。
杏儿微收了眉头,又朝前迈了半步,欲再次讲道:“我说,我的第三个愿望,是想…”
或许,是老天有意让杏儿不能在今夜将心里的话讲出来。这一次,她才只是刚起了个头,就又被一声震耳的巨响给阻扰了。
今年,万福镇的花灯会特别准备了一个烟花表演。不偏不倚,恰好就是在她准备表露心声的这个时辰,烟花表演拉开了序幕。
轰鸣的烟花震耳欲聋,响彻了整个火界。斑斓的烟花如同流星一般拖着明亮的尾巴,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出了异彩。
耀眼的烟花引来无数人驻足观赏,而那散着流光溢彩迸射开的点点星火,也是将深蓝的苍穹装扮得十分绚丽夺目。
乐天桥是观赏烟花的绝佳地段,正因为如此,围观的人也就一下子多了起来。人挤人,背擦背,拥拥挤挤,接踵比肩。
这时,失意惆怅的杏儿被突然涌来的人群给撞得一个趔趄。大惊失色下,她身形不稳的踉跄了好几下,幸亏是赤炎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不然,定会摔倒在地。
“你可要站稳了,这里人多。”赤炎朝着杏儿温和一笑,又用身体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推搡。
说着,他将她护在了身前,指向了前方,缓缓道:“有大哥护你,你就安心的欣赏烟花吧。”
怔楞了一瞬后,杏儿轻轻的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她打算同他赏完了烟火,找个安静的地方再次表白。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后,赤炎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子收敛了起来,那眼中的神色也是变得有些复杂。
‘我的第三个愿望,是想一直陪在你左右。’
事实上,赤炎是听到了她刚才说的话,只不过故意装作没有听见而已。
我若再与她相见,恐会铸成大错。
寻思到此,赤炎兀自朝后退了一步,消无声息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满含歉意的看着她的背影,薄唇轻启,无声道:“对不起,这第三个愿望,我没法应你…”
言讫,他匆匆转身,融入了人群之中。就只是眨眼之间,就已不见了踪影。
小小的火种直冲天际,转瞬迸射变幻成了一朵五色花。前一个花朵还未消散,又见另一朵牡丹花窜上了半空,华丽璀璨的红光包围着它,宛如一位少女,在万众瞩目之下翩翩起舞。
烟花的响声不绝于耳,美丽的光圈一个接着一个。杏儿扑闪着大眼睛,感叹道:“这烟花,真得很好看,你说是不…”
回身一望,身后早已没了赤炎的身影。杏儿慌了神,又挤进人堆中来回的找了好久。
可直到镇上一盏盏花灯全部暗了下来,街道上再无一人,她也始终没有寻到。
(二)
阵阵凉风吹来,将两人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杏儿将头轻轻的靠在了赤炎的肩上,小声提醒道:“你若是不想我们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在这儿坐上一宿的话,就将我抱进你的房间去。”
说着,她又使坏的把脸埋进了赤炎的颈窝处,撒娇般的蹭了蹭。
赤炎全身一僵,瞳孔一阵收缩,喉结也不由的滚了滚。随后,他忽地勾唇一笑,又一把将杏儿拦腰抱起,二话不说就直径朝房内走去。
直到看见房内的烛火全部熄灭,那停在屋檐上的黑鸦才扑着翅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已经飞走了吗?”杏儿盘腿坐在床榻上,面朝着窗边暗自观察的赤炎小声问道。
收回了目光,赤炎又将屋外设下了一道隐形的结界。做完了这一切后,他才反身走到了桌边,回应道:“看来那个小黑应该又回去报信了。”
又?!莫不是…
这出乎意料的一说,让杏儿尤为吃惊,“莫不是,你一直都知道它在监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