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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看桃花宴这个名头,就知道张家如今有多急着稳定人心,三月底可不是看桃花的好时候,赵沅钰特意去自己后院看了看那几株桃树,果然大部分的花都已经凋零,剩下几朵也不过是没精打采的在树上挣扎罢了。她亦不能理解张家的想法,若大家到张家后看到的是一树稀稀落落的桃花,只怕更会觉得张家是日薄西山吧。
三月十八一大早,赵沅钰便被燕回从床铺里捞了出来,这边燕回在给她梳头,那边燕双又从柜子里翻出了几件颜色鲜艳的衣裳。赵沅钰瞧着镜子里燕回把自己的头发左拧又拧,梳了个无比繁复的发髻,赶紧制止她道:“我的姑奶奶,我又不是去选秀,用得着打扮成这样吗?”
燕双在后头扬声道:“我的姑奶奶!这可是您回京城后头一回参加宴会,太太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您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您怎么转头就忘了。”“不行不行,这发髻勒的我头疼,还是挽个攥,后边散着好。”云珠正好泼完了水进屋,闻言便道:“姑娘,我前几日轮休回家从一个表姐那学了个巧宗,把头顶的散发编成细辫子盘成桃花的形状,底下只要散着就好。姑娘要不要试试,正应了这个宴会的名字呢。”燕回回头道:“那正好,你过来给姑娘编头发,我也觉得我学的这个发式老气了些,有个新鲜的再好不过了。”说罢便拆了赵沅钰的头发,又转身同燕双挑衣服去了。
赵沅钰一边被云珠摆弄着头发,一边用余光看着燕回和燕双对着她的一堆衣服挑挑拣拣,又是这个太艳了喧宾夺主,又是那个太素了平淡无奇。赵沅钰对两个人的挑剔简直五体投地,随手指了件鹅黄色的孺裙道:“就穿这件。燕双去叫云璃告诉琪儿一声,我穿鹅黄。”说罢她又打开首饰柜底的抽屉,拿出一个赤金璎珞交给燕双道:“叫云璃把这个也给琪儿带过去。”
燕双撅嘴道:“齐老夫人给您的好东西,您一次都没带就给了二小姐,您现在对二小姐是越来越好了。”赵沅钰笑着道:“这冤家宜解不宜结,你瞧她现在同我也亲密起来了,总比从前总想着什么时候在背后推我一下要好吧。我们现在都长大了,哪能总揪着小时候那点事不放呢。”
赵沅琪的确比以前进步很多,换做以前赵沅琪的性格,只怕要打扮的花枝招展,如今赵沅钰告诉她她穿了鹅黄色的衣衫,她便也穿了一样的衣服。楚氏见二人进了正屋,欣慰地道:“你们姐妹俩倒有默契,这衣裳挑的好,跟两朵花一样,嫩的能掐出水来,我带你们俩出门,不知有多少人要羡慕我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呢。”说着又叫青竹取出一对玉镯分给了二人:“这镯子是咱们在苏州的时候那头的盐商送的,水头好,就配你们这些水水嫩嫩的小姑娘,说起来你们俩运气好,沅瑛和沅琅都还小,我手里有些好东西啊,就都想着打扮你们俩了,也不知我肚子里头这个是个男孩还是女孩。”赵沅钰挽着楚氏的胳膊道:“太太这么年对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的,您这一胎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姐弟几个都要把他宠上天了。”
楚氏作为继室,做的最出格的事也就是对赵铭城横眉冷对了,其余的对待老太太和府中的几个孩子,便是最苛刻的人也挑不出毛病,赵沅钰不得不感叹老太太的良苦用心,有楚氏这样的主母,府中不知少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
马车只到张家巷口便停了下来,来的人家太多,便是张家紧着疏通,一时也难以前行。楚氏掀起车帘瞧了瞧道:“这张家真是繁盛,办了场宴会,只怕京城里一半的人物都到了。在京城中盘踞了这么多年,也该荣耀够了!”赵沅钰头一次在楚氏口中说出这种刻薄的话,有些不解地问:“太太和张家有过节?”楚氏抓住车帘,有些激动地道:“我们家当年守了那么多年的孝,可都是拜张家所赐,焉能不恨。”赵沅钰和赵沅琪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到了震惊,而楚氏的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她没有再往下说,而是缓缓放下了帘子,又恢复了从容优雅,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两人的幻觉。
进了张家的正堂,楚氏更是言笑晏晏,同张家老夫人和在场的几位夫人亲切寒暄。张家老夫人仔细地瞧了瞧楚氏道:“赵淑人可真是好福气,不过二十出头,便已经是正三品的淑人了,想当年我二十几岁的时候,还在陪我们姥爷熬日子呢。”楚氏低头微微行了个礼爽朗地道:“老夫人,我可当不起您一句淑人,我们家老爷从赴了职就开始忙,到现在还没记起给我请封呢。”旁边的一位女眷道:“赵太太您也别着急,谁不知道赵大人是写了篇悼妻赋才得到圣上赏识的,想来也确实不方便给你请封啊。哟,你后这两个,哪个是你们家嫡长女啊?”言语是杀人利器,便是楚氏已经不那么在乎赵铭城,听到这一番奚落也是生气。她正待反唇相讥,赵沅钰却从身后站了出来:“这位太太,我便是我们家的长女,您寻我可是有事?”这人看了一眼赵沅钰道:“嗯,不错,我小时候常在宴会上见到你娘,你确实有几分她的品格,可惜了啊,年纪轻轻就去了,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哦。”
赵沅钰瞬间红了眼圈道:“您见过我娘?那您可是她的好友吗?”这妇人见赵沅钰红了眼,更加来了劲道:“可不是,当年我可是你娘的手帕交,她当年早早的走了,可把我伤心坏了。”说罢又假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赵沅钰反倒笑出了声:“那我可真替我娘惋惜了,您口口声声说替我可怜,怎的我在府中长了十余岁,竟从未得到您的探望?在有我在家中锦衣玉食,得祖母和母亲的教导,您又是从何处瞧出我受了委屈?家中不只母亲,祖母也一样没有请封诰命,怎么您就能认定是我父亲因为谄媚阿谀而不给母亲请封呢。”这个出头鸟原就不是个聪明人,被赵沅钰连着问了几句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是楚氏在一旁道:“钰儿,在家里怎么教你的,不许这样质问长辈。”赵沅钰笑嘻嘻地挽住楚氏撒娇道:“母亲的教导钰儿都记着,钰儿胡闹惊扰了大家,我这就给大家赔礼。”说罢转身向那个女眷行礼道:“这位太太,钰儿不懂事,刚刚没大没小吓着您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又转头向张老夫人道:“老夫人,钰儿还没给您行礼就先胡闹起来,先给您请罪了,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沅钰”又拽过赵沅琪道:“这位是我妹妹沅琪。老夫人您可要帮我说句话,快夸我们都是有规矩的好孩子,不然母亲回家可要罚我的。”张老夫人早就被赵沅钰的一套说辞搞得嘴角抽搐,而赵沅钰已经把自己的行为归为胡闹,她却不能再过为难,只是慈爱地笑道:“李太太,你这两个女儿真是可人疼啊。”楚氏也宠溺地道:“这两个孩子啊,琪儿还老实一些,钰儿却有些跳脱,她身为长姐,我跟母亲平时也都对她严些,即便这样,今天这狐狸尾巴也没藏住。”赵沅钰连忙在后边补上道:“老夫人您听,母亲回去又要让我抄经了,您快夸夸我,功德无量呢!”
这番话一说出来,周围的人不管真心假意,倒是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