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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勇,江州一个普通庶族子弟,从小随族中亲人信奉天师道,成年后,由族中亲人推荐,先在江州官府做了一名无品“浊”官。
三个月后,陈小勇辞官不做。
族亲连忙询问原因,陈小勇回复说晋室官场升迁太慢,干活太累,以后便日日和一群庶族子弟在府中吟诵诗词,喝酒服食五石散,评击晋室的种种不公和黑暗。
这一日,江州治头大祭酒召集天师教众说;
上虞县士族黄氏一族在残杀王氏一族数百人口后,逃到山阴县城中藏匿,被晋军保护,师君孙恩发出师君令,包围山阴县,杀黄氏一族,替王氏一族中人报仇。
士族中人杀害同教道友?竟然还被晋氏官军保护?一直感觉世道不公的陈小勇顿时火冒三丈,发出一声怒吼;大晋朝还有王法嘛?我陈小勇要替天行道!
一番仓促的准备下,陈小勇带领庶族子弟王维军等数人一起奔赶赴山阴县,一路上遇到许多天师教众正浩浩荡荡向山阴县进发。
“王兄,看到了嘛?这就是民心所向。”陈小勇指了指路上的同行者。
王维军道:“就是,就是,这些士族中人欺负我们太久了,这次要和他们算算帐。”
“杀了士族,咱们便是士族。”陈小勇豪情万丈。
在山阴县集合后,陈小勇等人被组建成军,每人发了一柄长刀,开始练习弓箭,从小学习过君子六艺的陈小勇很快因为识文断字,又略通弓箭而被指定为小队长,带领五百名天师教众一起操练。
这一日,陈小勇等人被集合起来,一名年岁略长的蓝衫男子给他们讲话。
“在下原登友见过各位道友。”原登飞迅速挤出一脸的笑,然后说:“秋日风寒,道友们辛苦了,在下代表执事孙长老和掌财卢长老来看侯诸侯道友。”
“道友?”陈小勇对这个词感觉很亲切,只听原登飞又说:“道友们千里迢迢赶来山阴县,是不是要替王氏一族报仇?”
“是。”场中数百名小队长一起答应。
“大伙全是庶族弟子,在晋室是不是永远要做牛做马的跑腿干累活,永远也做不到三品官?”
“是。”
“士族子弟一生下来,文采不如你们,本事不如你们,他们却可以一边狎妓,一边升官,这样是不是不公平?”
“是。”
“你们对这一切满意吗?”
“不满意。”
“如今有一个机会,可以杀掉士族,我等以后做士族,大家愿不愿意做?”
“愿意。”场中数百名小队长一齐振臂高呼。
“呵呵。”原登飞嘿嘿一笑,道:“师君有令,明日开始攻打山阴县城,做为本教有文采,有志向的青年才俊,大家知道回去怎么和教众们说嘛?”
“知道,杀了士族,我们以后便是士族。”
“杀光士族,我们便是士族!”场中的年轻人一起振臂高呼,神情亢奋,暄泄着心中各种的不满和愤怼。
数日后一大早,秋风飒飒,卢循向孙恩报告;攻城的各种准备完毕。
孙恩下令,天师道准备攻城。
山阴城里城外,一时间战云低垂,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压抑的气息,六万余名天师信徒简单列成数十个方队,从三面将山阴县团团围住。
陈小勇站在队伍中间心朝澎湃,感觉自己来山阴县来对了!凭着天师道数万教友同心协力,山阴县城一战成名,日后自己变成士族子弟,在族人面前,在儿时小伙伴面前,均能昂起头,挺起胸来指点江山。
天师大军集合完毕,孙恩下令三面攻城!
“咚、咚、”数十面大鼓一起震天响起,十余辆超大的吕公车被推了出来,吕公车长、宽、高各有数丈,上面和左右全部钉有厚厚的湿木板,里面有数十名教众推着,缓缓的向山阴县城驰去。
后面一批天师教众推起吕公车,扛起盾牌跟随着木头车,向山阴县城冲去。
“呜、”一阵厉啸,天空中出现一大片黑点,飞速向地面扑来。
“箭来了,立盾!”有人在队伍中高声下令,一张张大木盾倏地竖起来,“噗、噗、”一连串的箭矢落在大木盾上,盾下面的人安然无恙,天师教众们登时发出一片欢呼声。
天师道急需大量盾牌,但却四处筹备不到。
藤甲盾较轻,但一来采料极为不易,二来制造过程也太麻烦,要经过油浸,晾晒等一道道工艺,大木头车和大木盾是卢循急中生智想出的办法,把大树放倒破开,木板两边一拉,半湿不干的正好可以抗拒城头上弩箭的急射。
城头上又一阵箭矢破空声,这批箭矢是仰射,一排排箭雨从天空向天师中人远远盲射,啊、啊、一片片血花在阳光下溅飞,随后响起一片悲怆惨叫声。
陈小勇站在战队中,听着中箭天师教众发出一声声真实的惨叫声,又亲眼看着一名名死者被架了出去,心倏地一沉,忽然明白,片刻前这批生龙活虎的道友如今是真真正正的死了。
胸怀大志和指点江山是一回事,战场上面临生死又是另一回事,但此时已由不得陈小勇迟疑和反复,因为前几日原登飞在临走时宣布一条命令。
师君有令,敢扰乱军心和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山阴县百余年不经战火,护城河年久未修,黄老四退入山阴县后,天师众修追击的快,河道未来的及修缮和挖掘,宽度和深度仅有数丈,大部分河沟中干枯无水。
大木头车轰隆隆的驰来,吱嘎、吱嘎缓缓停在护城河边,一袋袋土袋子填了下去,高大的车身挡住了城头上晋军的箭矢。
数队长龙般的人流在大木盾的掩护下,迅速接近护城河,将背上的土袋子一一扔了下去。
“米贼这么多人?”郝柏望望城下,一脸懵然:“这护城河很快就不顶事了。”
黄老四咬紧牙关,硬撑着说:“凭着山阴城的厚高,挡住米贼没有任何问题。”
“城下米贼数倍于我,黄将军还是想好如何陈兵布防吧。”郝柏说完下了城头,昨日神秘人便投来回信,说天师道各县祭酒均没有返回,先期攻城中不会有大量的修士参入,但他仍要小心翼翼布防。
一具具尸体源源不断的从城下被抬了回来,鲜血和死亡,使陈小勇的心一次又一次的收紧,他不知道,一会等待他的是生是死。
数处护城河终于被填平了,吕公车吱吱呀呀的冲到城墙不远处,车后的弓箭手开始和城头守军对射。
天师修士不断的将山阴县城三面的情况报告给孙恩,孙恩望着正在攀爬城头的天师中人,一时没有发令。
“师君快下令。”卢循在一边道:“我方部众数倍于山阴防守晋军,可以下令全面攻击。”
“本教中人缺少护具,全面攻击会不会伤亡太多?”孙恩有些迟疑不决。
“我的师君大人,山阴之战决定本教兴亡。”卢循压低声音道:“这战要败了,你我全是逆犯,这战要胜了,咱们就是王师。”
“天地良心,卢长老这话绝对真理,自古慈不掌兵,师君此时可不能犹豫不决。”孙大眼一边劝说:“山阴守军人数少,本教一拥而上,乱拳打死老师付,要是打成拉锯战,本教粮草补给等一切全是事儿啊。”
“传令,三面发起总攻!”
天师中人攻城攻的艰辛,城头上的守军守的更辛苦,除了黄老四从建康带来的数千晋军拼命守城外,从城中各士族集合来的府兵全部趴在墙头箭跺后光吆喝不出力。
一个多时辰后,山阴城头上一寸城墙一寸血,晋军已伤亡过千,在鲜血的刺激下,城外天师中人疯了般的攀爬城头。
“将军,东面城头守不住了。”一名校尉匆匆来报,黄老四疯了般率人沿着城墙冲出过去,一路督促着山阴城各士族府兵们起来守城。
“起来,起来。”
“站起来守城,不然砍了你。”
在明晃晃的刀子逼迫下,蹲在箭跺后的各士族府兵们站了起来,等黄老四等人刚离开,立刻又蹲了下去。
“将军,要不要杀一批人立立威?”一名校尉低声出主意。
“不可!”黄老四看看城头下攻势如潮的天师众人,说:“城中各士族府兵不是一伙的,你杀一批人不顶用,总不能每个府中全杀一批吧,杀多了也怕有兵变。”
“放任不管?”
“传令,凡是守城一日者,赏银子五两。”黄老四口气一顿,又说:“不,赏十两银子。”
“诺。”传令兵迅速将命令在城头上传递下去,远远能看到一批士族府兵站了起来,开始反击城下的天师中人。
“随本将杀向东城。”黄老四急匆匆奔向东城。
东城头,卢循带领一群天师修士已牢牢占据城头,和郝柏等人斗的正争。
“城头为何失守?”
晋军一名校尉回头一看刚赶到的黄老四,急促的说:“米贼攻城后,刚见了血,在城头上守卫的鲍府、张氏府兵全部弃城逃跑......”
“该死。”黄老四狠狠咒骂一声,凝目向激战中的郝柏和卢循望去,然后又低声向身边一名晋军校尉低声下令。
晋军校尉带人匆匆跑下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