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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里正吓了一跳,喝住了几个人:“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李长博等他们都安静下来,这才出声:“先去看看,都不许动手。谁动手就送衙门。”
付拾一笑着提醒诸位:“闹事送衙门,县令一般不分青红皂白,两边都打,打过了都老实了,才问事哪。”
潜台词:不想屁股痛,就给我老实点!
事实证明,不管什么时候,打屁股都是所有人的噩梦,小时候怕被打,大了还是怕的。
付拾一满意的看着大家安静如鸡的样子,点点头,总结:论从小到大被打屁股支配的噩梦。
林里正亲自点了一个年轻人,让他带着方良去将张蛤蟆带过来。
带上方良,主要是防止村里的人没人看着,真动手。
看着林里正花白的头发,眉间深深的皱纹,付拾一忍不住深深的感叹:里正也不好当啊!这头发,得有一半是操心操白了的。
坐着喝茶等待张蛤蟆过来的时候,程傻子吃完了冬瓜糖,又开始哼哼唧唧。
付拾一辨认了一小会儿,发现他喊的是“饿”。
林里正变了变脸色,还是问了一句:“没给他吃过饭?”
林父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他干了这种事情,我没打死他就算开恩了,还想吃饭?这才一天,饿不死!”
他瞥了一眼程傻子,还凶狠的吓唬他。
程傻子显然是被打怕了,林父一呲牙,他就缩脖子,闭着眼睛一脸的害怕。
怎么说呢,虽然知道程傻子做错了事情,可你真面对一个傻子这样的时候,又忍不住有点儿觉得不是滋味。
这是来自于天性:强者对弱者的怜悯。
和程傻子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人会不由自主的将自己代入强者的位置,将程傻子放在弱者的位置。就像是和小孩子待在一起的时候一样,会下意识的生出怜悯和保护的心态。
李长博显然也有点儿这种感觉,而且他还表现了出来:“林里正,如果确定他能乖乖听你的话,就松开他,然后给他点吃的。”
付拾一点头:“这样哼哼唧唧的,也不是个办法。”
林里正有点小小的欢喜,连忙点头:“他会听话的。”
一面说,他一面亲自过去给程傻子松绑。
林父他们看着这个情形,有心想阻拦,但李长博却及时说了句:“这么多人看着,他跑不了。”
就连李成,也说了句:“长博说得是,还是让他安静些。梅娘就在隔壁,听见他声音,心里肯定更难受。”
他看着程傻子,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有多复杂。
程傻子被松开后,果然不乱跑,自己乖乖的站起来,还举起手给林里正说:“痛痛,呼呼。”
林里正还真就敷衍的给程傻子吹了两口。
看那娴熟的样子,估计也不是第一次。
怎么说呢,就还挺有爱的。
林里正也没吃的,想了想,就看村里几个年轻人:“你们谁去拿个炊饼过来给他吃吧。”
然而却没人动弹,一个个脸上都挂着不情愿,看一眼程傻子,也都是敌意和怒气。
谷林里正皱了皱眉。
林父忽然说了句:“这几年你对这傻子好得不得了,人家都说,你把他当亲儿子呢。咱们本村的人吃了亏,你不帮,反而帮个傻子——”
他起了这么一个头,就有年轻人在底下咕哝一句:“还不是为了钱?程傻子那么多地,那么多钱,都在他手里,要把程傻子弄走了,他不就得拿出来?那肯定是帮程傻子呗。”
这话分明就是在讨伐林里正的。
林里正气得脸都涨红起来,可看了看林父,看了看那群年轻人,总归还是没有发作,只心平气和说了句:“村里的桥,是谁修的,还记得吗?村里的水渠,谁修的,还记得吗?真赶走了程傻子,过桥挑水的时候,你们心里过得去吗?”
这话一出,顿时就没人嘀咕了。
屋里一片安静。
付拾一看一眼春丽:“春丽,给他口吃的吧。”
春丽憨憨的应一声,在随身兜子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一封芝麻饼来,大大方方的分给了程傻子一块,“芝麻饼,可好吃了。香喷喷的。”
剩下的,春丽爱惜的包起来,同时咽了咽口水:我也想吃。可今日份吃完了,不能再吃了。再吃方良就该不让我睡觉了。
结果程傻子接过那芝麻饼的时候,竟然小声含混的说了句:“蟹蟹。”
付拾一若有所思看着程傻子:这么有礼貌?父母教得这么好吗?
林里正大概也猜到付拾一的心思,于是说了句:“别看他傻,洗干净,长得好,还懂礼数,平时真的讨人喜欢。他爷娘都是读过书的,都有礼着哪。没人不喜欢他们。”
说到最后,林里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林里正的忧愁,显然没能够传染给程傻子,程傻子捧着芝麻饼,认认真真的,斯斯文文的吃。
付拾一越看,越觉得程傻子真是有教养的。
能将一个智商发育不完全的人教育成这样,他父母应该花费了巨大的精力。
而这样看,程傻子就更不像是会做那种可怕事情的人了。
智力低下和精神疾病是不一样的。智力低下,只是智商不够,本质上还是有自己的逻辑和思维,只是和小孩子差不多。但是他们并不疯,不会出现混乱的思维和行为。
说话间,张蛤蟆也被带了过来。
付拾一一直以为,张蛤蟆的外号应该是从嘴里被塞了蛤蟆之后得来的。
但是她现在一看,却明白了,张蛤蟆之所以叫张蛤蟆,只怕是因为他本身的长相。
张蛤蟆眼睛很大,但有点鼓,而且嘴巴很大,鼻子很小很塌,鼻孔有点朝天。
而且张蛤蟆个子也不大,四肢纤细,但肚子挺鼓的。
就很像是个成了精化成人形但又保留了种族特征的蛤蟆精。
张蛤蟆看见林父,顿时就开始抱怨:“叫我来干啥?他在我就回去了——”
说完还真转身就想往外走。
这架势,分明就是他在,林父就不能在,林父在,他就不在。
付拾一扬眉:这积怨有点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