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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虞县中,王氏一族的主要对头,便是当地士族黄氏一族,黄老四是黄氏一族中一名弟子,一直在建康任官,不料今日突然带领晋室军队登王府检籍人口。
“王府人听好!”黄老四骑在马上,用马鞭一正头盔,大笑道:“本将奉圣诏到上虞县检籍人口,请王老太爷出来接诏,否则便算抗旨不遵了。”
“天大地大,在上虞县中,唯我王府大,抗旨又怎么地?”王迅望着黄老四一脸的嘲笑嘴脸,心中更加愤怒,大叫:“黄老四,你敢怎么地?”
“小娃儿,抗旨不遵后果严重,满府抄斩!”黄老四一探手,掌中蓦然多了一张弓,一支羽箭森然瞄准王迅,笑呵呵的说:“请王老太爷出府跪迎圣诏。”
王茨与王颖跟随孙闾露修道多年,对朝廷律法一窍不通,第一次见晋室官军围府,看看黄老四虽手搭弓箭,却面带笑意,似是在吓唬王迅,立刻大声叫喊:“王迅,快闪一边,等老太爷出来接旨。”
“黄老四。”王迅根本不服,大声叫嚷:“小爷自生下来,便在上虞县中为王。从没吃过朝廷一粒米,喝过朝廷一碗水,什么狗屁圣诏?少拿它来吓唬人。”
“呵呵。”黄老四脸上笑意更浓,眼角跳了跳,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氏一族身居晋土,要造反么?”
“便是造反,你想怎么样?”
“斩你满门!”
黄老四面色瞬间狰狞,杀字刚一离嘴,弓弦瞬间拉满,“嗖”一声,一箭从王迅咽喉间穿过,带着鲜艳的血花,“噗”一声,深深插在王府的大门上,箭尾上的血缓缓滴了下来。
“你?”王茨与王颖一声抢了过来,扶着苦苦挣扎的王迅,耳听着王迅呼吸的声音似风箱一般响,眼见不能活了,未等两人明白,只听黄老四阴森森的下令:
“王氏一族已公然造反,奉诏抄斩满门,众军杀!”
晋室士兵们平时捕匪缉盗也许差点,抄斩士族府门人人英雄了得,马上骑兵人人抽出斩马刀,一片杀声中,蹄声如雷,放马冲进王府。
王府门前只有十余名部曲府兵,平时在虞县中狐假虎威挺威风,如今见了血,立刻“咣啷”扔了兵刃跪在地上,任由骑兵冲来,“嘭”一声巨响,王府的朱漆大门瞬间被战马撞开,府中人裸露出来。
“唰”一声,刀光如雪,黄老四挥刀向王茨与王颖劈去。
两女见长刀劈来,后面骑兵更蜂拥而来,利刃加身之际,只得弃了王迅尸身,飞身向府中的影墙上跃去,身后蹄声如雷,数名骑后策马驰来,隆隆的马蹄声,瞬间踏碎王府昔日的静谧和安详。
“站住!”王府族长在部曲府兵郑队长的簇拥下,出现在大堂门前,手指冲进府中的骑兵厉喝:“你们还有王法嘛?”
“王法?”黄老四冲进院中,手搭弓箭,“嗖”的一箭将王老族长射杀,狰狞喝道:“老子的箭便是王法,王府中人,站的的全是逆匪,不想死的跪下。”
部曲队长郑头儿略一犹豫,一片箭雨和法器立刻砸了过来,郑头儿挥舞腰刀抵抗,只抗拒了数息时间,腿上挨了一箭,一慌神,瞬间便被刺成刺猬,其余王府中人立刻“哗啦啦”跪倒一片。
黄老四比较满意的一划刀,喝道:“进去搜,把所有人品抓到建康,粮食和银两通通扣押,全部上报司马大将军。”
王茨与王颖隐身在院墙后,听清黄老四的命令后,又惊又气,两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救母亲走。”说完飞身而起,一齐向后院抢去
建康城,西府内。
司马元显歪在软塌上,吃着葡萄,听着张法顺一件件的读着各县上禀的驿报,当张法顺念到上虞县的驿报时,坐了起来,道:“黄老四办事雷厉风行,有功,应当奖赏。”
张法顺问道:“大将军为何要对黄老四单独奖赏?”
“上虞县王氏一族,在朝中依仗王雅,在县中依仗米教逆匪,该杀的很。”
东海隐龙岛上,天师道大殿内。
“甘”派与“苦”派长老云集列坐,众人静默不语,气氛十分沉重,王茨与王颖站在殿中央,刚刚将上虞县王府中发生的事情讲述完毕。
“师君,我王氏一族素来一心向教,此次黄老四公报私仇,抄府灭门,请师君救我们王府数百口人命,我们实在太冤枉了......”
孙恩看了看王茨,面色变幻,开口道:“各位长老,大家对此事怎么看?”
“还用怎么看?”孙闾露“腾”的站起身来,大长脸一片黑气,叫道:“王氏是本教‘祭酒’,朝廷说抄家便抄家,若师君不为王氏做主,以后谁还供奉本教?”
孙闾露的语气很冲,孙恩皱皱眉,问:“如何做主?”
“都姓王,王恭我们救得,上虞王氏本教依然救得。”孙闾露风风火火的喊道:“若依小道说;本教派人闯进建康,救出王氏一族,斩杀上虞县黄氏一族,替本教扬名立威。”
“其他长老可有话说?”
“本教前番倾一教之力到建康劫法场救王恭,结果最后中计,折损教中数十名好手,王恭仍被斩于倪塘。”长传长老站起来道:“这一次定要谨慎行事,而且本教不宜出手斩杀黄氏一族。”
“小道想请教传功长老。”孙闾**着脸,向传功长老嚷叫:“谨慎行事?王氏一族被斩杀一空怎么办?黄氏一族为什么不能杀?”
“王氏一族是朝廷官兵抓走的,王迅也是黄老四带着官军杀的,与上虞县黄氏一族无关。”传功长老道:“杀黄老四理所当然,若将黄氏一族满门斩杀,本教的行为岂不成了报私仇,与盗匪何异?”
“传功长老说得轻巧,只因王氏一族不是你‘苦’派中人而已。”孙闾露气啉啉的嚷叫,一脸泼妇相。
“呼”一声,一只茶杯砸过来,孙闾露一闪,茶杯跌了个粉碎。
孙大眼腾地蹦过来,一抬腿,将孙闾露踹了个滚地葫芦,大声厉斥:“议事便议事,如何扯到‘苦’派与‘甘’派之分?滚!”王茨与王颖吓的脸色苍白,连忙跪下替孙闾露求情。
“小道错了,方才只是一时心急,言语过激,请传功长老恕罪。”孙闾露立刻明白自己将话题扯最敏感的两派之争上,心中暗骂自己愚蠢,连忙爬起来认错。
传功长老摇摇手道:“都是一教同门,闾露也是因弟子受辱才言语过激,执事长老不必生气。”
“算了,算了,救人要紧。”孙恩又皱皱眉头,下令道:“四位长老留下,其余人退下。”
“诺。”众人一起退出大殿。
孙恩看看四位长老,说:“眼下殿中没外人,大伙说说这事应当如何处置?”
“这事放以前,还真是小事一桩,让会稽郡王凝之写个条子,人根本就放出来了。”孙大眼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卡眼前这个节骨眼上却难办,除非杀进建康救人。”
“本教还能再冲进建康救人么?”
“本教倒有这个实力。”孙大眼口气一转,说:“上次为救王恭,本教大闹建康,事后司马元显没有对本教大肆报复,多半是受到其他原因牵制,若此次再冲进建康去救人,且先不说能不能救出王氏一族,司马元显绝咽不下这口气,一准会优先报复本教。”
“孙长老的意思是不救?”
“不救则会寒了各位祭酒的心,等于打了咱的脸。”
“孙长老在这聊清谈?”孙恩和其余三位长老一脸黑线,孙大眼说了半天,仍等于清谈,啥也没说。
“大家先看看这本书。”一直不说话的卢循突然站出来,每人发了一本帛书,书面上几个工工整整的大字《大晋朝崩溃论》,孙恩随手翻了几页,看了看,目光中多了一份认真,问道:“从那弄来的书,这不是反书么?”
“牛联社从建康一名叫章家敦的书生那得来的,大家带回去好好看看吧。”卢遁目光坚定,忽然说道:“依我说,本教反了算了。”
“反了?”
“对,反了。”卢循轻松的说道:“天天躲在隐龙岛上太窝囊,不如咱索性去江南大干一场,让晋室知道知道本教也不是泥捏的,晋室有四大士族,本教咱四大长老也不比他们差,师君你也不比太和殿的安帝差,听说那小子寒暑不分。”
“要是真反了,咱有几许胜算?”孙恩的脸上浮现一抹希望之光,忽然笑道:“你将本君和一名寒暑不分的傻子对比,存心不良。”
“嘿嘿。”卢循一笑,道:“北方后燕国已亡,强大的北魏骑兵正在黄河以北饮马,司马氏坐镇建康,还要防范荆州的桓玄和瞎子哥,独独江南没人守护,正是本教大展拳脚的好时机。”
“呵呵、”众人笑了起来,荆州刺史殷仲堪也信奉天师道,卢循和殷仲堪交情不错,一直以瞎子哥相称,殷仲堪总摆出一付名士范儿,一笑坦认。
“师君若说胜算几许?这个我可说不准,但要么不救王氏一族,老实在隐龙岛上当个缩头乌龟,若要救王氏一族,不如直接反了。”
见甘派中人都想反,孙恩便问传功长老道:“你也说说看法?”
“司马道子这爷俩名声太臭,司马元显一名二十不到的毛头小子,天天让一群七老八十的老臣向他行跪拜礼,太狂了,他征乐属充军,更是打碎了各大士族的饭碗。”传功长老忧虑道:“老夫担忧的是,本教若兴兵起事,一路必要攻城掠地,可苦了江南各郡县的老百姓了。”
“老百姓也许早就恨透了大晋朝廷。”卢遁晃了晃手中的书,道:“传功长老回去多看看书中的道理吧。”
“本教确有数十万教众,但相互间素未谋面,大多只识县中‘祭酒’,教中真正用得上的力量,至多只是总教的修士,以区区千余名修士,与晋室对抗,有几许胜算?”传功长老认真的说道:“最重要一点,各郡的‘冶头大祭酒’对兴兵起事还不一定全部真心拥护。”
“行,孙长老听令。”孙恩正色道:“传令各大祭酒,齐集隐龙岛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