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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们说二太太会怎么算计二姑娘?”
就在杏子想显摆自己家是家生子,消息来源广泛又可靠的时候,就听见隔着重重房舍传来的那声惨叫声。 那声音太过凄惨又太过尖利,屋子里的三个小丫头都吓了一跳。真在补袜子的红枣一下子扎了手,吃红苕的莲花儿呛住了,拼命地咳嗽,就是没什么事儿的杏子也吓得差一点撞了火盆。
这三个丫头面面相觑,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呆了一呆以后,立刻都冲了出去。
显然,外面的响动不但惊动了这些丫头仆妇们,也惊动了上头几位主子。连后罩房都听到了,正院自然也听见了。
因为声音太过惨烈,东厢房里的正在读书的贾环贾琮惊得掉了书,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林祈也头一次污了自己的功课,而正房里也传出连小孩子的哭声。梨香院外头更是嘈杂。
很不好。
没等贾环贾琮两个重振好心情,就听见外头有人敲梨香院的大门:“来人呀,来人呀,快开门哪!我是伺候二姑娘的绣橘,出大事儿了,出大事儿了。林大姑娘林姑娘求求你们,去看看我们姑娘吧!”
早有人通报了进去,很快就有人将绣橘引入了上房。
上房里,林还在哭泣,想来受得惊吓也不少。
林招娣一面抱着弟弟,不停地拍着弟弟的脊背,试图安抚着弟弟,一面听绣橘的话,等绣橘说了事情的始末,她才道:“话虽然这样说,不过把二姐姐和四妹妹就那样留在那个血淋淋的地方只怕也不好。倒不如把二姐姐和四妹妹先挪过来。离了那些血腥气,说不定二姐姐四妹妹都会好过些。至于称心。现在称心凶性大发,只怕四妹妹一个是镇不住的。还是先派人去请东府的敬大老爷过来吧。”
绣橘听了,那慌乱的心总算是稍稍定下来来:“是。林大姑娘。”
“另外,称心既然凶性大发,那么,除了四妹妹和敬大老爷,其他人都不要靠近,也不要让大舅舅靠近。很危险。记着。谁都不要靠近称心,也不要让称心没有接触过的人接近称心和四妹妹。眼下的称心可能会攻击任何它认为对四妹妹有威胁的人物。”
“是,林大姑娘。”
林招娣叫过晴雯道:“晴雯,方才你是跟我一起在马车里的,你去二姐姐那边看看。想办法跟司棋入画几个将二姐姐和四妹妹都带过来。屋子里的东西都不要动,交给称心也就是了。另外留一个人在外头等这大舅舅,不要让大舅舅进入二姐姐和四妹妹的院子。不知道称心有没有见过大舅舅。总之。不要让称心有机会袭击大舅舅。知道了么?”
“是,姑娘。”
晴雯素来胆大,见自家姑娘这样吩咐了,便跟着绣橘去了。饶是她素来胆子极大,也被迎春屋里的状况给吓了一跳。屋里都是血,椅子炕桌绣花墩,都七倒八歪的。花瓶书籍首饰摆设更是撒了一地。就在这一地狼藉里,称心死死地咬着一个男子的肩膀。鲜血不断地从伤口里涌出来,漫了一地。
而迎春和惜春都已经昏过去了。下面的丫头婆子们都乱成一团,唯有司棋入画两个。一左一右,死死地挡在自家姑娘面前。不过,她们两个也快撑不住了。四条腿抖得跟筛糠一样。
晴雯和绣橘在门口一见,几乎没有软倒在地。晴雯跟着林招娣也知道一些事情,一面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一面道:“称心,我们带着四姑娘去安全的地方,这里就交给你了。”
回答晴雯的,只有低沉的呜呜声。晴雯却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赶紧迅速地将迎春惜春弄出了屋子,司棋和入画也软了半边的身子,却也硬撑着,帮着将自家姑娘弄出了屋子,又将自家姑娘弄上了春凳,抬着迎春惜春去了一墙之隔的梨香院。
梨香院里林招娣早就安排好了,一面派人去请贾敬贾赦,一面让人去通知邢夫人王熙凤,还叫人准备了安神茶。至于请大夫和报官的事儿,自然是由贾家人自己去做。以她们姐弟几个的身份,请来的也不过是寻常的大夫,而以贾敬贾赦的身份,就能够请来太医。
而且,眼下报官才是最要紧的。
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的屋子里出现了一个男人,还被称心给咬了。听下面人的形容,只怕这人也已经半死不活了。无论此人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迎春的屋子了,这都是一桩官司。轻的,最好的情况就是一个偷儿进了荣国府偷东西,结果被家里的狗狗给咬了,最坏的情况,那就是迎春的名誉会遭到损害,就连她们林家姐妹也落不到好去。
林招娣的心里是非常恼火的,可是她又不能不想尽办法先照顾好迎春惜春两个。
林招娣不是贾家人,梨香院在林招娣的打理下也井井有条,根本就不会出现跟原著里,贾宝玉王熙凤遇邪那样,上上下下乱成一团,家里的姑娘们还让外面的男人看了去的故事。
很快,梨香院就恢复了原来的井井有条。莲花儿、杏子、红枣也有空在后罩房里聊天了。
“你们说,这事儿邪不邪乎?好端端的,二姑娘四姑娘的院子里居然出现了一个大男人。”
“你咋呼些什么呢!方才府里上至主子们下至奴才丫头们都辨识过了,这人根本就不是我们府里的,而是外头的。我看大概是外面的偷儿。”
“如果是外面的偷儿,那他又是怎么进来的?要知道,如果说临街,那周瑞家的院子跟这梨香院离后门更近。那偷儿无论是走后门还是翻墙,也翻不到二姑娘的院子里去啊。”
“杏子,你的意思是说,是内贼?”
“才不是内贼呢。他又不是我们东西二府的人。我想着,是不是这府里有人跟他勾结,故意来害二姑娘的。”
杏子这话一出口,就是莲花儿和红枣也来的兴致。
“快说快说,你知道些什么?”
“就是就是,别都一个人放在肚子里偷着乐。”
“你们说。二姑娘倒霉了,谁跟着丢脸,又有谁得了好?”
“丢脸的当然是大老爷大太太琏二爷琏二奶奶了。谁让二姑娘是大老爷大太太的姑娘,琏二爷琏二奶奶的妹子?对了,林大姑娘林姑娘也会跟着丢脸,因为二姑娘跟林大姑娘林姑娘要好。四姑娘也一样。至于谁得了好。我倒是看不出来。”
红枣想了想,道:“我记得上次恍惚在哪里听了一耳朵。说是二姑娘如果进了宫,那么大姑娘就不好了。你的意思是这个?”
“没错。上回我娘就跟我说过。二姑娘要进宫,那就是走大选,进宫以后是做主子的。不像大姑娘。虽然女史的名字好听,可是却是个伺候人的。如果二姑娘进宫了,进了上面的主子们的眼。就是老太太也不得不对大老爷另眼相看,那个时候,二太太还能当家?还不回家吃自己。所以,为了大姑娘,也为了自己,二太太可不会让二姑娘出头。”
“所以二太太才弄了这么一手?”
“没错。你们想啊。大老爷的院子是从后花园里隔断出来的,离后街隔着这梨香院呢。离前院儿更远。东面又是东府,就是外头的人想摸进来。又哪里这么容易的?周瑞家的院子就在那后门边儿上,他们家是二太太的心腹,又经常有事儿要进进出出的。自然有后门的钥匙。如果他们跟外头勾结了,放了不该放进的人进来了,别人也不能发觉不是么?”
“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这贼怎么就这么巧就摸到了二姑娘的屋子里去了呢。”
莲花儿道:“恪庥惺裁聪∑娴摹v苋鸺业募热桓外头人勾结了,自然会给对方指明方向。周瑞家的院子在那后门的西侧,这梨香院和大老爷的院子却在东侧。只要大方向没有错,自然不会摸到周瑞家的院子里去。”
“对了。我们梨香院里除了我们这些粗使小丫头以外,都是林大姑娘林姑娘自家里带来的人。林大姑娘林姑娘身边每人就带了三个一等的丫头、四个二等的丫头过来。光她们姐妹身边就十四个人了,这还没有算那些嬷嬷们呢。就是林大姑娘林姑娘去了前面,这梨香院还有不少人在的。而且我们梨香院的门户也紧,没有人叫门更是不会开门。自然那偷儿也就进不来了。”
“没错。可是大老爷那边就不成了。虽然大老爷大太太管得也够可以了。可是今儿个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屋里的人,除了跟着太太姑娘们去前面的,也有出去玩的。更不要说太太为了姑娘,不想让姑娘被人撞见了,叫姑娘带了一溜儿的人。这后院儿里会空虚也是自然的。”
其余两个也都点点头。
莲花儿道:“这么说来,还真是二太太做的?让周瑞家的勾结外人,这里又收买大老爷大太太屋里的人,或者让人勾搭上大老爷的那些妾,让那些妾乘着今天的好日子,带着人到处溜达,不也一样让大老爷的院子里空下来了么?只是二太太这法子还真是太损了。”
杏子道:“可不是。还好大太太把二姑娘要回来了,不然今儿个二姑娘怕是更惨。”
“怎么说怎么说?”
“你倒是说呀,杏子。”
“你想,如果二姑娘没有会大老爷大太太身边,今儿个会怎么样?”
莲花儿道:“如果大太太没有去要二姑娘的话,二姑娘也只有跟着三姑娘一起,住在荣禧堂的后面了。”
“没错儿,荣禧堂的抱厦才多大,我们都知道的。那里还连着一条穿堂。穿堂里人来人往的,给二太太琏二奶奶回话的人、还有薛家办事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就是混个把人进去,也不稀奇。如果二姑娘没有回来,你们想想,今儿个老太太照例让二姑娘早早地下来了,二姑娘自然是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好回自己的屋子。那荣禧堂的人都是二太太的人,这外人也二太太让人放进来的,那二姑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由着人家摆布了?不要说吓着了。就是丢了清白也没处说去。”
莲花儿道:“没错没错。如果这事儿发生在荣禧堂,二姑娘绝对跑不掉的。还好还好还好还好。当初大太太能够把二姑娘要回来真是太好了。不但救了二姑娘不说,还就了整个大房。如果大太太没有把二姑娘要回来,发生这样的事儿以后,大老爷不敢怨恨老太太,又不能找二太太的麻烦。就只有迁怒大太太,顺带着恼了琏二爷和琏二奶奶了。那样一来,大房就再也没有齐心协力的那一天了。”
“可不是么。如果今儿个没有称心,二姑娘也麻烦。我听说,二姑娘跟四姑娘回到屋子里以后。也梳洗更衣准备睡个午觉了。结果一掀帘子,床上躲着个大男人,吓得二姑娘和四姑娘大叫起来。称心才冲上去咬的。如果这事儿发生在荣禧堂,如果没有称心,就二姑娘跟她身边那几只小猫小狗和那个不靠谱的奶娘,又怎么敌得过一个大男人,还不是由着人家欺负?”
听杏子这样一说,莲花儿和红枣也连连点头。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在她们心中,这事儿就是王夫人做的。为了就是为自己女儿铺路。
连莲花儿杏子红枣这样的小丫头们都这样说,更不要说那些喜好八卦的仆妇们了。虽然最后事情以小偷入室盗窃结案了,可是下面的流言却一直都没有少。
跟原著不同的是。原著里,荣国府的丫头婆子们说的是林黛玉的不是,说的是大房的是非。数落的是贾赦贾琏的不成器,数落的是邢夫人的刻薄寡恩,数落的是王熙凤的厉害。可是现在,大家熟路的却是王夫人的狠毒和阴损。
而这些流言也很快随着京兆尹的结案,通过京兆尹的那些衙役们传入了官场,而不是跟原著里那样,只在宁荣街很有心人的耳朵里流传。
也正是在这样奇怪的气氛下,宁国府的赏梅宴开始了。
宁国府的人的兴致都不高。
本来,荣国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赏梅宴也该取消了才是。偏偏贾母的兴致高,说期待宁国府的梅花很久了,带着王夫人薛姨妈贾宝玉李纨探春史湘云薛宝钗就过来了。贾母过来了,尤氏也只好相陪。但是,贾敬贾珍父子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至始至终连个脸都没有露。
迎春惜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位老太太还有心情玩乐?真是老糊涂了。
贾敬贾珍不知道,其实迎春的事情都是瞒着贾母的,就是如今迎春是在梨香院歇着的事儿,贾母也是不知道的。
不过,贾母不知道并不意味着邢夫人和王熙凤心里就会好过的。虽然贾政王夫人拿着老太太的好日子、不能惊动的理由将事情压下去了,可是她们心里的火气可没有压下去。贾赦邢夫人自然是一个查自己屋里的人,一个在梨香院守着女儿,而王熙凤也着了恼,窝在屋子里安胎。
王熙凤心里也很生气。她觉得迎春中了招,除了迎春碍着了贾元春之外,也是王夫人为了算计自己和自己的孩子的先手。所以,她早早地就让平儿带着两个孩子送去了梨香院,自己带着自己的心腹丫头们在自己的院子里严阵以待。
这样的事情既然瞒着贾母,自然也瞒着家里的姑娘小爷们,所以贾宝玉和探春史湘云薛宝钗都是不知道则事儿的。也许以薛宝钗一贯的小心周到还知道一点蛛丝马迹,但是知道得也不多。
所以,这天,在宁国府的后花园里,贾宝玉四下里张望了一回,便道:“老太太,林大妹妹林妹妹怎么不来?这白雪红梅琉璃世界,正该让林大妹妹林妹妹也见识一番才是呢。”
史湘云道:“是啊,老太太,林大姐姐林姐姐怎么不来。她们也真是的,明知道是老太太的好日子,也就略略出来坐了一坐就回去了。今天珍大嫂子设宴,她们更是连人影儿也不见,未免也太拿架子了。回头我一定要好好数落数落她们两个。”
薛宝钗看了看贾母,道:“今儿个太阳虽好,可是风却很大。我们是不觉得,但是小孩子们可娇嫩着呢。林大妹妹林妹妹的两个弟弟都小,又离不得姐姐。他们出不了门,林大妹妹和林妹妹自然也出不来了。”
贾宝玉拉着贾母的手道:“老太太。老太太,让林大妹妹林妹妹也歇一会儿吧。反正二姐姐也歇着,就让二姐姐帮着林大妹妹林妹妹照顾一下弟弟们也使得。林大妹妹林妹妹这一年到头的也幸苦了,正好让林大妹妹林妹妹借着机会透口气,好生乐呵乐呵。”
贾母拍拍贾宝玉的手,道:“还是我的宝玉懂事儿。知道心疼妹妹。鸳鸯,你去梨香院一趟,让林大丫头林丫头也过来乐乐。她们好容易才出门一趟,也别整日里就顾着弟弟,都不顾自己了。哥儿的事儿。就让她们交给老大媳妇吧。反正老大媳妇在家也没什么事儿。”
鸳鸯领命,去了梨香院。
鸳鸯对贾母寿辰的那天发生的事情知道得也不多,可是司棋入画两个却还没有从那日的惊心动魄和满屋子的鲜血里面回过神来。听见鸳鸯这么一说,这两个人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鸳鸯她跟司棋入画却是一块儿长大的情分不浅,虽然是晴雯这个外头来的比不得的,却也是少有的了,见她们俩神色不对,也觉得稀奇:“你们这是怎么了?跟炸了窝的兔子似的,才说了这几句话,就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你们是不欢迎我了?那我以后也不来烦你们了。”
司棋一下子就扯住了鸳鸯的衣袖。
鸳鸯奇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这样胆战心惊的样子?问你。你们也不说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司棋还没有回答,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琴音。宛如流水潺潺而过,煞是好听。
鸳鸯笑道:“这是哪个在弹琴,还真是好听。”
正好。晴雯打边上经过,听见鸳鸯这样说,便答道:“这是我们二姑娘在弹琴呢。二姑娘还没有从噩梦里醒过来,我们大姑娘和我们二姑娘一直在轮流给二姑娘弹琴。也就听了这琴声,二姑娘才好些,不然,又是一夜地折腾。你没见大太太,才几日功夫,就生生地瘦了一大圈。”
鸳鸯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二姑娘就做了噩梦了?还挪到了这梨香院儿来?还要林大姑娘林姑娘给她弹琴?”
晴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鸳鸯一番,这才道:“怎么没有人跟老太太跟前说过么?”
鸳鸯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了么?司棋和入画都是这副样子,问她们她们也不说。”
晴雯看了看司棋和入画,便道:“鸳鸯姐姐,你快别问了。你这一问,只怕我们晚上又要做噩梦了。”
鸳鸯就知道事情不小,当下就拉着晴雯不放。晴雯没了办法,左看右看,见没有外人,这才将鸳鸯拉到院子中央道:“你们那里真的一点儿风声都没有么?”
“到底什么事儿,这么神秘兮兮的?”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们这边已经闹翻天了,下面的人都在说,二太太怕二姑娘选秀进了宫,压了大姑娘一头,所以设下毒计要毁了二姑娘。结果事有凑巧,敬大老爷前不久刚刚送了一只细犬给四姑娘。结果二太太派来的人被那只细犬咬破了肩膀,二姑娘的屋里血流成河。但凡看见了人都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鸳鸯大吃一惊,道:“当真?到底是什么毒计?”
“什么毒计?你说还有什么毒计?要毁了一个姑娘家的贞洁还有什么法子。”
鸳鸯道:“可,可是,二姑娘没有事情吧?”
“虽然没有让人得逞,可是二姑娘和四姑娘被吓得狠了。就你看到的这样,如今二姑娘还在噩梦里一直没有醒来呢。太医都来了两回了,也只能有些汤汤水水的东西给二姑娘灌进去,吊着二姑娘的命罢了。太医也说,等明儿个太阳落山之前二姑娘再没有醒来,那就惨了。”
“那四姑娘呢?二姑娘都成了这个样子了,四姑娘的年纪还小些,应该还好吧?”
“四姑娘被东府大老爷给抱回去了,听说也很不好。本来入画也该跟四姑娘一起回东府的。可是入画一回那边就做噩梦,连着好几天都谁不着。珍大奶奶看入画可怜,才把入画送了过来,让入画好生歇歇。如今四姑娘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
“是这样。可是这事儿真的是二太太设计的么?”
“就是不是二太太设计的。二太太得利也是最多的。我听说,如今琏二奶奶那么厉害的人,在家里也担惊受怕,就怕二太太下一个就对琏二奶奶动手了呢。”
“可是外头的人要进二姑娘的屋子,不但要想办法从后门进来,还咬经过这梨香院的大门和后花园。然后才能从小门进去。那人是怎么摸到二姑娘的屋子里的?”
“姐姐难道忘记了,那周瑞家的就有后门的钥匙么?如今大老爷将大房的丫头婆子,们审了好几遍了,就连以往一直都很得宠的爱妾,也因为说错了话。被活活打死了一个。如今大房里人人自危,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大老爷怎么……这几天可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啊!”
“如果二姑娘真的在老太太的寿辰的这一天出事儿了,就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又如何?但凡有些头脸的人家出了这样的事儿。一家子的名声都完了,那个时候倒霉的可不是二姑娘一个。”
“可是二太太连这个都不知道么?二姑娘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也不好的啊?”
“二姑娘丢人是没有错。可是二姑娘是大老爷的姑娘,如果二姑娘在选秀之前出了这样的事儿,上头就会觉得大老爷对朝蚥性寡裕圆呕岵蝗门渭友⌒愕摹r远锛业氖屏崃舜罄弦木粑挥惺裁聪∑娴模吭a旖憬悖馐露阕詈没故歉咸蚋稣泻舨藕谩行┦露6龅靡蔡恕!?
“只怕这事儿老太太不会相信。最多老太太也只是当做不知道,把事情生生地压了下去而已。”
“说得也是。谁让老太太最是偏心的?”
鸳鸯听晴雯这样说,心里很不舒服。可是她也知道晴雯说的是事实。
贾母的确很偏心。
良久,才听见鸳鸯道:“这么说来,林大姑娘和林姑娘都不能过去了?”
“要不我进去看看。如果大太太点头了,你再看看二姑娘再回去。见过了二姑娘,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鸳鸯点点头。
果然,晴雯进去了一会儿,就出来跟鸳鸯招招手。鸳鸯跟着晴雯进了西厢房。西厢房里,迎春昏昏沉沉地躺着,是不是地发抖打颤,脸色更是青灰青灰的。邢夫人坐在床沿上抹眼泪,两只眼睛又红又肿。
鸳鸯不敢造次,给邢夫人行了大礼,道:“婢子给大太太请安。”
“原来是鸳鸯。起来吧。也是我们二丫头的命不好,偏偏在老太太的好日子里出了事儿。我命苦,进门这么多年也没有给老爷生下一男半女的,也亏得老爷对我好,不嫌弃我不会生养。之前老爷还说,将我们二丫头记在我的名下呢。可是才多久的事儿啊,二丫头就出事儿了。是不是我的命不好,所以才拖累了二丫头?”
邢夫人如此伤心,鸳鸯哪里敢多嘴?只得斟酌着道:“大太太放心。二姑娘有大太太守着,必然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婢子在老太太跟前的时候,就曾经听老太太说过,每个人一辈子总是有那么一道坎儿,过去了就是大富大贵的好日子。”
邢夫人擦了擦眼泪,道:“借你吉言。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了。我也不指望着我们二丫头会大富大贵,我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就好。”
鸳鸯在边上看了一回,又好言安慰了邢夫人几句,这才出来了。晴雯不放心,也跟在了后面。
等出了屋子,鸳鸯才道:“林大姑娘林姑娘真的不能去那边么?”
晴雯道:“你看到二姑娘如今的这个样子已经算好了。只要这琴音一停下来,二姑娘就会闹腾。很是吓人的。”
“那岂不是跟宝玉中邪的那段日子差不多么?”
“我不知道宝二爷中邪是什么样子的,我只知道如今二姑娘离不得我们大姑娘姑娘的琴音。也亏得我们大姑娘二姑娘对二姑娘好,坚持了这么久。换了别人,只怕早就因为手疼得受不了就不弹了。你没有看到二姑娘闹腾的样子,要两三个人一起按着二姑娘,才能不让二姑娘伤了自己呢。”
“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那我知道该怎么回老太太了。”
鸳鸯到底没有多呆,回贾母身边去了。
不说鸳鸯。且说贾宝玉,在贾母跟前胡闹了一通,也累了,不叫林大妹妹林妹妹了,跟尤氏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天香楼。这天香楼里本来就有被褥床榻。安置得也整齐富丽,虽然不是日常起居之所,倒也合这贾宝玉的心意。就在贾宝玉昏沉沉地睡着的时候,就听见了风中的歌声。
没错,这日本来是贾宝玉游太虚幻境的日子。事情就是这样稀奇。原著里,警幻仙子本来是想点化林黛玉的,结果却被宁国公荣国公的鬼魂截了胡。可是如今林黛玉身边有那个不能得罪的祖宗。区区两个过世了很久的鬼魂又哪里敢截了胡,抢了原本就属于林黛玉的机缘。
所以,这一次,警幻仙子请的人,是林黛玉,却不是贾宝玉。不过,贾宝玉到底是应劫之人,居然不用人引路就到了太虚幻境。
本来警幻仙子故弄玄虚。又是让林黛玉看册子,又是让林黛玉听曲子,也着实迷住了林黛玉的生魂。可是偏偏多了一个贾宝玉。
林黛玉虽然没有前世的记忆,但是这一辈子,她对贾母算计她们姐妹、对贾宝玉的没脸没皮可是非常清楚也非常恶心的。只是以前因为在贾母跟前。她一个女孩子可不好太过嚣张,只好忍着避着,眼下却是在梦里,又没有个贾母在边上看着。林黛玉的生魂可把贾宝玉的生魂给狠狠地揍了一顿。
就在警幻仙子想要劝阻的时候,突然林黛玉冲着她身后笑了。警幻仙子心有所动,转过身去,正好看见林招娣抱着祉哥儿俏生生地站在她的身后。警幻仙子有些道行,林招娣的生魂径自越过了警幻仙子,走到林黛玉身边道:“妹妹,你怎么在这里,祉儿哭得厉害,只叫姐姐呢。我们回去吧。”
“可是姐姐,她们……”
“不相干的人理会她们做什么呢?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自己聚够了。”
听林招娣这么一说,林黛玉也将各种心事丢开,接过了姐姐手里的弟弟。弟弟一入手,林黛玉就觉得眼前一花,一睁眼,自己居然还在梨香院里,弟弟也在自己的怀里睡得正香,倒是自己的姐姐,歪在床沿上,搂着自己和弟弟睡着了。
林黛玉小心翼翼地挪开林招娣的手,抬眼问:“姐姐来了多久了?”
雪雁道:“回姑娘,大姑娘刚刚来了一会儿,见姑娘睡得正香,也没惊着姑娘,就和衣躺下了。”
“那二姐姐那边呢?”
“方才大姑娘也去看过了,二姑娘还是昏昏沉沉地躺着,倒是没有马上就闹起来。大姑娘说,姑娘这阵子也累得很了,让姑娘好好歇歇。等二姑娘那边请了,再叫姑娘也不迟。”
林黛玉点点头。
雪雁也是聪明的。赶紧叫了水给林黛玉梳洗,又叫了点心吃食来。
林黛玉轻手轻脚地下了地,换了衣裳,又梳洗过了,这才吃了点东西,来了西厢房。
邢夫人一见林黛玉便道:“林丫头,二丫头今儿个好多了。没有琴音一停就闹腾。你也略略歇一歇吧。这些日子可让你们姐妹辛苦了。手会不会疼?之前的药膏有没有用?”
林黛玉道:“让大舅母费心了。我都好。”
邢夫人道:“也是你们姐妹有福气,对二丫头也好。要不二丫头还有罪受呢,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倒是让你们受委屈了。”
“看大舅母说的。我跟二姐姐姐妹一场,二姐姐有难,我能够帮得上忙,那是老天成全。又怎么会怕辛苦呢?只是二姐姐何时会醒来呢?这样老是躺着也不好。”
邢夫人也一脸忧愁地望着床上躺着的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