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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梁芜菁笑着点了点头,片刻后才道:“父亲此言差矣,何止是好了许多倍,就说那文状元叶檀吧,当初他来咱们府上下聘的聘礼只有二十台,而且都是父亲您派人暗中送过去的呢,下聘那日帮忙的人,也是母亲给的工钱和赏赐。”
梁芜菁并没有瞧不起叶檀的意思,当初的叶檀除了顶着文状元的名头,实则一清二白,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还是父亲看中了他这个女婿,给了院子住,这些她都是一清二楚的,但叶檀骗婚,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即便她梁芜菁心胸宽广,也做不到完全不介意。
“可不是,再说那武状元娄贺,他来咱们家下聘的聘礼也是侯爷和妾身帮忙张罗的,咱们家也不在乎这些,可是咱们愈发不在意,旁人愈发放肆,愈发轻视咱们侯府,还做出悔婚这样的事儿来,当真让人气愤,说句不该说的话,那些小门小户出生的人,做事就是没个分寸,现在可好了,刘家和咱们门当户对,万事都按习俗来,也不会亏了我们芜菁,老爷,这次送去刘家的嫁妆,老爷可要再添一些好东西,而且……送去了便不要抬回来了。”虽说女儿女婿日后都住在他们梁家,女婿又是入赘,这嫁妆是不必留在婆家的,可入赘的女婿也不必抬这般多的聘礼来,所以,张氏才想给梁家一些好处。
“好,就依夫人的,刘家人真是有心了,瞧瞧这妆台,我年少时去刘家还见过呢,是刘家的老古董,他们竟然让人给芜菁抬来了,可见是真心喜欢咱们家芜菁。”梁义博走到了靠墙的妆台前,轻轻抚摸着这紫檀木雕刻着梅花的妆台,眼中满是笑意。
他少年时就和定南侯刘成交好,自然常常去刘家做客,这妆台他是见过的,当时刘成还在他面前炫耀过,时至今日,看着这妆台,刘成的声音仿佛也在耳畔回响。
“梁义博,你梁家乃是我大周朝首富,好东西多了去,不过我刘家也有压箱底的东西,瞧瞧这妆台,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是咱们开国之君,太祖皇帝的皇后钦此上次给咱们家第一任老侯爷夫人的,传承了三百年呢,上头雕刻了数百朵梅花,每朵梅花的花心都是猫眼石镶嵌的,名贵的很。”
想到此,梁义博有些兴奋的向自己的妻女介绍了这妆台的由来,随即笑道:“芜菁,这是他们刘家的宝贝,一直收在他们府库里仔细保存着的,如今送了你,足以见刘家对你的重视,来,坐坐这妆凳,改日父亲就把这妆台和妆凳抬到你屋里去,把这一大面铜镜换成西洋镜子。”
梁芜菁笑着点了点头,她自然不会拂了父亲的好意,虽然这凳子上似乎沾上了一层灰,但是她还是笑着坐上去了。
铜镜里的自己看着肤色蜡黄,而且有些不真切,她大小用惯了父亲从西洋那边弄来的玻璃镜,如今看着这铜镜,倒是觉得有些好玩,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着这铜镜,甚至还有些自毁形象的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引来身边的父母和丫鬟们哈哈大笑。
然而,还不等梁芜菁说些什么,她突然觉得自个坐着的凳子一歪,还不等她有所反应,整个人便往地下倒去,若不是碧云手疾眼快拽了她一下,她的头就该磕在妆台的角上了。
“小姐,您没事吧。”碧云虽然扯了她一把,但只是减缓了她摔下去的速度,梁芜菁的确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
“芜菁,你怎么样了?”大夫人见女儿摔倒在地,急的脸色都变了,立即去扶她。
梁芜菁这一下虽然摔的不重,但却摔疼了,为了不让父亲母亲担心,挣扎着站起身来,当她低眉望着将自己害的跌倒的始作俑者,那妆凳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父亲嘴里那无比贵重的老古董此刻已经散架了,四分五裂倒在地上。
梁义博见女儿已无大碍,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当他看着地上的妆凳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来。
“这……大约是许久未用,木头酥软了。”梁义博笑着说道,但望着妻子看着他那严肃的目光,语气未免就弱了一些。
“刘家捡好的东西送来,心自然是好的,不过……为了咱们芜菁的身子,还是要小心为妙,碧玉,你们几个把这些聘礼里里外外都好好查看一番,能用的日后再给小姐姑爷用,不能用的便收入府库吧。”大夫人扫了碧玉一眼,低声吩咐道。
“是。”碧玉连忙应道。
“母亲,不碍事的,女儿哪有那么娇贵。”梁芜菁上前拉着张氏的手,笑着说道。
“母亲知道,可万事小心是没错的。”她说到此似乎已明白女儿心中所想,随即笑道:“我知道,你是怕日后建业过来了觉得难堪,这样吧,让碧玉她们仔细查看查看,不能用的便找能工巧匠修一修,连着这妆凳一起,若实在不成的,就做个一模一样的替换上吧,你这孩子,还未成婚便胳膊肘往外拐。”
“多谢母亲。”梁芜菁笑着说道。
有些事儿,她虽未经历,但有些道理,她是明白的。
天下间……恐怕还没有哪个男人入赘到梁家,看着梁家这惊世富贵心中不升起自卑感的,这也是她所担心的。
男人的心有时候其实很脆弱,而且……没有哪个男人不好面子,入赘……这可真不是一个好听的词儿。
“还是夫人考虑的周到。”梁义博连忙附和道,却引来张氏一通白眼。
她的宝贝女儿从小就被她捧在手心里,磕磕碰碰也不曾有,不想今儿个却被这椅子给摔了一跤,她还没有和他算账呢,好好的让女儿坐什么妆凳,难道不知这聘礼有损是不吉利的事儿吗?
自然,张氏此刻是不愿多提的,拉着女儿往前院去了,女儿大婚在即,她还有许多事儿要交代呢。
殊不知此时,此刻,梁贵妃已将刘建业的母亲白氏请到了宫中。
“定南侯夫人,请用茶,我们娘娘正在寝殿更衣,稍后片刻便来见夫人,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虽是去年皇上特意赏赐的,但今年的雨前龙井尚未进贡到宫中,如今紧缺着呢,娘娘这儿也只余下一小瓷瓶了,娘娘一直没舍得,今儿个特意让奴婢沏一壶来给夫人尝尝。”既然梁贵妃派人去传话,是要请定南侯府夫人入宫吃茶,萍儿自然要将最好的茶给奉上来。
“多谢姑娘,娘娘真是太客气了。”定南侯夫人白氏见萍儿对她这般殷勤,心中还是十分诧异的,倒不是说她们侯府里没有这样的好茶,虽然定南侯府这些年没落了,大不如从前,但毕竟是传承了三百多年的勋贵之家,定南侯也还在朝廷领了缺,也算不错了,这雨前龙井虽然珍贵,却也拿得出来。
“夫人不必客气,请用茶。”萍儿按照自家主子的吩咐,亲手伺候定南侯夫人,并未让身边的小宫女插手。
白氏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定南侯府今非昔比,开国八大侯府,说起来多么的尊荣,实则……除了几家能保持荣耀外,大多不如从前,其中冷暖只有自个这个当家人才知晓。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不是她家侯爷与惠周侯梁义博交好,得梁义博照拂,做了些小生意,凭他在礼部领那个闲职的俸禄,根本撑不起侯府开销。
定南侯府历时三百多年,即便侯府有积余,也所剩无几了,做儿孙的总不能把祖宗留下的宝贝都败光吧,若真如此,那离灭亡也不远了。
打从白氏当初嫁到了侯府之中,看了侯府账目后,便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如今总算还能支撑门面。
不过……这两年来为了给长子娶亲准备聘礼,她几乎将府里能拿出来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如今倒也有些捉襟见肘。
本想着儿子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能得些嫁妆过来,加上儿媳妇的添箱,也算不得吃亏,却不想儿子入赘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如今聘礼打水漂不说,女方日后抬来的嫁妆,她也得原封不动的送回。
不过……梁家不比别的勋贵之家,如今也不是她计较的时候,儿子若是飞黄腾达了,还能不照拂刘家吗。
“夫人,您再吃吃这杏仁酥,这可是咱们娘娘小厨房里做的最好吃的点心。”萍儿见白氏有些拘谨,随即端上点心笑着说道。
“好,有劳了。”白氏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唏嘘不已,从前她和几位勋贵之家的夫人入宫向几位主子们请安时,那都是站在后头的,主子们何曾这般客气待她,如今梁贵妃派人请她入宫,又让身边的大宫女伺候她,恐怕是因为她儿子建业要娶贵妃妹妹的缘由吧。
说实在的,让她嫡出的长子,定南侯府的世子入赘梁家,即便梁家是天下首富,权势富贵样样不缺,她也是舍不得,也是不甘心的。
今儿个才把聘礼送到了梁家,市井之中已有传言,说他们定南侯府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卖儿求荣,因贪图富贵才让世子去梁家做上门女婿,她听了后气得不成,却又能如何?都已下聘定亲,并且定下了拜堂成亲的日子,难不成还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