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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_83231几个婢女面面相觑,才一个走神就被云修挣脱开来,云修几步穿过院子,扫了眼自己种下月余的蔓陀花,见还有星星点点的残雪遮盖着,心中怅然若失。
——“公主!”云修扶着窗沿朝屋里的柴婧低喊着,“您不要去清云庵做尼姑啊…云修…求您!”
见屋里无人应答,云修顿时觉得有些沮丧,手指触向淹着的轩窗,可又没有勇气推开。云修倚着墙壁失落的滑在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嘴里怔怔道:“公主一定要去姑子,那我就去清云庵脚下的祈恩寺做和尚,也算是陪着公主一道…”
——“你做和尚没有拦着你,谁要去做姑子了?”
轩窗被里头的柴婧一把推开,窗沿边差点撞到下头坐着的云修,云修蹭的跳起身子,不敢相信道:“公主不去做姑子?刚刚…刚刚皇上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不去就好,不去就好…”
柴婧打量着云修因乍悲乍喜的傻气模样,杏眼缓缓垂下道:“你急冲冲过来,就是为了这事?本宫与你说,带发修行一事已经被皇上劝回,本宫也不会再和皇上提起,本宫这一世只会留在长乐宫里,仅此尔尔。云修…你走吧。”
“不走。”云修一屁股又忿忿的坐了下来,“我有东西落在长乐宫,是不会走的。”
柴婧看向云修种着的蔓陀,残雪点点哪里有半分开发芽冒枝的迹象,在看云修倔强的孩子气,柴婧轻轻叹了声道:“蔓陀花初夏便是花季,既然你这么坚持,本宫就再许你进出长乐宫两月,夏天一到,蔓陀能否长成就是定数,云修也没有借口再来长乐宫…如何?”
——“两月!?”云修喘着气支起身子,忽的翻过身直直盯着面容淡漠的柴婧道,“公主此话当真?若蔓陀开出花来,又如何?”
柴婧背过身不去看云修炽热纯真的眸子,低声道:“本宫从未见过什么蔓陀花。要真能开出花,就看传说中最美的蔓陀花,能不能让本宫动容吧…”
“一定!”云修斩钉截铁道,“公主信我!”
话音才落下,轩窗已经被柴婧关上,狭小的缝隙里,云修看见柴婧沉默的走近床榻,侧身搂住柔软的被褥,像是睡下,又像是避着窗外的他。
云修走向种着蔓陀的院落,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拭去上头掩着的残雪,凝视着毫无动静的黑色泥土,垂下有些失望的眼睑。
见云修落寞,几个婢女怯怯走近,蹲在地上托着腮道:“都是五月了,徽城还是残雪难融,花啊草的都是没个动静…云将军,奴婢几个都会天天替您照应着此处,定是会好好打理的。”
云修露出些许感激之色,手指拨弄着有些干硬的泥土,轻声道:“多谢几位姑娘。我千里迢迢能把蔓陀花籽带回来,就信它一定可以生根发芽!”
云修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怀抱长剑澄定的踱出长乐宫,回望紧闭的轩窗屋门,嘴角轻悠一笑。
梁都
兵临梁都城下比殷崇旭和吴佐预料的时日都要快上许多,谁也不曾想过,嘉邺关又失让梁*心大动,后头的城池降的降倒的倒,本以为还需两月才能打到梁都,不过一月,殷崇旭已经看见了面前巍峨古老的梁都城,在暮色里强撑着最后的荣耀。
“天下一统,就看此战了。”吴佐擦拭着手里的银枪道。
殷崇旭身披金甲,暗黑色的斗篷掩住了他刚毅英武的面庞,那一双眼睛比起初出绥城殷家堡时也是更加果决,言谈举止间也满是大将气魄,让三军将士威慑折服。殷崇旭挥开斗篷,冷静道:“今夜大军好好休整一番,明日…攻梁都!”
“兵贵神速。”吴佐疑虑道,“大军士气高涨,何不今夜就战?”
殷崇旭转身看向说话的吴佐,只是一个淡淡的眼神,吴佐忽然觉得有些慌乱无措,低下头道:“属下只是一说,并无质疑都统的意思…”
“梁国纪氏气数已尽,不差也一夜半日的工夫。”殷崇旭低缓道,“纪冥罪孽深重,自打我们出兵以来定是日日辗转反侧寝食难安,我就是要见他这样!”殷崇旭目露厌恶之色,“大周将士围住梁都,今夜的纪冥,怕是更难将息了吧…这苟延残喘的一夜,只会让梁*士更加绝望,明日攻城,定是不堪一击!”
后头的将领听殷崇旭所言,相互对视着不住点头,吴佐细细想着也是觉得有些道理,恭敬道:“属下蠢钝,殷都统说的极是。”
殷崇旭挥散众人,独自矗立在营帐外,遥望着单薄的梁都,眼前满是明日大战的壮烈景象。
——“纪冥…”殷崇旭口中低声道,“谁又何曾想过,攻进梁都取你性命的,会是我殷崇旭?”
殷崇旭从怀里摸出岳蘅赠予他和穆蓉大婚的那块金锁片,抚摸着上头的“安乐”二字怎么也不舍放手,“纪冥,你攻入沧州害了阿蘅全家,岳家满门深仇,却是我替阿蘅得报,这份情义,阿蘅该感激我一生吧…”
殷崇旭瞥了眼城楼上警觉巡视的军士身影,嘴角幽幽笑道:“如此说来,我倒是该谢谢你,若非是你,又怎么会有我殷崇旭的今天。”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殷崇旭微蹙眉头,将手里的金锁片塞回怀里贴身收好,别着手傲然望向不远处的梁都城楼。
——“大少爷!”
身后来人是殷家堡的亲卫丁宁,也是殷崇旭的亲信,丁宁见殷崇旭没有应自己,又匆匆凑近几步,机敏的眸子环视了下四周,见无人看着,从袖口里摸出一封盖着殷家印鉴的信函递到殷崇旭手边,压低声音道:“大少爷,绥城堡主的密信,嘱咐说——阅后即焚!”
“爹的信?”殷崇旭前后翻了翻,指尖摸向赤红的印鉴,心里泛起疑虑。
丁宁懂事的退后了半丈之远,殷崇旭拆开密信,掸开就着皎洁的月色细细看去——“吾儿崇旭,依照父命谨遵,入梁都之日,先取传国玉玺藏之;灭梁捷报,切勿即时送达徽城,切记押后再报!切记!切记!”
殷崇旭反复看了好几遍,每一字都深入脑中可以背下——“传国玉玺…灭梁捷报押后再报…切记…切记!”
殷崇旭抬头望着明月,刚刚还皎洁的月色已经藏入密云,暮色骤然黑暗,难见五指。殷崇旭手心揉紧信函,一个使力薄薄的纸片已经碎裂成沫,殷崇旭猛的挥洒开来,细密的纸屑向雪花一样随着夜风散到了各处。
丁宁见状,疾步走近殷崇旭,俯首道:“堡主有何吩咐?有什么是需要属下去做的?”
“爹说…”殷崇旭欲言又止,眉心不住的颤动着,吞咽着喉咙走开几步道,“你先退下,让我一个人想想…好好想想…”
丁宁见刚刚还笃定沉稳的殷崇旭忽然有些错乱之色,心知殷坤的来信定是说了些什么,丁宁知趣的远远走开,留下殷崇旭独自锁眉不语。
——“爹…”殷崇旭重重的喘着气,“你是要儿子做什么?做什么?扣住传国玉玺,秘而不报梁都大捷…这一条一条…都是大逆不道的死罪…爹要把殷家堡置于何地…爹究竟要崇旭怎么做!”
殷崇旭心口忽觉喘不上气的沉闷,掌心摸进怀里,触到的却是柴昭亲赐给自己的虎符。殷崇旭艰难的掏出虎符——这块满是暗纹雕花的黑色石头,那盘踞的纹路,像是泽天大殿满目的龙纹,又像是缠绕惑人的藤萝,乱了每一个人的心智。
殷崇诀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块虎符——那还是在岳蘅的手上…
——“大哥有所不知,执虎符者,可号令三军,若是主帅暂有不便,虎符所托之人也可行此号令。上下将领军士,是只认虎符不认人的。”
手掌心里的虎符似有千钧之重,凝视着的这块物件,像是有无尽的魔力一般,殷崇旭本不想再看,可它就这样稳稳的躺在自己手心里,自己只需紧紧握住,便是无人可以夺去。
——“阿蘅从未见过…像大哥这样憨直的人。待家人待旁人都是一样的仁厚。”
“阿蘅…”殷崇旭咬紧下唇,急促的从怀里又摸出那块深藏数载的金锁片,紧紧的攥在手心像是怕被人夺走,“阿蘅…大哥在你眼里,从来…永远…都不会改变。”
左右手的重量压坠着殷崇旭坚实的身体,像是要把这个男人拽进无底的深渊,碾踏致死。殷崇旭想甩开惑人的虎符,但那块魔力的石头仿佛黏在了自己手里,怎么甩也是甩不去;而左手紧攥的金锁片,早已经与自己的血肉长在了一处,殷崇旭,宁死也不愿放开!
——“大哥愿意种下半壁蔓陀,只求阿蘅再看我一眼。”
“阿蘅,你如今安好的在皇上身边,大哥想见便可得见,如此已经是最大的幸事…大哥不应该欲求不满,再让你受心痛折磨…”殷崇旭缓缓松开握着虎符的手,将虎符安好的放回原处,凝视着被自己无数次爱惜摩挲的金锁片,释然道,“大哥不要江山,大哥只要你,安乐一生。”
殷崇旭正要转身回营,只见才离开的丁宁又急匆匆的朝自己跑来,面容有些惊慌焦虑。
——“大少爷!”丁宁上气不接下气的疾步奔近殷崇旭,警觉的环顾着四周,喘息着道,“楚王纪冥…悄悄派来使者…邀大少爷…有要事…谋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