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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香气的小油鸟,一口脆嚼。采蘩没心没肺的,好景致不如饱肚子,不会同情变成食物的小动物。
“跟着你,去哪儿都不会饿死。”她边吃边赞,抛弃三日夜,抛弃扭捏害羞,抛弃会到来的今夜,只专注眼前。
独孤棠从锅里盛了一碗蘑菇汤,递给采蘩,“慢点吃,足够你撑圆了腰。”他这时面部棱角显得冷峭,只有目光柔和。三日夜中那个狂肆成兽的男子,恍若从不存在。
空谷间鸟鸣有回音,瀑布倾泻,好似回到齐真山。
采蘩吃得差不多了,才问,“其他人呢?”
“各回各处,各回各家。”就是哪来的,回哪儿去。
“为什么不一道走?”脱口问出来,脸色就粉了,如果她是独孤棠,也不会让人跟着。是她傻,以为他被她迷窍了心,不顾一切“兽性大发”,谁知这位早算计上她,把人打发了,自己找了一处清静的地方,拿她大炼狐妖勾魂术。
“我们跟他们目的地不同,自然不一块儿走。”独孤棠的回答却出乎采蘩意料。
她不禁问,“我们要去哪儿?”
“南海郡。”独孤棠再让采蘩瞪大了眼。
“南海郡?”那是天涯海角!采蘩惊讶道,“去那儿做什么?”
“天衣教的总坛在南海郡的深山之中,我相信那里有三大奇毒的解法。”独孤棠说这话时,面上坚毅。
采蘩心头一酸,知道他想要给自己找解药,却不得不打击他,“独孤棠,三大奇毒是无解的。我虽然每次都跟三哥说有办法,但心里却没抱什么希望。紫鹛也中了无夏,她算是天衣教中最懂三大奇毒的人了吧,可能比望山更高一筹,她却治不了自己。”
独孤棠没说话,只是到水潭那儿提了一桶水,将烤小鸟和做汤的火一堆堆浇熄。以那样的行动告诉采蘩,他意已决。
“我有六瓶缓毒剂,能活六个月。比起你的相信,我更相信邈手和丁二的本事,一定能制出相同的,甚至更好的缓毒方法,能让我像三哥和紫鹛一样,多活十几年。”采蘩自认乐观。重生以来,和独孤棠相爱之后,活着的每一天都满足,都是多赚的。本来,她早就是采石场的一堆枯骨,成为怨恨无处去的孤魂野鬼。
“不够。”独孤棠道,将锅碗瓢盆收走洗净。
采蘩走到洗碗的独孤棠身边,这男人多实用,什么都能干,“也许二十几年。”
“不够。”洗碗的速度跟他出剑的速度一样,又快又干净,独孤棠拎一桶干净的锅碗往马车走去。
“还不够?”采蘩跟在后面,清凉音色,“二十多年,我那时四十多岁,离老太太也不远了。而且,好多人都活不到那个岁——”
前面的男人突然将木桶往地上一扔,稀里哗啦碎了也不管,回身抱紧了喋喋不休的女人,亲了很久很久,直到那女人软在他怀里,只顾得上喘气,顾不上说话。
他才道,“天下所有人都可以在四十岁死,你不可以。你答应的,要跟我白头偕老,长命百岁。百岁和四十岁,差了六十年,你打算背弃我六十年,自己快活去吗?我不许,我不让,你也别想了。哪怕那六十年你气若游丝痛不欲生,也得给我撑着。除非我死在你前头,到时候你可以随意。”说罢,再转了身过去,弯腰捡起没摔坏的那些碗啊盆,继续往前走。
采蘩看着他的背影,抽了抽鼻子,明明心里甜得要死,为什么想哭呢?
她调整了呼吸,跑得有些快,追上他,语气清淡,“那——我活到五十岁?”
“不够。”独孤棠把桶子扔上车,跳上车夫位子,拽起缰绳,没什么表情地望着采蘩。
采蘩坐到独孤棠身边,眨着“妖目”,“六十岁?”
“不够。”独孤棠的下巴朝车里努了努,“进去睡觉,晚上好有力气喂我。”
真是忘不了这茬——采蘩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但不得不进去,眼睛的确酸了,却肯定是他这只狐妖让她体力透支。
“独孤棠,你改成每个月喂你一次,我可能活到七十岁的。信不信?”门帘放下,声音传出。
独孤棠笑,手中挥了下马鞭,“都说采阳补阴,你每日喂我,时不时勾我一下,你能活到百岁。相信我。”
呸呸呸!相信他个鬼!采蘩倒入棉被中,闭上眼继续数岁数,“那我尽量到八十?”
“不够。”
独孤棠的声音悄远,但引了采蘩满面笑容,“八十一?”
“……不够。”原来她喜欢他说不够这两个字,独孤棠喝一声,马儿跑快起来。
“八十二?”呵欠连连,这么容易困。
“不够。”
声音有点不清楚了,好在短,听不错。
马车很快出了山谷,回音却一直再荡,不够不够不够……比任何一生一世的诺言都实在。
大半个月后。长安。刑司大牢。
哗——一桶冰冷的水,自央头上浇下。白衣已经破得不像样,让血染红了,几乎没有一片本白。他双手被吊着,双脚铐链,脸上小裂缝无数,一只眼肿成了桃子。但他嘻嘻笑容仍在,固执坚决。
“说!余峰在哪儿?”上座下令拷打的,居然是定国公夫人董瑛之父董刑司。
董瑛和她爹赶上好时候,和余求结党的事没得到查证,太子登基,竟重新启用董父为刑司司长,而董瑛谋害继女的事也不了了之。原来,董父虽暗中与余求有勾结,但也一直是太子派系的人,遮掩了太子不少荒唐事。太子成为北周新帝,首要就是将他的心腹提拔上来,打压先帝重用的庄王肃公等人。董父掌管刑司只是第一步。董瑛也是得了势就窜,不但对外控诉定国公待她不好,还反而告御状,求了一道圣旨,结束她和定国公的夫妻关系。不是定国公赶她走,而是她不要定国公,表明这样的高姿态,转身当了辅佐太子的太子傅,也是新任左丞相的继室,在一群贵妇人中得意非凡。
新帝要换血,回归的董父出谋划策,建议从四方军中的央着手,以他为余求孙子的出身为借口,先请他到刑司问话,后变相软禁,要他交代余求最小儿子余峰的下落,其实是将央置于死地的意图。四方军的帅是独孤棠。从央着手,将尉迟,肃公,庄王,定国公等等地位高或把握军权的这些人连根拔起。
他至少要捞个中书令当当。董刑司想到这儿,一拍桌,“你和独孤棠他们私自调动四方军三千人,又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想造反?你别嘴硬,只要等西北大营那边传消息来,坐实了你们谋逆,你立刻就是死罪。现在老实交代的话,我还能跟皇上求情,留你小命。”
央呸出一口血,笑咧着嘴,“我是四方将之一,回自己的军营是由李相盖印的,当时皇上在悼念先帝,全权委托李相理国。手续上你根本找不出错,看我是余求的孙子才跟我起急吧。但众所周知,我跟那家子不熟,宗谱上你找到我名字了吗?急个鸟。”
董刑司怒道,“谁不知道你母亲是余府家养的歌伎,爬过余正的床,生了你以为能攀荣附贵,结果却被正室夫人赶出去住。要说你也算本事,凭军功当了个小将军。可惜,皇上注重血统,像你这样的咋种是不能再重用的。抬出李相也没用,他是被你们骗了,为此跟皇上请罪,如今在家闭门思过呢。”
“那说明这样的皇上也不值得我给卖命。”央冷笑。
董刑司哈一声,“让我抓到了,你想造反!”
央翻白眼,“这就算罪状的话,董刑司你对先帝想造反的次数肯定不少。”
董刑司气结,立即下令再上大刑。
“董大人。”牢里却来了一人,眉宇轻浮,桃花飞眼,站着飘,四方将之南将——李鹤。
“贤侄怎么来了?”董刑司有一个小女儿,看上了李鹤,而李相是皇上信任的人,所以他想着要攀亲,态度好得不得了。
李鹤瞥一眼满是血污的央,对董刑司淡然道,“皇上看董大人这几日没拿出什么成果来,就吩咐我来接管审讯。这是圣旨,您与我父亲同辈,这里也没外人,您就别跪着接了,读过确认就行。”
董刑司对李鹤越发有好感,接过看后,就让人把央放下来,交给李鹤的兵,“贤侄,我先跟你提个醒,这小子嘴硬,用刑不能轻。你看,腿都快让我夹断了,还没一句像样的话。”
李鹤说声知道,带央出了刑司,同坐马车。
央用袖子擦过嘴角,刚想张口说话,嘴里就多了一颗丸子,咬破后药香四溢,他嚼巴嚼巴吞了,不痛不痒道,“姓董的就是个蠢蛋,我吐点血破点皮就把他乐得没边了。”
李鹤看过去一眼。
央哎呀喊,“别拿你的桃花眼看我,行不?让我觉得自己像娘们。”
李鹤冷哼,“你屁话那么多,所以才第一个被楸出来挨揍的。既然落到我手上了,你也别耍宝,招了吧,招出你小叔叔藏在董府。剩下的,我来办。”
四方将,没有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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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