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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紫极闻言一愣,眸间怔怔的,不知为何听了那人的话心里竟然会有疼痛的感觉,听着那透着淡漠冷意的话语,忽然之间很是想念从前对她的温柔笑意。
可是,她方才听到什么了?
他说,他渐渐明白,身边总还是要有个女子相陪的,他说他要找人来照顾他的伤,他要找人照顾他。
她想开口说好,却做不到他那样的疏离淡漠,她轻轻抿嘴,强自压下心中难受,叹道:“温哥哥娶亲,紫极一定会去的,到时一定备上一份厚礼。”
他浅浅一笑,却转身翻身上马,手握缰绳,视线淡淡的落在远处:“那就多谢了。”
看着他绝尘而去,她还在扬尘中站着,心里是不能抑制的疼痛,手慢慢抚上左肩靠近胸口的地方,看着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低喃道:“为什么听你说这话,我的心这么疼呢?你身边有人相陪不是我一直的心愿么?我这是怎么了,我应该高兴才是啊……”
低语淹没在喉间,眸中流淌着迷惑失措,将手里似乎还有着那人温热体温的玉佩放入怀中,转身就去牵那还立在城门下的马,牵着马慢慢在街上走,低垂的眸中却瞧不清那深邃的眸光。
京都云王别院。
已是深秋时节了,别院的后园里那些树的叶子都落尽了,云王离京,下人也都知道这院子里软禁着人,没有王爷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进来,所以哪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别院只有这里到处都是落叶,倒显得这后园池塘边的这个给纳兰明玉住的院子有些凄清。
今天没有阳光,是个阴天,纳兰明玉一袭白衣站在池边,视线落在极远极远的地方,清冷的身影让人看了,总觉得不是身处深秋,而是到了大雪纷飞的季节,总能触及到那一抹浓郁的冷冽之意。
上官千夜踏进院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那个人仿若和周围的景色溶在一起的感觉,静静站在那里,他竟然产生一种不想上前去打扰的想法。
纳兰明玉负手而立,却敏锐的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眸看去,看清来人之后,那寒星一般清澈的眸中也未起一丝波澜,他慢慢转身,在上官千夜面前站定,淡声道:“你怎么来了?”
虽说他被软禁了,但是外界的消息他还是听到了不少的,他知道紫宸率兵来犯,云王奉旨意带兵前去抵抗,上官千夜是他的属下,理应在前线作战,怎么会在京都出现呢?
上官千夜细长眼眸眯起,微微一笑:“王爷让我带你去临安。”
“去临安做什么?”纳兰明玉微微挑眉,声音冷冽问道。
“两军如今在沂水外的临安城外对峙,王爷在紫宸军中见到了一个人,与你有些渊源,王爷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叫你去无非是胁迫他。我说的这么清楚,现在可以起程了吧?”上官千夜见那人一脸淡漠疏离,打心眼里不喜欢那人什么都不在意的神情,因此才没有什么好语气。
纳兰明玉心中一动,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模糊划过一个人的名字却不敢确定,只是声音里加了一些焦急,又问道:“什么人与我渊源?云王要用我去胁迫谁?”他深深蹙眉,“上官千夜,你说清楚了,我们再走。”
上官千夜却是一笑,收回目光,转身对着一边的池塘,视线落在清澈的池水上,眸中有很辽远的感觉:“你都已经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什么意思?”
上官千夜一笑,那笑里似乎有点苦涩的意味,可惜纳兰明玉没有看到,他此刻只在意他的回答:“你还问我什么意思?非要我说出那人的名字你才肯走吗?好,纳兰明玉,我就告诉你,如今紫极已经做了紫宸的先锋将军,还跟紫宸的主将亲密的很,我军雷州大败就是紫极给那主将献的计,王爷震怒,叫我领你去临安。”
他虽说是执行叶霆的命令,可他并不知叶霆为何非要把纳兰明玉带到临安来,他只是以为叶霆想用紫极和纳兰明玉的兄弟之情来劝说紫极归降,所以他听见云王命令的时候还很庆幸,觉得王爷这个主意不错,殊不知若是纳兰明玉真的去了临安又是怎样一番混乱的局面呢?
上官千夜不知实情,纳兰明玉听完他的话,却已经完全明白叶霆的居心了,因为那个心计深沉似海的人明白的知道紫极的女儿身,更加清楚的知道自己和紫极之间的关系,那当着叶簌簌说出的爱意,不管是真是假,若是从叶簌簌口中说给了云王听去,那后果……后果简直是……
纳兰明玉几乎不敢往下想去,不管是不是紫极让云王吃了败仗,云王此番叫自己前去就是不肯善了此事,自己若是去了临安,他必然会拿自己来要挟紫极,更不是会拿什么来对付他们了。
他心中泛起一阵凉意,原本平静的心湖骤然泛起风浪,清冷的眸中渐渐浮现自责,他怎么就偏偏忘记了,紫儿其实是女儿家呢?平日里总看她一身男装,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又有若儿保护她,自己竟是放心的很,本以为自己亲自到这龙潭虎穴来,就不会有人找她的麻烦了。可他竟然忘了,不是人人都是这般想的!
“紫……他的身边还有什么人跟着?”他差点说出紫儿,那个紫字一出口,心里一抖,到底还是改了口。
上官千夜一笑,这一回眼里是明明白白的写着无奈:“我偷偷去找过他,见他身边没有什么人跟着,以前常常看见的那个小丫头也不在,我当时急着跟他说你的事,也就忘了问了。”
纳兰明玉一愣,若儿不在了吗?他记得自己当初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过若儿,不可离开她的身边,怎么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就连若儿都不在了呢?可是上官千夜只字未提桑桑的名字,看他的神色不像撒谎,难道紫儿没有和桑桑在一起吗?
纳兰明玉忽然觉得心里有种害怕失去那人的感觉,却也有一丝丝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庆幸,可是,为什么紫儿没有和桑桑在一起,却和紫宸的人混在一起去了呢?
“好吧,我这就去收拾一下。我跟你去临安。”他不能让紫儿独自面对这一切,就算没有爱意,她还是他最爱最疼惜的妹妹。
温沉筠恰好和上官千夜同一天到达京都的,他一路上快马加鞭不肯耽搁,直接绕过临安城,远离云王的大军,他本就不喜叶霆为人更不愿去面见云王叶霆,所以就悄没声息的回到了京都。
他将出使紫宸和雷州所发生的事一一向秦天磊禀报,几乎把年轻的皇帝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叶霆领军在外不在朝中,秦天磊眼中的怒色越来越浓烈,满脸震怒看的满朝文武几乎不敢抬头。
叶霆离开京都已有月余,秦天磊早就暗中布置好了,经过一番动作,虽然遇到了一些阻力但是还是将朝中文武大臣收服了不少,京都的三万御林军又掌握在右丞相宋成阳的手中,所以秦天磊再不用在太皇太后面前装作从前那般唯唯诺诺了。
温沉筠在朝中一向以刚直忠厚著称,他从不摆架子,年纪也不大,可是众臣敬他刚直,是以都很敬佩他,如今他在紫宸军前受辱,又被云王叶霆如此对待,众臣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开始犯起嘀咕了。不少人都觉得摄政王此事做的不好,倒给人狂妄自大的感觉,连当朝的丞相都不放在眼里,他叶霆还会将谁放在眼里呢?
他的一番话说完,倒是意外的将大部分朝臣的心都又拉拢了过来,倒觉得皇上应该为温丞相做主。
秦天磊见众大臣神色不一,心中已有计较,沉吟片刻,才道:“既然如此,那就容朕和太皇太后商量商量,看看如何解决此事。”
他微微眯眼,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也已有了主意,可是,他知道叶霆和太皇太后的耳目众多,他还是不能太多张扬,所以只是含笑这般说道,见众臣都点头,他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杀意,却浅浅一笑道:“若是没有什么事就散了吧,朕也累了。”
众臣忙都道无事,一旁的总管太监忙尖声宣布散朝,秦天磊看着走在最后的温沉筠,挑眉唤道:“温丞相,朕还有些问题不明白,你跟朕到书房来。”
温沉筠止步,跟在年轻皇帝的身后来到书房。
等所有宫侍都退出书房之后,秦天磊看面前温润男子敛去眸间笑意,他才微微挑起眉梢,问道:“沉筠,朕问你,雷州之战你确定你一直都在两军阵前么?”
他深知叶霆的能力,那些战绩都是千军万马里拼杀出来的,要说紫宸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击败了他拿下雷州,若不是知道温沉筠没有撒谎,他是万万想不到的。
“是。臣被那紫宸的主将绑在阵前,云王下令放箭之后,易天阙才开始攻城,可是,在臣看来,雷州水道河道众多,易天阙的兵虽然勇猛但却不擅水战,所以臣觉得要是没有后来的那个计策的话,还真说不准谁会赢。”
秦天磊一愣,却听出他话里有话,微微眯眼,眸底浮现一丝兴味:“后来的那个计策?什么计策?谁的计策?”
温沉筠眸光一闪,像是强压下什么东西一样深吸一口气,稍稍蹙了蹙眉,才道:“臣……当时是和一个人一起被绑在阵前的,那人之前在紫宸救过臣,可惜还是被紫宸主将追了回去。那人本是我们月阑的人,可他与云王有过节,那火攻雷州的狠毒法子就是他后来却献给紫宸主将的——”他停顿了好久,才道,“那人其实皇上应当认识,就是……紫极。”
秦天磊愣在那里,万万没有想到竟会从他的口中得知听到这个名字,每每总是放在心里默念的名字此刻被人光明正大的提及,他觉得自己的心上那一道无形的枷锁被打开了一样,被封存的情感蜂拥而出,几乎按捺不住那强烈的雀跃,就算他心里有着满满的疑惑,他终究还是得知了那人的踪迹。
“你怎么不把他……带回来?”他不问那一战死伤多少,不管雷州失守,不顾紫宸来袭江山有难,他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再看那人一眼,就算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他或许也能心满意足。
也不知何时开始,脑子里都是那人的身影,一开始的想是觉得那人好玩儿又与众不同,后来的想是记挂那人拿了他最初的那一套太子正服惦记着让他还来,后来登基做了皇帝,想他的机会竟然越发多了起来,后来他在某一天突然明白,原来他真的把一个少年装在自己心里了。
温沉筠躲闪着他的眸光,可是忍了半天到底没有忍住,,眸底已有忿忿之色:“皇上,他已不是从前的紫极了,他与云王素有嫌隙,想必皇上应该知道云王软禁了纳兰明玉,所以那紫极就投靠了紫宸,献计给主将,夺了雷州,现在被封做先锋将军,正跟着易天阙攻打我月阑呢!”
这一番话说完,书房里是很久很久的静谧,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温沉筠觉得他的腿都站的麻了的时候,才听见那人开口道:“沉筠,你错了……他还是从前的他,”见过那人调皮捣蛋的本领,他心知那人其实根本不会在乎什么国不国的问题,那个少年从来都遵从自己的心的,又有何时在乎别人的看法想法呢?“问题就在纳兰明玉身上……”
秦天磊沉吟半晌,却拿起一旁的墨笔,在宣纸上写了几笔,抿嘴又看了看,又写了几笔,才递给温沉筠道:“沉筠,朕有事要你去做。——明日早朝,朕会对大臣们说你奔波劳累需要在相府中静养几日,你就悄悄离开京都,带着朕的信笺一路往北,把它交给秦墨寒。”
温沉筠神色一凛:“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