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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朝安晨逸努了努嘴,没好气地说道:“当然是给他做次全面的身体检查!”说着,他伸长了脖子,冲着外面喊了起来:“老头儿,还在吗?”
那老头立马跑了进来,看到地上的鲜血,似乎吓了一跳,可还是努力装出一副很镇定的样子。
“很好!我对你今天晚上的表现很满意!”老金笑着点了点头,又抽出一张金卡,塞进老头的手里,“拿去,应该够给你媳妇打一套首饰了!回头帮我们把这儿收拾收拾,还有,记住我的话,你什么都没看到……”
“金院长,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老头欢天喜地地把金卡揣好,笑得十分灿烂。
老金松了一口气,回头对着我说道:“走吧!”随后,便率先走了出去。
纪月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王琦,一咬牙,还是离开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安晨逸,他虽然已经醒了过来,可是脸上仍然一副很痛苦的表情,于是也不敢再耽搁,赶紧推着他离开了房间。
依旧是之前的座位次序,老金和纪月上了驾驶室,我和安晨逸则被安排上了卡车后车厢。
卡车平缓地行驶起来,因为之前老金那番调侃的话,我和安晨逸之间的气氛莫名地有些尴尬,他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上,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而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坐在了一旁。
这时,我发现宁仲言的样子有些奇怪,他虽然也跟着我移动着,可是却不像以往那样迈开脚走着,更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提着前进。
“宁仲言,你怎么了?”我起身走到他面前,却赫然发现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定住了,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想到他连动也没动一样,依然一副呆呆的样子,仿佛魂魄被人抽走了一般。
我这才想起,刚才在殡仪馆帮了我的大忙之后,宁仲言就有如消失了一样,几乎让我忘记了他的存在……可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在和中级鬼的博弈当中他也受到影响了吗?
“宁仲言,宁仲言!”我有些慌了,毕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状态,于是伸手猛烈地摇起他的胳膊,“你,你别吓我啊,到底怎么了?”
“梁悠悠,别动他!”安晨逸皱着眉头,终于开口说了话,“我口袋里有一张黄符,你贴在他额头上,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我点点头,赶紧弯腰在安晨逸的衣兜里摸索起来,果然找到一条符,于是立马贴在了宁仲言的额头上。
“他到底怎么了?”做好了这些事,我忧心冲冲地问道。
安晨逸轻轻摇了摇头,十分冷静地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张符咒可以刺激到他,如果他还有意识的话,一定会清醒过来的!”
“那就好!”听到这话,我不觉松了一口气,嘴里喃喃地说道。
“梁悠悠……”安晨逸轻声唤出我的名字,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迟疑。
“什么事?”我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他,脑子里又想起老金的话,耳根子有些发烫。
“谢谢你救了我!”他终于说出了半句话,接着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我强作镇定地笑了笑:“没什么,我只不过是听着老金的吩咐照做而已!你最该感谢的,应该是他!”
听到这话,安晨逸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那家伙现在肯定就等着我去跟他道谢,他好趁机又提出那个要求!”
“什么要求?”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当他们医院的形象代言人!”安晨逸回答得十分无奈。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种很想笑的感觉,可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这个老金,还蛮有头脑的嘛……”
“好痛!”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于是赶紧转头一看,宁仲言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皱着眉头撕下额头上的黄符,一脸很不爽的表情。
“宁仲言,你醒啦?”我高兴地走上前去,踮起脚尖仔细看了看他的双眼。
没想到宁仲言没有后退,反而冷不丁地凑了过来,吓得我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干嘛?”我瞪了他一眼。
宁仲言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地说道:“刚才是你主动靠过来的嘛,我还以为你想……所以就主动点儿啰!”
“臭小子,刚才你突然就不动了,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我赶紧解释,可是不知为何,心情却像是放松了许多。
宁仲言一把将黄符揉成一团,扔回给了安晨逸:“还给你!”
“你还没回答我呢!”我不死心地继续问道,“刚才你到底怎么回事?”
宁仲言斜眼瞟了瞟安晨逸,很镇定地盯着我的眼睛,慢慢往前走着,一脸坏笑地说道:“梁悠悠,我以前警告过你哦,只要你问了我不想回答的问题,我……”
“行行行,不说就算了!”我赶紧后撤了几步,一脸警觉地打量他一番,“你,你别乱来!”
宁仲言撇了撇嘴,停下了脚步,虽然脸上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可是我突然发现,他的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忧虑。
这时,卡车停了下来,没过一会儿,老金打开了车厢,顺带把木板支好:“下来吧!”
我推着轮椅,走下了卡车,这才发现,原来老金是把我们带到了他名下的医院里!
“金何医院”这四个大字镶嵌在楼间,在漆黑的夜里闪烁着七彩的光芒,显得十分耀眼,这倒是挺符合老金一贯夸张的作风。
“从后门进去吧!”老金探着脑袋,看了看在医院大门口聚集的人群,不觉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我好奇地打量了下这群人,只见他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打牌,还不时地喝上两口啤酒,看上去倒是十分惬意。
“老金,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一脸好奇地问道。
“票贩子呗!”老金一脸的无奈。
“咦,你们是私立医院,怎么还会有票贩子?”我一脸的错愕。
“哼,当然是因为我们医院的医生好嘛!”老金头也不回地说着,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请来的可都是行业内知名的专家!好多被其他医院判了死刑的病人,在我们医院都得到了有效的医治!”
“切,吹嘛你,连票贩子都制止不了!”我撇了撇嘴,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老金在前面带着路,突然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无比的幽怨:“连公立医院都无法阻止这些黄牛党,便何况是我们这些私立的医院呢?唉,总而言之,这些事情是很难管理的,我能做的,就是尽量给真正的病患加号……”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钥匙打开了检查室的大门。
“行了,你们先在外面等着吧,我先给他做个B超,检查下腹腔,再拿个胃镜,彻彻底底把他吐血的原因查清楚!”说着,老金一脸坏笑地拉过轮椅,进入房间之后迅速地关上了房间。
我松了一口气,和纪月并排坐在了外面的凳子上,这才,我发现纪月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想得格外出神,嘴角不时泛起一丝浅笑。
我心里一沉,她这样的表情,不正是陷入爱河的表现吗?
“纪月!纪月!”我轻声地呼唤起了她的名字。
纪月这才回过神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声问道:“悠悠,什么事?”
“你……”我迟疑了一下,小心地斟酌着字眼,“不会真的爱上老金了吗?”
“有什么问题吗?”没想到纪月并没有反驳,只是笑着反问了我一句。
我愣了愣,赶紧又开始数落起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的人生才刚开始,老金年纪比你大太多,以后还会有更合适的人……”
“可是,我就觉得他很适合我啊!”纪月轻声打断了我的话,“悠悠,我明白你对我的好意,我也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跟老金待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很放松,他很幽默,总是能找到很好的话题来调动我的兴趣,一刻也不会觉得无聊,悠悠,虽然人生还很漫长,可是找到合适自己,自己也喜欢的人并不容易,我很确定,自己的确是喜欢上他了!也请你祝福我吧!”
既然纪月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我也不好再争什么了,只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便你吧!”
“倒是你,悠悠!”这时,纪月突然把话题转到了我的头上,“我还没问过你呢,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啊?”
听到这话,我愣了愣,随即快速地瞟了一眼宁仲言,一把拉过纪月,压低了声音说道:“纪月,宁仲言还在这儿呢,干嘛说这些呢?”
纪月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周围:“他在哪儿呢?”
“就在我们俩面前!”我不敢抬头看,只能伸手指了指。
纪月诡异地笑了笑,突然把我拉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一个转身,把后背对着宁仲言。
“这样,他就听不到咱们俩的悄悄话了吧!”纪月笑得格外灿烂。
我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只是勉强笑了笑,抬脚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
纪月识破我的小心思,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又强行把我拉回到她的身边。
“悠悠……”纪月不紧不慢地说道,“你都拷问过我好几次了,这次也该回答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我真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梁悠悠啊梁悠悠,你怎么就那么八婆呢?人家的感情明明就是私事,非得刨根问底弄个明白,现在倒好,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个坑……
“我,我没谈过恋爱!”虽然很不想坦白这样的经历,可我也不想骗她,只好垂头丧气地说道。
纪月似乎有些吃惊,她打量了我一番,吃吃地笑了起来:“看你说的时候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还以为你肯定身经百战了,没想到跟我一样嘛!”
“我可跟你不一样!”我很不甘心地嘟囔起来,“我呢,是活了二十几年,一直没遇上合适的人!”
“那有没有喜欢的人呢?”纪月眼神亮晶晶的,一脸好奇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故作夸张地回答:“哦,那可就太多了……我想想看,在福利院的时候,有个小男生长得挺可爱的,虽然他一直欺负我,可我其实挺喜欢他的……后来被收养之后呢,过了一年就上了小学,虽然我们那儿是镇上,可是班上有个男生,我还记得,爸妈都是大城市来的,他的衣服都很时髦,我那时候挺羡慕的,不知怎么的,也喜欢上人家了……”
“悠悠!”就在我东拉西扯的时候,纪月突然皱起眉头,轻声打断了我的话,“我是说正经的!你要再胡说,我可要生气了!”
“别别别!”我吓了一跳,赶紧摆了摆手,见纪月一脸固执地盯着我,一副不问到底誓不罢休的样子,只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声地继续说道,“亲,我没骗你,我真的还没遇到喜欢的人呢!”
“那后面这家伙呢?”纪月朝后面努了努嘴,悄悄地问道。
“什么意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悠悠,你不是跟他已经冥婚过了吗?”纪月一脸认真地说道,“既然你们俩都进行心灵上的沟通,那,那也就是说……”她突然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什么?”我依旧十分的茫然。
“你们俩已经人灵合一了!”纪月像是鼓足了十分的勇气,轻声说道。
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悠悠,我也没别的意思……”纪月吞吞吐吐地说着,“就像关心我一样,我也想提醒你一句,姓宁的他是魂魄,而你是大活人,虽然你们暂时因为冥约而待在一起,可是如果冥约解除了,你就可以摆脱和他的牵绊……”
“什么,冥约还可以解除?”听到这话,我十分震惊地打断了她的话。
纪月愣了愣,急忙问道:“悠悠,你不知道吗?”
我略显茫然地摇了摇头:“当初宁老婆子,也就是宁家的族长,她曾经告诉过我,说冥约一旦立下,就没有办法破解!”
纪月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悠悠,她是骗你的!人鬼之间立下的冥约当然有办法解除,你们之间冥约的媒介是你手腕上的这个玉镯,如果……”
“如果冥约解除了,那我和他会怎么样?”我下意识地打断了纪月的话,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是各归各位了!”纪月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番,“你呀,以后就继续做你的梁悠悠,至于那个小子嘛,既然他是通魂界的人,就应该有彻底的觉悟,当然是遁入冥界!”
听到这话,我的心情竟然十分复杂。
遁入冥界,也就是说,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得不说,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当你已经接受了最坏的结果,可是突然之间有人告诉你,很坏的事情其实可以有转机,可第一反应,竟然并不是高兴,而是毫无根据的茫然与不安……
“悠悠,悠悠,你在想什么?”纪月轻声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担心的表情。
我回过神来,勉强冲她笑了笑:“没,没什么!”
眼见我这副模样,她的脸色突然凝重了起来,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审视:“你……该不会不想解除冥约吧!”
“我,我也不知道……”我越发地心慌起来,“宁仲言说过,我和他有两年的时间都会待在一起,如果打破了手镯,他会魂飞魄散,我也会死……其实说真的,我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所,所以没想过冥约还可以解除……”
“悠悠,你不想和他分开吗?”纪月皱起眉头,轻声问道。
她的话犹如一记闷拳,重重地捶在了我的胸口上,虽然很疼,可是我还是极力否认着:“没有,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刚才你却本能地阻止了我说出解除的办法,说明你内心其实是抗拒的!”纪月毫不气馁,继续说道。
“我,我没有……”我有些心虚了。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悠悠,你该不会爱上这个鬼魂了吧!”
“这怎么可能?”我情绪激动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鬼!”
“真的?”纪月似乎不相信。
我努力压下自己慌乱的情绪,故作轻松地朝她耸了耸肩膀:“我只是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觉得有他这个朋友还蛮不错的,如果突然间他消失了,感情上肯定接受不了!”
纪月好像相信了我的话,她松了一口气,嘴里喃喃地说道:“那就好……可不管怎么说,悠悠,我都必须提醒你,哦不,是警告你,你是人,他是鬼,你们之间不可能有未来!所以……”
“行啦!”我笑了笑,很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不就说过你和老金的坏话吧?看样子你是记在心上了……我以后不管你的事了不行吗?”
提到老金的名字,纪月很温柔地笑了:“我和老金现在都是普通人,将来有无限的可能性……悠悠,希望你也能早些找到白马王子,到时候我们四个人一起环游世界!”
“让老金出钱?”我故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行!”纪月点了点头,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看着我,目光很认真地说道,“悠悠,我会把今天咱们交谈的所有事情保密,包括冥约解除的办法……等你自己确定好了,再来问我吧!”
我点点头,正想回答,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老金把安晨逸推了出来,手上拿着两张报告单。
“喏,曾经的护士小姐,你也看看吧!”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立马中止了和纪月的交谈,赶紧接过报告单,仔细看了看,随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伤到五脏六腑!不过呢,胃上还是有一定的损伤,看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你只能吃流质食物了!”我低下头,对安晨逸轻声说道。
安晨逸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回去吧!”老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又甩了甩胳膊,“都折腾一个晚上了,简直困死我了……”说完,他拿出钥匙,关上了检查室的大门。
回到卡车后车厢里,安晨逸很快便睡着了,我拿出薄毯,轻轻地帮他盖上,又想起刚才和纪月的对话,心里竟然挺不是滋味儿的。
“刚才你和纪月聊什么了?”正想着,宁仲言突然凑了过来,歪着脑袋问道。
我吓了一跳,抬头轻瞪了他一眼,故作镇定地回答:“那是我和纪月之间的闺蜜谈话,关你屁事!”
宁仲言似乎看出了我眼神里的慌乱,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我一番,试探性地问道:“难道跟我有关系?”
听到这话,我更慌了,干脆靠着边儿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把头埋在了双腿之间,尽量不让宁仲言看到我的脸。
“宁仲言,你别那么孔雀好不好?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不要打扰我!”说完,我便不吭声了。
果然,宁仲言也不再说话,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总归也让我松了一口气。
“你该不会爱上这个鬼魂了吧……”
纪月的话反复在我脑海中想起,的确,我无法给自己一个解释,到底为什么会不想知道解除冥约的办法,只是在那么一瞬间,我很害怕,可是害怕什么呢?我很茫然,也完全无法理出一个头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虽然这段路程刚走过不久,可是此时此刻,我却觉得十分的漫长,也第一次很渴望早点儿回到别墅,然后再想办法忘却刚才那段不算很愉快的回忆……
在我无声的祈祷声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厢终于停了下来,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没想到目光却刚好与宁仲言的视线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