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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金蟾眼看着北堂傲拿了契约,一时不敢说话,就担心北堂傲又犯了疑心的病,只笑道:
“既如此,不如相公亲自拿给玉班主,我一个女人……这都快晌午了,他又一个人在屋里……只怕不妥当!”
反正她也怕死了那玉堂春不是一抬手就把自己拔个精光,来个横呈;就是动不动就磕头,磕得头是血的血腥动作。挺漂亮的一张脸,怪可怜见的。
北堂傲挑眉看柳金蟾那看似从容恬淡的脸,问得温文尔雅:
“夫人所虑极是,只是,夫人这么辛苦得来,真不去?”
巴巴一出手就先弄来了人家的卖身契,真不想去讨个好儿?怎么着也想人来暖一宿被窝吧?怪道心心念念今儿晚上就想把他迷晕了,附赠上休书,打包儿送回娘家改嫁去!
一听这“辛苦得来”四个字,柳金蟾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说想去,赶紧摆手:
“相公去就是,为妻这里还有点事儿。再说,去了也无非哭哭啼啼的,不是磕头就是抹眼泪,为妻见不得这些。相公去正好!一则让他看清楚这契约,赶紧烧了这害人的东西;二则嘛……若是有个合适的人家,还是赶紧嫁人,如若不行,这戏也不能再唱了,苏州也不可再留了,用他那些个梯己,去乡下买十几亩地,再修一处房舍,正正经经过日子才是真!”
北堂傲听这话,脸色微微好了些,他自是不再劝,当即叠了卖身契交给身后的奉箭,先洗手继续伺候柳金蟾喝了乌鸡汤,漱了口,再亲自铺了床,侍奉柳金蟾睡下。
放了帐子,哄着她,连着肚子里近来爱蹦跶的宝宝,收了手、缩了脚一时睡熟了,北堂傲才轻手轻脚合了内裳,下了榻,拢了帐子,理好装,妥妥帖帖地收拾了一番,方要引着奉箭出门去。
“爷……卖身……”
奉箭见北堂傲空手空脚,只命弄璋拿了昨儿夫人写的状纸数张,竟独独漏了玉堂春的卖身契,急得赶紧低低提醒了一声,不想倒换来北堂傲横来的冷冷一瞥,吓得赶紧噤声,跟着出得屋来,悄悄合上门,这才听北堂傲冷冷地低声道了一句:
“你个呆子,夫人色迷了心窍,难不成你也跟着糊涂?”
奉箭不解此中意思,只得低头不语。
北堂傲一瞅奉箭这模样,心里叹了口气,一面令奉箭锁门,一面低道:“素来送礼不求是‘雪中送炭’,也该是‘锦上添花’,要不就是‘礼尚往来’。这人还不知底细,就巴巴送上这个?算什么意思?你也不仔细想想这里面含了几层意思。”
“那夫人……”奉箭到现在也没明白北堂傲想干什么,他一抬,就见北堂傲对他对了一个先“物尽其用”的手势。
这“物尽其用”?
奉箭还是没醒转过来,无奈北堂傲素手一抬,就用奉箭手间的锁扣上了屋门,顺手还把那钥匙收进了袖笼,转身往对面屋去。
对面的玉堂春,今儿虽有莺哥巴巴地赶回来了,时不时陪着说会儿话儿,但人有了心事,再多的话也更爱往自己肚子里埋!
少时心乱了,他就与莺哥和衣躺在枕上絮絮叨叨说些过去的事儿,从卖身戏班,到一起学艺,然后随同师父一同前来苏州闯荡,明明记忆犹新,却一如经年。
只是当话题忽然提到那苏阡陌时,玉堂春和莺哥都不自觉禁了声,有些妄想,玉堂春不敢打,怕人想多了就会绝望;有些话莺哥不敢说,怕说实在了,玉堂春经受不住,于是二人就故意地静默着,久了,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时,门忽然一阵轻响,二人惊得是从梦里醒来,不及开门,外面那个奉哥的就说:“我们爷少时过来!”
二人哪里还敢睡,赶紧起来梳洗,理装。
莺哥知柳金蟾的相公是个爱泼醋的,就将那带来的最素净淡青色袍子给玉堂春换上,发髻也不花哨,简简单单拢在后面,不插一点装饰,那衣领,那腰带无一不严谨密实,就连那脸上素日里施的粉黛,也只往薄里抹,但求一个庄重。
玉堂春看着镜子里莺哥那严肃的脸,不禁笑了道:“你这打扮,哪儿学来的?”
莺哥赶紧低道:“你可别在柳爷面前露出你素日与那些女人说话的模样,这柳爷可不比柳夫人,据说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下人的规矩可大了,人还在书院读着书呢?那眼瞪人,不怒自威,而且……特别善妒。上次,柳夫人只问我一句话,他都差点要撵我下船呢?”
“这么凶?”
玉堂春瞪圆了眼儿,再一回想昨儿晚上的情形,只觉得那柳夫人眉眼轻佻,虽面相极好,但一看那形貌就是个花柳之地的常客,只是,不想她家中有这么一个悍夫在侧……但悍夫在侧,这柳夫人还敢流连花丛,可谓真胆色!
“不然……那柳夫人能对他唯命是从?我和你说,他说东,柳夫人不敢西,他说西,柳夫人就不敢东,这家里都是他说了才算,他要看咱们不顺眼儿,弄不好柳夫人想帮咱们,也是心有余力不从!”
莺哥说罢叹了口气,后不禁低低地补了一句:“可叹这柳夫人是个性子极好的女人,偏偏……却配了那样的一个相公。”
玉堂春笑:“她相公那等模样,配她,你怎不说可惜了?”
莺哥嘟嘴道:“不说娶夫当娶贤,纳妾才美艳么?”悍夫谁喜欢?
“你啊,劝你绝了这心思!你以为她昨儿没来就是个好人了?那是她相公看出她心里藏了猫腻!”女人,见着漂亮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玉堂春起身对着镜子照:“而且,那柳夫人既得了柳爷这等美人,别的男人只怕都难入她的眼儿!就是一时,就跟她昨儿似的,想点新鲜的了,那也是马棚风一阵的事儿!多早晚,还得回她相公手里!”
胭脂俗粉玩得素来都是个新鲜,谁家女人会正经放着绝色搁着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