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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洛宸点头,颜卿没有再做停留,带着阮依依住国公府去。
阮依依一回国公府,就被香瓜她们拉去问东问西。项阳与颜卿在书房里,将灵鹊和自己这个月打听到的消息全都告诉了颜卿。
“那天在归燕阁的不明来历之人已经查明,是霍家霍老将军派来打探的。他们听说皇上派人保护归燕阁和冰窖后,就差人四处打听。想必师兄和傻妞在冰窖清修的事,他们已经听说。”项阳有些担忧,尽管他们在皇宫朝廷里周、旋、了五六年,成功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颜卿带着阮依依住冰窖里一住就是一个月都不出来,这种事再瞒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有心人只要多打听再联想一下,就能猜出颜卿的身份。
仙医一族行事低调,从不招惹是非,特别是仙医传承人的血有着起死回生的神力,是凡人眼中个个都想啃上一口的神仙肉,所以从古至今仙医都不轻易公开身份,以防引来财狼觑觎,个个都想来生吞活剥仙医血肉。
这次如果不是为了救齐浓儿失了半生修为,又为了照顾阮依依,颜卿也不会轻易的带她进冰窖被人抓住把柄。
“灵鹊,你又有何消息?”颜卿转头问灵鹊。
灵鹊落在颜卿的肩上,把它这一个月来监视霍府和悦熙殿的情况汇报给他听。
婧贵妃一直暗中查颜卿和阮依依的来历,虽然起疑但又没有确凿证据,所以暂时没有太大的动静,耐心在等他们出关再来试探。谁知道中途颜卿突然延长了清修时间,令他们浮躁了许多。
霍钦开始老实了几天,后来见颜卿他们反而躲进了冰窖不出来,又开始嚣张跋扈起来。每日吃喝嫖赌,甚至在青楼里大放厥词,说只等阮依依出来,他还要再设计迷歼她一次,不破她的处子之身誓不罢休。
颜卿听到这话时,手一紧,握在手里的茶杯变成了粉末。再松手时,白花花的落了一地。
项阳第一次见颜卿恼成这样,他抿着嘴,想了许久,说:“如果我们是仙医一族的身份暴露,以后皇亲贵族中无论是谁有了病痛,只怕都会怀疑是我们下毒,纵然没有这方面的担忧,每日哭闹着来要灵丹妙药,求长生不老,也会很麻烦。”
颜卿点头。一般世人都不知仙医的血有奇效,但看霍家对他们身份这样刨根问底,只怕他们已经知道仙医血的神力。说不定,还想分一杯羹,来满足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奢望。
“特别是师兄你现在打算对付霍钦,如果我们身份败露,只怕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事,就更难。”
项阳所担忧的,正是颜卿之所忧。但颜卿比项阳更加担心的是,如果外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凭着他们三个的能力,足以自保,但阮依依却不行。
她师承仙医,但身体却比一般女孩要差许多,外人只道她是颜卿的徒弟却不知她真正的身份,如果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那才是灭顶之灾。
“灵鹊,霍家那边还有什么动静吗?”
灵鹊见颜卿问它,又仔细想了想,说:“霍家见查不到线索,多次到皇上那里探听。皇上只说依依跟着师傅长期在雪山上生活,习惯了冰寒。虽然现在是冬天,但她受了伤,所以要去冰窖里待着养伤。霍家见皇上说阮依依受伤怕他追究责任就没有再追问,后来看到有禁军守着冰窖,才信了几分。”
“知道他们有何打算吗?”
“婧贵妃听说小皇子满月之时便是你们出关之日,已经吩咐霍钦当晚来赴宴时要随机应变,他们决定满月酒时来试探你们的来历身份,还有,我听到他们秘谋时说要找到那个救走阮依依的神秘人……”灵鹊扑愣着翅膀,在屋里盘旋着:“他们还说,普天之下会这等厉害法术的,无忧国里只有仙医一族。如果能证明是颜卿救走的阮依依,就能查到颜卿的身份。”
颜卿和项阳对望一眼,立刻明白了霍府的意思。
假如颜卿或者项阳都不承认自己救走了阮依依,那么就不会有证人证明阮依依是被霍钦所害。毕竟婧贵妃和开国将军后代的身份还是有威慑力的。如果他们承认了是自己所救,那就变相的揭穿了自己的身份。
颜卿和项阳乃至齐浓儿如果想明正言顺的替阮依依讨伐霍钦,就必须暴露身份。想保持低调,就不能利用皇上皇后的势力和无忧国的律法。
幸亏,颜卿自始自终都没有打算明着来。
颜卿只是笑笑,挥手叫灵鹊出去。项阳见颜卿胸有成竹,很是好奇:“师兄可有主意?”
“你与浓儿这些年的生活,还有你们编的来历,都细细与我道来。”颜卿听完项阳说完后,与他对了些细节上的说词,从衣袖里掏出纸鹤,正是冰窖里的那只,念了段咒语后,便遣了纸鹤入宫到朝凤殿,将自己的打算和这些口供都告诉了齐浓儿。
“师兄是想先把身份的事隐瞒下来后,再找机会对付霍家?”项阳问颜卿。
颜卿点头,说:“阮阮以为我们当了缩头乌龟,正伤心着。她性子急,做事不想后果,所以不能让她知道我们在想办法对付霍家。让她平静一段时间后,等霍家放下戒心,才是反击的最佳时机。”
项阳见颜卿早有打算,这才放下心来。颜卿站起身抖了抖袍子,正要去看阮依依,项阳马上后脚跟上,问:“傻妞长大了?”
“嗯。”
项阳停下脚步,有些为难的挠头问道:“师弟为师兄另外准备间客房?”
颜卿转身斜睨项阳一眼,甩手离开。只剩下项阳在风中凌乱,心中大声喊冤:“都怪我太热心!”
阮依依曾经去过故宫里的御花园,当时看到那巴掌点大的地方,阮依依失望至极,甚是同情深宫六院里的嫔妃们整日被关在这里,连个透气的地方也只够麻雀来休息。
她没想到,穿越到无忧国之后,这皇宫里她最满意的,却是御花园。
阮依依曾经在这御花园逛过,随便估摸了一下,少说也有十几亩地,花草树木假山流水亭楼阁台长廊蜿蜒,一路沿着镜湖边绵延扩展。
湖中央,有座小岛唤为观月岛,不属于御花园的范畴但却紧挨着御花园,正是摆满月酒的最佳地方。
阮依依跟着颜卿坐船摆渡到观月岛时,整个人紧紧的挨着他。
正所谓不知者无畏,当初她不知道自己是纸片人,所以并不畏惧水。但知道实情后,她对湖泊河水这种大片水域有了莫名的恐惧。
颜卿见她害怕,轻轻的环住她的腰,将她扣在怀里。
项阳在旁边没话找话说,逗得阮依依咯咯咯直笑,引得其它渡船的文武百官纷纷探头看,见是阮依依生得俏丽动人,而颜卿又是一派风流,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小丫头?”有个犹豫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阮依依侧身往后面一看,王太医正站在一艘渡船船首,眯着眼睛看着她,颤颤巍巍的,真担心他腿软得会掉下船去。
“王爷爷!”阮依依冲着他挥舞双手,见他大惊失色的样子,不知道他是对自己突然长大而惊讶,还是对她手腕上的夹板而吃惊。
另一只渡船缓缓滑过,霍老将军站在船首,矜持的冲着项阳点头,眼神,却始终落在阮依依的身上。
“这位是?……”不知是船夫有意还是无意,两艘渡船并排着,徐徐向前荡去。霍老将军看着阮依依,慈祥的笑着,问:“看上去甚是眼熟。”
阮依依不认识霍老将军,只是觉得他的面相跟谁很象。听到他的问话,阮依依假装没有听见,回头再去看王太医时,发现他的船竟掉头向右划去,偌大的湖面上,竟只剩下他们两艘。
上这艘船时,项阳为了避免太多闲杂人,特别等人少时才上船的。渡船本来不大,最多站十人左右,项阳催得急,所以只站了他们三人便往观月岛划去。
项阳瞅着霍老将军一个就用了一艘船,而王太医的那艘船上已然站满十人,笑了笑,抱拳回道:“霍老将军心系朝廷社稷,鞠躬尽瘁,整日忙于公务,想必未曾见过我家侄女。”
说完,便拉着阮依依要她对着霍老将军行礼。
阮依依一听到这老头姓霍,便想起霍钦。他虽然为人龌龊,但论五官长得也不差,有几分霍老将军的样。只不过霍老将军年轻时长年在边关征战,大大小小上百场战役,腥风血雨,杀人如麻,所以神色之间多了许多肃穆和冷酷。
而霍钦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纨绔子弟虚度人生,纵然有身好皮囊也因为日日油走青楼妓院之间而变得虚浮,也难怪阮依依见到霍老将军时只觉得面熟,却没办法把他跟霍老将军联系起来。
阮依依不想搭理他,但既然项阳要她行礼,她只好勉强的福了福身,隔着湖水,弱弱的行了礼。
霍老将军也是第一次见阮依依。
那晚霍钦犯事吓得差点想逃走,亏他得了消息随机应变,派人将霍钦抓回家锁了起来不许他再出来惹事。霍老将军连夜审讯霍钦身边那些跟班小厮,详细了解其中原由。所他们所述,阮依依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娃娃,长得唇红齿白,五官清秀,童声稚气,看上去就是个纷嫩糯米团似的娃娃,与邻家女孩并无二样。
婧贵妃也是如此说的。
方才霍老将军听到前面船只上传来清脆童声,急着命船夫赶上来看个究竟。只见阮依依虽然身材仍然娇小,但却是玲珑有致,肌肤白希柔嫩,一袭鹅黄纱衣更是衫得她晶莹剔透。月光下乌发披散,只着同色系的丝巾绑着,巧笑倩兮。
仅听喊的那声“王爷爷”就觉得她是个单纯可爱的女孩,但仔细观察,阮依依的眉目眼角不经意的带着一丝灵气,浑然天成的娇憨妩媚,纵然是阅人无数的霍老将军,也未曾见过。
“哎,国师言重。老夫就是个老头子,拉着小姑娘唤我将军真是折煞人。阮姑娘是国师的侄女便是我霍某的侄女,唤声霍爷爷可好。”霍老将军一边与项阳打着哈哈,一边打量着颜卿。
从他出现到现在,颜卿都未曾看他一眼,只是小心的照看着阮依依,怕她有闪失。
看来,他很在意这个女孩,后面的事只怕不好办——霍老将军如是想。
“这位想必就是国师的兄长吧。”霍老将军又主动攀谈起来:“老夫是霍安邦,不知该如何称呼……”
“颜卿。”项阳答道:“我兄长并未有官职,暂在太医院里走动,霍老将军只需喊我兄长名字即可。”
霍安邦见项阳已经介绍,便冲着颜卿抱拳示意。颜卿这才有了反应,淡淡一笑,连手指头都没有抬一下,就算是回礼。
霍安邦很是恼怒,项阳官位与他相当,两人互不行礼还说得过去。但颜卿不过是平民,却这样傲然。如果不是为了他那个不肖子,想替他平息惹出来的事,霍安邦才不会这样彬彬有礼的跟着他们斯文。
霍安邦见寒暄得差不多了,便步入主题:“阮姑娘的手怎的上了夹板?”
阮依依见他绕来绕去,最终把话题重新绕回到她身上,知道一定是为了霍钦的事。阮依依事后问过项阳,当时颜卿把她救回来时,并无他人知道颜卿使了法术。特别是在青楼,那时霍钦封锁了房间和走廊,所以颜卿带着一团迷雾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只有霍钦一人看见。
听说霍钦当时惊得连眼睛都忘了眨,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没有她的人影,吓得差点尿裤子。
尽管项阳没有再说下去,但阮依依知道,霍家一定会怀疑她和颜卿的身份。而且,她马上就在归燕阁出现,连婧贵妃都按捺不住的来探听,一方面是怕他们到皇上皇后那里告状,另一方面便是对他们的来历产生怀疑,想探听清楚。
霍安邦不问就罢了,现在主动提起她的伤,不是来投石问路,难道还真得是月朗星疏的来攀谈。
项阳见霍安邦主动问,伸手在阮依依的鼻梁上刮了一下,笑道:“都怪我这侄女太过调皮,不肯乖乖待在国公府,非闹着要进宫去御花园玩。我兄长擅长医术,正在替皇后诊脉时,这傻妞偷偷跟着去了御花园玩,调皮爬树,结果从树上摔下来,便伤了手腕。”
“哦……”霍安邦见项阳没有说出实情,摸不透他的意思,故意找了个破绽,问:“虽然太医院离朝凤殿近,进出方便,但都有门禁,还有侍卫守着。阮姑娘是怎么混进去的?”
“哦,那日正巧是皇后分娩,宫里乱成一团。我兄长也是接到昭令才进宫的,这傻妞平时跟我兄长在太医院里玩耍,所以得了套太医宫服。那日她换上宫服跟着去,侍卫以为她是太医随从便让她进去。结果,伤了自己。”
霍安邦还想再问,船身一震,只见已经到了观月岛。
岛上早有太监宫女引路,颜卿带着阮依依缓慢前行。霍安邦见不好再问,只能跟着一路往前走去。
项阳对着颜卿做了个手势,颜卿张嘴,无声说道:“一切按计划。”
阮依依跳下船后,脚尖刚着地,就看到王太医笑呵呵的站在不远处冲着她招手。
阮依依在太医院跟他混得最熟,便跑了过去。王太医爱怜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问她的手如何受伤。阮依依照着项阳的说法敷衍着,王太医也没有起疑,只是慈爱的责备她两句。
颜卿和项阳随后走来,见王太医对阮依依很疼爱,便礼貌的与他攀谈起来。霍安邦上岸后便往观月岛中心赶去,路过颜卿身边时,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
“小丫头,一个月未见,长高了。”王太医笑道:“听说你跟你师傅在冰窖里休养,看来不错。”
“是啊,冰窖凉快。”阮依依歪头看着颜卿,意有所指。
尽管颜卿和项阳都没有告诉她他们的计划,但颜卿事先与她对过说词,叫她有所准备。颜卿没有向阮依依解释原因,只是含糊的说是为了隐藏身份。
阮依依敏锐的感觉到他们在预谋着一件事,而这件事一定与她有关。今儿见霍安邦如此殷勤,阮依依也猜出些端倪,只是装傻不说而已。
宫廷里,言多必失,特别是如果大家心里计划谋算着什么时,不说话才是最明智之举。
阮依依不等王太医再发问,马上反问他:“王爷爷,今晚你是来守着小皇子的吧。”既然是满月酒,王太医德高望重,医术高明,自然是来负责小皇子的身体健康。
“是啊。”王太医捻着胡子笑道:“小丫头还没有见过小皇子吧。”
“嗯,我想跟王爷爷一起去看小皇子。”阮依依说完,扭头问颜卿:“师傅,我去去就来。”
颜卿和项阳先前早就得知霍钦没有官衔,所以今晚不能出席小皇子的满月酒。霍安邦一心想试探,必定会缠着他们两个。阮依依如果能待在皇后身边,没人敢来骚扰她,安全许多。他们也不必分神来照顾她,可以一心一意的对付霍安邦。
至于婧贵妃,就算有什么想法,碍于皇上和皇后的面子,也不敢太过分。
颜卿点头,上前拉着她的手,小声说:“手腕未好,要小心别再伤着。”说完,又对着王太医作揖,客气的说道:“还劳烦请王太医照顾小徒。”
王太医对颜卿一直不冷不淡,主要是颜卿太冷漠,不太搭理人。王太医见他制药炼丹自有一套,不敢小觑,又不亲近人,所以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只是,他着实喜欢阮依依,又教了她一些医术,这回儿颜卿为了阮依依对他甚是客气,自然板不起那老脸,呵呵笑了两声,说:“自然,颜卿先生放心就是。”
阮依依冲着颜卿招招手,跟着王太医便往皇后那边去了。颜卿一直默默的跟在他们身边,见阮依依已经走进只有皇上皇后才能坐的亭子,那里守卫森严,这才与项阳坐到自己的座位,茗茶闲谈。
“师兄,你说皇后为什么要把满月酒摆到这观月岛?”皇上皇后尚未到达,朝廷里的文武百官们便聚在一起说些没油没盐的话。项阳无聊,也拉着颜卿八卦起来。
颜卿瞟了他一眼,笑道:“你师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
项阳摇头叹道:“观月岛在湖中央,夜晚风大露重,别说是小皇子,就连我们这些铁汉子如果不注意都会感染风寒,小皇子才刚满月就到这里摆满月酒,皇后这回可赌大了。”
颜卿笑而不语,只是品茶。
吴氏皇族自古人丁单薄,纵然是有所生也难养大,半路夭折者居多。所以吴氏皇族很少有兄弟叔伯夺位而自相残杀的历史,因为能生存下来的,都是强者,且几乎没有血脉上的劲敌。
当年,吴洛宸娶齐浓儿,除了真心爱她,也是存有私心。仙医一族的身体和血液倍加珍贵,所孕育的孩子自然也异于常人。吴洛宸有心改变这种状况,所以对齐浓儿寄予厚望。
颜卿虽然在冰窖里清修一个月,不闻窗外事,但齐浓儿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齐浓儿嫁给吴洛宸八年才得这双生子,嫉妒中伤之人肯定不少,就算生了也会被人诅咒夭折。
齐浓儿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仗着自己曾经是仙医一族身体底子好,亲自喂养的小皇子也长得茁壮,特地安排满月酒到这湖中央来,叫你们这些在背后嚼舌根的心怀不轨的知道,她齐浓儿生养的孩子就是健康。
众人正说笑着,突然渡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皇后驾到!”
文武百官纷纷跪拜行礼,颜卿也不能例外,勉强低了身子,但双膝并没有着地,虚虚的悬在地面上。
项阳见霍安邦直往这边看,悄悄的挪了一下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让他看到颜卿并未着地的膝盖。
皇上牵着皇后的手,慢慢的往岛中心的小亭子里走去。后面,两位乳娘各抱着一位皇子。其它嫔妃紧随其后,婧贵妃穿得光彩照人,走在最前。
齐浓儿刚上第一个台阶,就看到阮依依正跪在地上。她只是随意一瞥,就发现她的改变,抿嘴笑着,意味深长的望着虚跪着的颜卿,脸上浮现出一个怪怪的微笑。
“依依,快起来,让本宫仔细瞧瞧。”齐浓儿也不管其它人还跪着独独拉起阮依依,让她在原地转了几圈后,扭头娇嗔道:“皇上,为什么不告诉臣妾,依依长成大姑娘了?”
皇上没有回齐浓儿的话,而是等太监宣旨平身之后,见文武百官都依次落座,这才抚着齐浓儿的手背,笑道:“朕见她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朕想看看联的皇后会不会也这样。”
齐浓儿在吴洛宸耳边低语:“必定是我师兄养得好,她才长得这般快。”
吴洛宸见她有意在调侃颜卿,也跟着在她耳边悄声问:“过两日,且让朕养养朕的皇后,不知可否?”
齐浓儿脸红,整个人都快软到吴洛宸怀时。吴洛宸仰头大笑,文武百官不知他们在嘀咕什么,只见皇上开心,都跟着附和的笑。
婧贵妃冷眼瞧着吴洛宸与齐浓儿恩爱,忽然看到亭里的阮依依时,诧异得闭不上嘴。
阮依依眼角余光瞥见婧贵妃,只是淡淡一笑。她知道但凡一个月前见过她的人,现在再见她,都会觉得惊讶。
阮依依与王太医来到乳娘身边,只见两位小皇子长得白白胖胖,天庭饱满,活脱脱的帝王之相。特别是那两只乌黑溜圆的大眼睛,几乎看不到眼白,才刚满月就滴溜溜的转着,别提多机灵了。
阮依依想伸手摸摸他们肥肥的小脸蛋,又怕手上的夹板伤了他们,只好呶着嘴发出各种怪异的声音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小皇子们刚刚睡醒吃饱,正吐着泡泡玩,忽然看见一张俏脸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听到声音竟咯咯笑了起来。
“皇上快看,小皇子笑了。”齐浓儿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们,说:“他们才一个月,竟然会笑。”
阮依依没有当过妈妈,她不知道一个月的娃娃笑是不是很稀奇。当她发现文武百官都对着她行注目礼时,才发觉自己有点玩大了的感觉。
“依依,快!快再逗逗小皇子!”齐浓儿催促着她,阮依依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太出风头,下意识的将两只手放在头顶上做怪兽样,吐着舌头对着小皇子嘻嘻笑。
小皇子们竟兴奋的蹬起了腿,咯咯的笑声又大了几分。
吴洛宸见状,不禁又多饮几杯,抚掌笑道:“没想到阮姑娘与小皇子这般有缘,不如,阮姑娘也帮忙想想,给这两位小皇子取个乳名。”
阮依依愣住,一时语塞。她以为小皇子一出生就取好了名字,谁知,这两位小皇子连乳名都没有。
齐浓儿见她呆在那里,将她拉到身边,细声细语的把这规矩告诉了她。
原来无忧国的个风俗,怕小孩难养大,被阎王爷勾了性命,在未成年之前,是不取名字的。这样,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就不会有小孩的名字。
但为了生活方便,都会取个乳名。等到小孩成年礼那天,才会拥有一个大名。
小皇子虽然贵为龙子,但依然按照风俗,在未成年前不取大名。
吴洛宸想过很多名字,齐浓儿都不满意。她想借着这满月酒之名,顺便把小皇子的乳名也给定下来。
这正是拍马屁的绝好时机,亭下的百官们立刻沸腾起来,纷纷献计献策,要给小皇子取名字。
阮依依见有人着急,便立在齐浓儿身后,一边逗着小皇子,一边仔细听他们取的名字。下面的文官个个都是饱读诗书的书生,取个名字都能编本小说,渐渐的,阮依依听得有些困乏,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呵欠。
“阮姑娘听得没趣,想必是有了更好的主意。皇后,妹妹觉得,不如先听听阮姑娘给小皇子取的名儿。”婧贵妃突然横空冒出话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下面立刻安静了,一直沉默的颜卿和项阳听到婧贵妃的话,明知道她是在故意打碴,却又帮不上忙。
阮依依把打到一半的呵欠咽了回去,见吴洛宸和齐浓儿都回头看她,就连下面那些来赴宴的大官小官们也看着她,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腹诽婧贵妃为人实在不厚道,自己没找她麻烦,她反而先来惹事。
齐浓儿见阮依依呆在那里,有心替她解围,唤来太监给她换了套茶几凳子放在她脚下,阮依依刚坐下,齐浓儿就笑着说:“阮依依别怕,今儿晚上就陪本宫说说话。”
吴洛宸见齐浓儿偏袒阮依依,有意不给婧贵妃台阶下,远远的瞟了一眼,见霍安邦正绷着眼,死盯着阮依依看,只好出来做和事佬:“不知阮姑娘可有想好?”
阮依依离座,伏在地上行了个跪拜礼后,朗朗说道:“民女想好了,小皇子的乳名可以叫左左和右右。”
下面一片哗然,就连项阳也急得手心冒汗。
颜卿蹙眉,但凡有点权势的人家给小孩取名,都讲个吉利和来由,这左左右右听着可爱,却平凡粗俗了些,与小皇子的身份完全不配。
“皇上,皇后,民女没有读过书,但还是懂得这个道理的。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平民百姓,每个人都有左右手左右脚,左眼右眼左耳右耳,心在左边却惯常用右手,身体里的经脉血液虽分左右却融为一体。给小皇子取名左左右右,虽然平淡,却贵在这是平凡之中的永恒,哪怕是神仙,也逃不过这左右之事。”阮依依说到这里时,听到身后有人轻声赞叹,心里渐渐放下了那块大石。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字,只是突然想起自己穿越前小区里有不少双胞胎,其中有一对就叫左左右右。
当时小区里的街坊邻居都说这名字取得好。阮依依心想既然好就拿给皇子用,至于后面那一大通道理,不过是她急中生智想出来的。
反正皇家的人都喜欢听好话,随便把好话往小皇子身上套,总不会错。
吴洛宸先是不语,听到阮依依如此说后,面有喜色但又不够明显。齐浓儿也只是微微点头,好象最后一把火总缺那么一点劲。
“呵呵,阮姑娘倒是七巧玲珑,说话总是那么讨人喜欢。只是,小皇子何等尊贵,取这乡间俗名,总是少了些气势。”婧贵妃说着说着站了起来,向吴洛宸行礼后便主动上前,半倚在他身边,拿出一本册子说:“臣妾知道娘家是武官出生,不擅取名,所以特地央了父亲去了普渡寺向弘若法师求了几个名字,还请皇上过目。”
说完,便要拿着册子给吴洛宸看,完全无视齐浓儿这位正牌皇后坐在旁,一心只想博得吴洛宸欢心,争宠邀功。
际沅还跪在地上,见婧贵妃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麻烦,又看到齐浓儿脸上虽然波澜不惊,但转过身去逗着小皇子,佯装看不到婧贵妃当众撒娇卖乖,一股无名火起,大声说道:“皇上,依依还没有说完呢。”
正要翻册子的吴洛宸听到阮依依这么孩子气的话,忽然笑了,手也收住,拉着齐浓儿的手笑道:“皇后,你义兄的徒弟着实可爱,见朕不理会她,在生气呢。”
齐浓儿见阮依依在替她出气,便笑道:“阮依依自小住在深山老林里,没有学过规矩,皇上不怪她是她的福气。”这厢说完,那厢就冲着阮依依扬扬下巴,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阮依依直起腰,佯装不满,嘟起嘴说道:“民女还没把左左右右的寓意说完呢。小皇子贵为龙子,是天赐之福,也是无忧国的嫡亲血脉,孝悌忠信,兄友弟恭,长大后,必定会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协助皇上治理国家。此乃皇家之福,无忧国之福,这左左右右的乳名,又有何粗俗之说呢?”
观月岛上又是一片安静,只有湖风阵阵吹过,带着丝寒意。
吴洛宸手指轻叩桌面,他既没有翻看弘若法师的取名册子,也没有立刻对阮依依的左左右右表示满意。
齐浓儿也琢磨不透他的想法,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阮依依,好象在想她是如何想到这通说法的。
站在小皇子身边的王太医不停的捻着胡子,阮依依知道,他除了得意的时候会捻,紧张的时候捻得更厉害。
阮依依想回头找颜卿,哪怕只看他一眼心里也会安定。但她正面对着吴洛宸和齐浓儿跪着,不能回头,心里开始变得惶恐,但又强作镇静的迎上齐浓儿和吴洛宸的目光,然后做低姿势伏在地上,说:“民女唐突了小皇子,皇上恕罪。”
“呵呵,这乳名取得好,甚得联的欢心,不知皇后意下如何?”吴洛宸突然抚掌而笑,齐浓儿自然也是满心欢喜,一手抱着大皇子一手抱着小皇子,左左右右的叫了起来。
婧贵妃讨了个没趣,拿着那册子回了自己的座位。
阮依依起身时,悄悄住颜卿那里看去。只见他只是在与项阳低语,好象压根没有在意她刚才的险境。
阮依依莫名的有些失落,坐了回去后,齐浓儿唤来宫女来帮她喂食。
阮依依郁闷的被那木讷宫女塞了一嘴的糕点,她用两只手腕上的夹板夹住酒杯想喝里面的水时,忽然看到绡梅手捧一个红木盒子,扭着腰肢往吴洛宸那走去,噎在喉咙里的糕点不知怎么呛到了气管里。
阮依依大声的咳嗽起来,夹在手腕间的酒杯也摔碎在地。
阮依依咳嗽完时,已经是泪眼汪汪,她难受啊,她想喝水,可是,旁边的宫女太笨,只会拼命的拍着她的背,却不喂她半滴水。
颜卿起身,要上前看她,项阳暗中扯住他。
这里不是佛牙山,一切都必须有规有矩。颜卿冷静下来后,又坐了回去,悄悄的要施法术帮阮依依,却听到吴洛宸低沉的嗓音:“快给阮姑娘喂些水……”
阮依依觉得自己今天很倒霉,所谓喝凉水也塞牙缝就是这个道理。宫女手忙脚乱的给她灌水进去,呛得她眼泪鼻涕一起流,什么面都丢光了。
绡梅原本是在婧贵妃的示意下,将送小皇子的一对金锁呈给吴洛宸的。她不过路过阮依依面前,就引得这么大的动静,当下也吓得站在原地,看着阮依依整理好仪容,匆忙的跪在她的身边。
阮依依第一次这样丢脸,急得口不择言:“民女失态,民女知罪,请皇上降……恕罪……”
不等吴洛宸开口,齐浓儿反倒先问了起来:“阮依依,本宫问你,刚才被何事惊吓成?”
阮依依瞟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绡梅,没有说话。
齐浓儿看着绡梅,吓得她扑通一下也跟着跪了下来,连声喊恕罪。
这下好了,两个人都跪着,都在喊恕罪。齐浓儿看得莫名其妙,吴洛宸反而明了,只是笑而不言。
“师兄,你说这傻妞到底想干嘛。”项阳见这戏越唱越大,不禁急了。如果说刚才阮依依给皇子取名是侥幸,那现在她这般如此的,又是为何。
颜卿端起茶杯看着阮依依,笑道:“她不过是借题发挥,不必太在意。”他见项阳还是不懂,只是低声说:“她以前确实是被那宫女吓着了,至于现在……她想如何,静观其变……”
项阳见颜卿不着急,他也跟着安宁了许多。百官们见皇上皇后没有动筷,只能干坐着,看阮依依和绡梅轮流磕头认罪。
“都快起来吧,今天是小皇子满月,这等好日子,凭空跑出罪来,是想煞风景吗?”齐浓儿不硬不软的一句话,唬得她们两个都住了嘴,乖乖的站了起来。
阮依依乖巧的站在齐浓儿身边,绡梅也不敢献礼,回到婧贵妃的身边。
“说吧,为什么看到绡梅会吓成这样?”齐浓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知道自己坐月子期间,吴洛宸封锁了不少消息。她也派人探听了一些,只字片语的,项阳又不肯告诉她实情,她决定自己弄清楚。
阮依依用手腕上的夹板夹着衣角来回搓弄,好象很害怕的样子,迟迟不敢说话。
绡梅记挂着自己曾经掌掴和脚踹过阮依依,吓得不停的碰婧贵妃,要她帮忙出头。
婧贵妃见吴洛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想这事怎么也瞒不住,只好硬着头皮说:“姐姐最近养着身子,妹妹不敢来扰。前些日子绡梅和阮姑娘在御花园里起了些争执,绡梅一心护主,唐突了阮姑娘,所以……绡梅,还不快去给阮姑娘赔不是。“
绡梅得令,赶紧的上前冲着阮依依福身行礼。
齐浓儿自知这事肯定不是婧贵妃嘴里说的那样简单,但婧贵妃已经抢了先叫绡梅道歉,如果齐浓儿再追究下去就显得小气。
更何况吴洛宸一直眯眼看着,好象在看皮影戏似的,亭外的文武百官也跟着瞧,皇后要母仪天下,如果对这些芝麻小事穷追不舍,只会损了她的威仪。
齐浓儿只好做罢,心有不甘。
绡梅福身时,阮依依也学着她的动作回了礼。婧贵妃见事情就这样平息下来,很是得意,正想唤绡梅过来再拿那礼物给吴洛宸瞧,阮依依眼尖,跟着绡梅热情的走到婧贵妃那,小声惊呼:“哇,这小金锁好漂亮哦!小皇子戴上肯定很英俊的哦!“
婧贵妃听到阮依依没心没肺的赞美,正想自己再锦上添花的说上两句,阮依依忽然不小心踩到裙角,自己绊住自己,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婧贵妃身上扑去。
婧贵妃惊叫一声,整个人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连连往后。阮依依挥舞着双手,眼见前面没有人接住她,一拧身,抓住了身边后绡梅,这才站稳。
可是,不等阮依依平静下来道谢,绡梅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阮依依的脸上。
“啪!”这一声太清脆了,比在御花园的那次清脆多了。
阮依依呆在那里,绡梅也怔住,所有人都因为绡梅本能的这一巴掌给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谨嬷嬷,宫女以下犯上,该如何处置?”一片死寂中,齐浓儿夹起一块鱼肉,要吃不吃的样子,只等着谨嬷嬷的回复。
谨嬷嬷是朝凤殿里的掌事嬷嬷,负责管理皇宫里所有的宫女起居教习,职位仅次于柳翠,也是齐浓儿这八年来悉心培养的心腹。她见齐浓儿问她,略一勾腰,不卑不亢的说:“回娘娘的话,杖刑一百。”
阮依依一听,打了个哆嗦。据她所知,杖弄三十就能打得皮开肉绽,如果真正打了一百下,就算不死也半身不遂。
绡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闯了大祸,她也顾不上去求婧贵妃替她说话,跪在地上爬到齐浓儿脚下,痛哭流涕,好好的满月酒,竟搞得跟丧礼似的。
阮依依捂着被打的脸,默默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她望着哭得快要晕过去的绡梅,心底暗自感慨她实在是太笨了。
她也不想想,这是小皇子的满月酒,君臣同庆,天下同喜。聪明人都削尖脑袋的捡好听的说,你哭得跟死了人似的,这不是触霉头嘛。
再说,你的主子是婧贵妃,如果她肯出来替绡梅说两句话,就算活罪难逃至少死罪能免。绡梅不过是婧贵妃从娘带进来的小丫环,充其量是悦熙殿的一霸,但到了皇上皇后面前,她不过是只蝼蚁,就算是哭死,也不值得他们半点同情。
婧贵妃站起身,欲言又止,眼见太监上前要拖走绡梅,这才急急的跪到吴洛宸脚下,替绡梅求情:“求皇上开恩,绡梅胆大妄为,竟然以下犯下掌掴阮姑娘,确实该罚。但今日是小皇子的满月,不宜见血光。绡梅性命事小,小皇子的喜庆事大,还请皇上开恩,饶了绡梅一命。”
阮依依暗自思忖,这婧贵妃果然聪明。从头到尾不讲主仆情深,也不提误会意外,只是一个劲的拿着小皇子做文章。如果吴洛宸不应,那就是置小皇子不故,如果不罚绡梅那又会惹齐浓儿不快。
帝王之家最喜欢讲折中,但只要吴洛宸肯折中,绡梅就能保住一命。
阮依依眼珠子一转,也跟着跪下去。虽然她很恼火今天跪的次数比她这辈子的次数还多,但逢场作戏,不做就不是好人啊。
“求皇后娘娘开恩,求皇后娘娘看在小皇子的面子上不要动气。绡梅姐姐一定是护主心切,以为阮依依要对婧贵妃意图不轨才有所反应,求皇后娘娘看在绡梅忠心护主的份上,饶了绡梅姐姐。”阮依依柔柔说着,每一句每一个字都牵扯着脸上的伤,她痛得轻轻捂着,乌黑的双眸渐渐泛着水光,仰起小脸时,楚楚动人,单纯得犹如天间水晶,璀璨得令人目炫神迷。
齐浓儿迟疑,她对绡梅的生死并未兴趣,只是阮依依是颜卿的徒弟,也是她娘家的人,这绡梅竟然敢当着她的面掌掴阮依依,这等行为其实就是在替婧贵妃掌掴她。
齐浓儿要制绡梅不过是想杀鸡给猴看,但如果真得闹出人命来,也不是她真正所想。
原本婧贵妃求情,左一句右一句拿小皇子说事,齐浓儿听得就火冒三丈。只是碍于吴洛宸是皇帝不能多嘴,忍在一旁。
阮依依忽然也跟着求情,很大程度上是给齐浓儿台阶下,而且她直接道明绡梅的行为是为了婧贵妃,这话让齐浓儿听得舒服了许多。
齐浓儿垂眸望着脚边的阮依依,猛然觉得,这女孩并非象她原来想像中那样天真纯朴。
以前她总以为她与颜卿在佛牙山住久了,不习惯宫中规矩不懂人情世故,为人处事会野蛮骄横桀骜不驯,如此看来,还是她齐浓儿看走了眼。
吴洛宸见婧贵妃泫然欲泣的苦苦哀求,原本好好的气氛被她们主仆俩弄得哭天抹泪,心里不禁烦躁起来。眼见齐浓儿的脸色在阮依依求情后缓和了许多,便侧身问道:“不知皇后有何意见?”
齐浓儿大度的站起来,将跪在地上的婧贵妃扶了起来。谨嬷嬷见状,也识趣的把阮依依拉了起来。
齐浓儿拉着婧贵妃的手,和气的笑道:“妹妹,再哭就不漂亮了。姐姐知道绡梅是妹妹从娘家带来的,感情特别好,绡梅受罚,罚在她身上却痛在妹妹的心里。唉,只可惜这奴才们总是不懂主子们的心,才枉费了妹妹的这番情谊。姐姐今日罚她,不是罚她以下犯上,而是罚她辜负了妹妹。”
说完,扭过头去,对谨嬷嬷说:“既然阮姑娘也求情了,就改杖刑二十,然后罚抄金刚经一百遍。”
谨嬷嬷福身应允,婧贵妃见能保住绡梅一命也跟着行礼感激齐浓儿。吴洛宸见事情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解决了,若有所思的瞅了瞅肿了半边脸的阮依依,对着太监做了个手势,示意可以开席。
太监细细的嗓音在观月岛上方响起——开席,众人纷纷举杯向吴洛宸和齐浓儿道贺,好不热闹。
这时,王太医拿来药膏,在给阮依依涂抹。
齐浓儿瞧见,笑道:“你挨了打,最心疼的就是你师傅,你且坐到你师傅那去,让他好好瞧着。”
说完,就唤来太监,将阮依依的小桌搬到颜卿的旁边。阮依依行完礼后,拿着王太医的药膏,斯文的跟了过去。
这时,绡梅被一群太监架着要离开观月岛。她路过阮依依身边时,咬着牙恶狠狠的对阮依依说:“走着瞧!”
阮依依望着她被拖走的背景,摇摇头,乖乖的坐在颜卿的身边。颜卿仔细看了看伤,虽然下手重但上了药膏没有伤到根本,这才放心下来。
宫女在旁伺候负责喂食,阮依依轻轻的依到颜卿身边,撒娇说道:“师傅喂我……”
颜卿只是淡淡的瞟她一眼,问她:“刚才糕点还没吃饱?”
“唔……不是呛着了嘛!”阮依依小声嘀咕着,颜卿见她不满,倒了杯茶水递给她。
阮依依的手腕虽然仍然上着夹板,但筋骨早已复元,只是手指仍然不便不能施力。
她勉强用两只手捧着茶水正要喝,颜卿突然在她耳边轻语:“今晚见好就收,点到为止。”
话音刚落,颜卿就站了起来。原来,是霍安邦来敬酒。
酒过三巡,霍安邦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宫女们给他搬了张椅子坐在阮依依身边。霍安邦笑得很亲切和蔼,可是阮依依怎么看他,都觉得他象只使着坏心眼的老狐狸。
“阮姑娘,听说你和你师傅一直住在雪山上的,那里冷不冷啊?”果然,又是来打探的。项阳和颜卿那里他打听不到消息,看着她年轻,以为好骗,便假装慈祥长辈来关心晚辈,先从住址开始打听。
阮依依等的就是今天。
“是啊,我们住在佛牙山的山腰上,那里终年冰雪。”
“唉,天寒地冻的,苦了你这小娃娃。”霍安邦假装心疼的看着她,问:“好好的,为什么要住在那么贫苦之处?”
“因为那里有仙医啊!”阮依依童声脆脆,看上去一点心机都没有。就连老谋深算的霍安邦都在后悔,应该早点从这女娃身上下手,冤枉了当初部署了这么多人,结果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套到。
阮依依见霍安邦没有起疑,又接着说:“我和师傅原本是住在佛牙山脚下的,但是师傅说,仙医每个月都会下山一次传授医术,每次三日,结束了便要回山上清修。所以平时我们都住在山腰上认药采药,仙医下山我们便也跟着下山,跟他学医术。我师傅还有村里的人大多师承仙医呢。”
阮依依这话,半真半假。颜卿确实每月下山三日传医授药,佛牙山脚下的村民都受过仙医恩惠,学得医术再四处漂泊施药救人。
其实,太医院里的王御医也曾经去佛牙山脚下守得仙医指点,这段经历朝廷上下都知道,只是他从不承认。所以,当年项阳和齐浓儿说自己住在佛牙山脚时,大家对他们的高超医术都没有起疑。
“哦,仙医长什么样子啊?”
“不知道,每回仙医出现的时候,都是一团迷雾。不过他身上有只灵鹊,都是由它代替仙医来教授医术的。”
霍安邦一听,眯起眼睛,指着颜卿肩膀上的灵鹊,问道:“就象它一样的鸟儿?”
阮依依歪着头笑嘻嘻的冲着灵鹊招手,灵鹊飞来停在她的手腕夹板上。阮依依将灵鹊送到霍安邦的面前,笑道:“霍爷爷,你们瞧着灵鹊稀奇,我们看着可是很平常。佛牙山上十只鸟儿里有五只都是灵鹊,只不过仙医的那只会说话,我们养的,只会鸟叫。”
说完,便逗着灵鹊叫了两声。
霍安邦一听,脸上讪讪笑着。阮依依的话,滴水不漏,他们先前那些奇奇怪怪的事,都有了合理和解释。
霍钦看到一团迷雾救了阮依依,想必是那仙医。颜卿曾经在佛牙山学过医,想必是仙医认识他们,才把阮依依救下送还给他们。只是,这事情也未免太凑巧了,那仙医怎么会跑到青楼去呢?
阮依依知道霍安邦肯定不会全信,见他将信将疑的,也懒得多说,只顾着逗灵鹊玩。颜卿见霍安邦从阮依依这没有讨到便宜,放下心中大石,不时的喂些糕点给灵鹊吃,得空时便和项阳聊聊佛牙山的琐事。
霍安邦一边喝酒一边竖着耳朵听,听见他们说的无非是仙医医术如何高明之类的恭维之话,不甚在意。
忽然,他又生一计:“阮姑娘,你和你师傅一直住在佛牙山,怎得突然到皇宫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