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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宁一听,当下一阵风跑进内屋,就见清瘦的人侧着身子坐在书案前,身上的衣服有些褶皱,该是刚从床上起来。琼鼻高挺,清澈眸中不再是孤高的清冷反而多了一种烟火味道,有着忧愁有着复杂柔情。
“怎不多躺躺?”一出口就带了些责怪的口气,身子这么弱走走都怕他摔着。
清幽的眼睛对上她,有些不自在的低了下去。“热,躺不住!”口气淡淡的,也不怪柳宁突然出现。
得他一说柳宁才反应过来,别说这天气孕夫受不住,就是她也得搬了凉席擦了冷水才睡得着。“想吃什么?”听说外面的冰蚕锦沁凉丝滑,做夏衫最是透气凉爽。
程青逸有些不自在,想吃的这个时间没有,就是吃了未必能够装进肚子里,脸上便带了些为难之色。
“不用替我省着,这点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眼睛飘到折叠了一半的大红绣样,忍不住叮嘱:“那些东西就别做了,能让别人帮忙的就让别人搭把手,差的我上外头去采买,回头让青痕哥跟我说一声。”
囧得双颊绯红,这混子啥时候会读人心了,句句说到点子上,他反倒不适应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柳宁,死丫头你给我出来!”外面只听得一声咋呼,等柳宁反应过来,耳朵已叫人捏住了,扯得刺刺的痛。“你这丫头,翅膀硬了啊,连青逸都敢摸上,你给我老实交代,去给程叔磕头认错。”
柳宁疼得大呼,偏偏柳畅气的不轻,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下手一点都不客气。“说、说啥说?”说人家是在对方父亲的允许下摸上别人床的么?她是敢说,只怕某些人听不起啊!
“我都知道了,你还敢狡辩!”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个不老实的妹子,就说她什么时候听话了,原来腹里是装了这个坏主意,看他不把这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大哥,罚她在父母坟钱跪着认错。
“二哥你瞎嚷嚷啥呢,都快成一家人了,还追究这些有意思吗?”这事能发生还不是他自己惹出来的,还好意思怪她。只她不能这样说,本来就跟程家感情不深,要一解释反而让他们胡思乱想。
红莲从柳畅身后冒了出来,拉了拉暴走中的柳畅。“有啥事咱们回去说,别在这丢人现眼。”
一看她,柳宁心理就想明白了。怒声大骂:“好你个红莲,居然敢背后阴我!老子还跟你不是一家人呢,你在这乱添什么乱——哎呦!”耳朵快叫柳畅拧了下来,柳宁叫苦不迭,她招谁惹谁了,不就是要当妈了,咋能整出这么多事。瞥见一边程青逸眉眼夹笑,软着声音好生央求。“好青逸,你快帮帮我,我二哥他胳膊肘外拐合着未婚娘子欺负我!”
“噗——”程青逸转开脸,终于破功,精致的五官好似赋予了灵气,一瞬春.光明媚纯洁胜雪,竟叫柳宁痴痴的看傻了眼。一直知道他是美的,让人高不可攀,却不知他笑起来如此惊心动魄,若是有一个词来形容,还真能用得上倾国倾城了。一个愣神之间就叫柳畅气狠狠的拽了出去,程夫郎是巴不得,就差给柳畅点个赞了。程家兄弟几个刚吃了她的憋,乐得瞧她笑话,那晶晶的眼睛里明晃晃的镶着幸灾乐祸几个字。
笑话闹够了一把挣开柳畅的尖尖手指,柳宁不住揉着耳朵。“二哥,红莲不清楚情况,你咋也跟着犯糊涂!”
“我怎的糊涂了?”柳畅不服气了,作势又要掐她耳朵。
“停停停!我服了你了还不成。你们也不算算日子,那个时间点上我们在做啥?”适当点了一句,柳宁不打算讲明白,毕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人生第一次的洞房,很憋屈的有木有?两个人眼神互相看了看,面色变了几变。
“你早怎么不说?”不然也不会误会她了,柳畅心里有些难过,虽然不知道青逸到山匪处遭遇了什么,但就这冰山一角就足够他联想后悔的了,若不是妹妹他不敢想那种结果。
柳宁笑笑没有回答,过去的事都成历史了还记着它做什么,唯一还算不错的结果就是让她得了个好老公很快又会有自己的孩子。人生真是充满了未知的刺激和幸福啊,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接下来,你准备如何做?”红莲插话进来,一只手轻轻握着柳畅的,眼中尽是说不完的关心。
这事也是她头疼的所在,二哥还没出嫁,她跑到前面去未免太过引人注意,到时候青逸就要遭人诟病了。“不若,你们提前把婚事办了,我和青逸在你们后面半个月。所有的礼数该减的减了,就乡亲们一起聚一聚,不相干的人不下帖子便是。”红莲眼睛发亮,大概是柳宁说得最合她心意的话了,自然满心欢喜。原本有些担忧的事也彻底放了下来。
“会不会太早了些?”
“不早不早,他们两个可折腾不起,目前肚子还没显怀,这害喜厉害了难免让人猜疑,到时就落人口实了。”红莲赶抢着回答,生怕柳宁后悔,努力安抚着柳畅的情绪。
柳宁诡异一笑,不点破她那点小心思,自个儿回屋里刨银子,急急忙忙的驾车往城里去了,心里想着神女庙山间的野桃子该熟了,这时候李子也好了,过两月还有梨子苹果,想想她就兴奋。那神马灾荒早被搁到脑后去了。城里早没了女子荡街而过的场景,大多换成了灰头土面的男人,若是自己也去当兵,柳宁不敢想象家里的几个是不是也像那些人一样。店铺的后门刚打开,就晃了进了一条人影。
“大姐!”
文妖儿一身新衣,发髻高绾,若不是声音气息相熟,柳宁一准能认错了。“你这是?”
呵呵大笑,似乎看柳宁吃惊的样子很稀奇。“我过来撞撞运气,没想到真给我碰着了。”看柳宁在屋子翻东西,跟着在背后转动。“我昨日成了亲,可惜大姐没来!”
“成亲哦。成亲?”柳宁僵住动作,给吓住了。娃子,你才多大啊,你就成亲了?
“是啊!莞宿不许大肆操办,我也没那些钱,就一屋人吃吃喝喝凑合过了。”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太自在。
愣了愣神,随即掏了几定银子给她。“人生就一次,操办如此仓猝,你不觉着可惜?这些拿去做喜钱。”
文妖儿连忙推拒。“大姐,我钱够用,莞宿织布女工样样了得,换了不少钱呢!”说着这话,面上颇为自豪。
“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再这般就见外了!”一双眼睛责备的看她,这妞啥时候学会跟自己人穷酸了,看得就不舒服。想起那莞宿公子的身体,眼珠转了一圈,不知道还能不能给她留下一子半女的,好好调理或许有希望。
文妖儿将银锭子捏在手里,笑得好不尴尬,大姐将打来的猎物给了她们不说,又是送东西又是给钱的,这份情谊比起自己没良心的父母,比亲人还要亲厚,这份感情她怕自己承受不起,想着就鼻眼发酸。
柳宁只当做没看见,磨了两把剁骨刀,试试利度,一面漫不经心的说:“把文静她们找来,一会儿到这门口集合,记得多带几把刀。”
踱步在街上,呼听震耳哄闹,走过去一瞧,原是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手持骨扇对着一方众人口若悬河。
“不说那北蛮子是如何骁勇善战,围了我黎凤国大军七天七夜,粮草断绝水中含毒,又有毒雾气随风而来。带队主将魏将军一夜愁白头发,眼见着就要全军覆没,北蛮子再度攻城,城门将破,一支黑甲军悄悄遁土而来。”说书人眼睛一闭,故作得意的瞧了四周一眼。
“如何,城门可是破了?”
“黑甲军是敌还是我军?”
“快说快说,后面如何,是输了还是赢了?”
此起彼伏,众人激情高涨,呼声不断。柳宁听得来了兴趣,寻了一方长条凳,点了壶茶水仔细下文。
“且说路将军那边,押解粮草被隔绝在林川,遭受不明人与北蛮子腹背夹击,数万担粮草跌入谷底。大军无力回击好些士兵仓皇而逃,叫北蛮子拍案叫好!我方势力受制,北蛮子乘胜追击,想要一举破关而入。路将军率众将士至最高点,掷石御敌,手握一方宝琴徐徐奏之!”说书人摆弄了几下抚琴姿势,面上一片惬意之色。
这个二货,看不出来还有两把刷子。柳宁饮茶,嘴角含笑,那种绝境之地有闲情击琴而歌,就这份心境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是夜,战火弥漫,那北蛮子破关急切,引火箭射入路家军营帐,眼看胜利在即,后翼部队突遭袭击,四面黑甲士兵凌空而来,绞杀得北蛮子措手不及。此时,驻扎地火光大亮狼烟滚滚,路家军冲入战场与黑衣人绞杀到一处,生擒带队北蛮子头领。那头领不知输在何处,询问缘由。”说书人撩了下衣袖,笑得神秘莫测。该死的来了说书者最讨厌的台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