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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双方都在准备着战事的时候,方景城捡了些时光的碎片,片片细细打磨,泛起柔和的光,每一片都雕刻好傅问渔的模样。
青梅已经到了熟透的季节,傅问渔又踩上了椅子举着一根竹竿打梅子,毕苟与花璇在下面等着捡果子,偶尔一个青梅不偏不倚打在毕苟头顶上,她叉着腰望着傅问渔:“小姐你这是故意的吧!”
“真不是,这个,没掉鸟屎落你头上,已经很走运了。”傅问渔站在椅子上笑得摇摇晃晃,险些都要不稳掉下来。
方景城见了步子跑得快,一把抱着她跳下来,皱着眉头:“你能不能悠着点,磕了摔了你不心疼我心疼。”
毕苟捂着牙:“唉呀妈呀,这两人比梅子还酸。”
方景城白了她一眼:“你与流七月两人一天到晚腻歪在一起的时候,我说过你们什么了?”他一边说一边理了理傅问渔的衣裙,每次她打青梅的时候,便弄得一身都是树叶子,肩膀上,头顶上都是,而方景城每次见了,都要替她理半天。
傅问渔提着一筐子青梅挽上方景城手臂:“就你讲究,走吧,我给你酿青梅酒。”
“那我帮你。”方景城笑道,他倒是从来不拦着傅问渔做这些小事儿,反正她喜欢,也不累人,而且做出来的各种小吃食小酒酿都美味得不得了。
青梅洗净晾干放入瓶子,放上足够的白糖跟冰糖,再倒进极好白酒,最后封紧瓶口,放上至少三个月,出来的就是香气四溢诱人口水直流的青梅酒,方法极是简单,傅问渔也没有讲究些精致漂亮,反正是自己喝的酒,犯不着那些胡里花哨。
方景城帮着傅问渔一瓶瓶放好,咂巴着嘴:“要等三个月才能喝啊?”
“嗯,最少三个月,你提一瓶,咱给胡老送去,他好这口。”傅问渔洗着手对方景城道,像极了普通人家的两口子。
方景城也爱这感觉,便提了一瓶子在手中,揽着傅问渔肩膀:“等到三个月后,我估摸着事儿也该有个了结了,到时候我去找胡老喝酒。”
去到胡府的时候,胡莱正抱着孙女,小孙女儿名叫胡瑙,傅问渔听罢之后一声长叹:“胡老大人,这名字又是您给取的吧?”
“少卿小将你如何知道的?”胡莱抱着小孙女笑声问。
“胡来,胡搞,胡闹。”傅问渔忍不住笑,“大人您取名,真是另辟蹊径,颇有风韵。”
胡老大笑,捋着花白的胡须:“少卿小将,我可是应了城王爷,你们二人成婚的时候要做主婚人的,到时候,我倒是想知道,你会给你们的孩儿取个什么名字。”
傅问渔脸上一红,嗔着胡莱:“胡老你尽胡说,谁要给他生孩子了。”
“诶这我可不答应了,是谁问我想不想要个孩子的?你别不认帐啊!”方景城正跟胡膏两人低声交流着哄妻之道,听了傅问渔的话立时转过头来。
傅问渔拿眼瞪他,方景城便往后一退,低声道:“回去收拾你。”
胡莱看着这二人发笑,将怀中的小孙女儿放进傅问渔怀里,让她抱抱看,傅问渔自是又喜欢又害怕,小小的人儿软成一小团,她抱在手中生怕哪里用力大了些便要弄疼她,又怕自己力气不够摔着她,原来真的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说法。
小人儿咿咿呀呀,挥着小拳头,傅问渔一逗她,她就冲傅问渔笑,清脆的笑声像是最初的音符,好动悦耳。
方景城看着眼馋,伸过手去:“让我也抱抱。”
“小心点啊,托着头托着头,别摔了。”傅问渔一边递给他一边絮絮叨叨,两人都未做过父母,也未照顾过这样小的人儿,小心翼翼地样子便格外好笑。
方景城两只宽大的手几乎就能将小姑娘托起,小人儿在他怀里几乎都能被他藏住,他眉眼笑开逗着胡瑙,眼里既是飞扬又是柔软的神色是傅问渔从不曾见过的,他也生怕手上的厚茧会弄疼小人儿,所以只用指背轻轻碰着她的脸。tqR1
他是真的很想要个孩子,傅问渔心想。
其实方景城平日里很少正儿八经地提起孩子之事,最多插科打诨地嬉闹,他知道傅问渔的身体不好,那些亏损了气血不是短短几日补得回来的,也知道她天之异人本源受损,说得严重一些,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这种事也有可能。
这种事情相对于方景城而言,傅问渔才是最伤心的那一个。所以,他很少给傅问渔压力,很多时候他提也不提,只有像今日这种时候,他才会有压抑不住的真情流露。
旁边的妩娘也从未见过少主这样的神情,已为人母的她眉眼中都是慈爱的神色,她拉着傅问渔问道:“小姐准备何时与少主成亲,早些定个日子吧,我公公啊,天天等着喝你两的喜酒。”
“会有这么一天的,快了。”傅问渔笑着拍了拍妩娘的手背,有些羡慕她眉目中的慈母神色。只是她的笑容掩不住眼底最深处的无奈,还有点点哀伤。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那边胡膏忍不住大笑,偏头一看,小人儿送了一堆黄金给方景城,还笑嘻嘻地挥着拳头直冲方景城乐,方景城瞪着眼睛看着衣服上的“黄金”,捧着小人儿不知所措,如何是好。
堂堂城王爷,让乳臭小儿拉了一身的屎!
他眨了眨眼睛,一脸地无可奈何:“怎么你们抱着都好好的,一到我这儿这小丫头就送黄金了?”
他话音未落,小人儿又来了一坨!
方景城脸都绿了,看着自己今日特意换上的玉白色袍子上面两坨黄灿灿的东西,他还不能怎么着。
胡膏赶紧把他宝贝女儿接过去,想着怎么着这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别真个把他惹恼了可就惨了。可是他怎么也忍不住笑,毕竟这种场景大概他们也要百年才能见一次,谁能料到,城王爷也有这么憋屈无可奈何的时候?
只有傅问渔一个敢肆无忌惮笑得直不起腰,看着方景城一脸的拿她没辙,只能干瞪着眼:“你再笑,再笑回去真收拾你!”
鉴于方景城身上两坨黄金,这身衣裳是不能再穿了,所以借了胡膏的衣服换上,又向胡老告辞,胡老道:“过些日子,少卿小将来陪老巧共饮青梅酒吧。”
傅问渔点头道:“好,过些日子定来陪胡老喝酒。”
回去的路上方景城一直轻轻拉着傅问渔的手,挑了人少的地方走,两边有些槐花开得正好,洁白的小花一簇簇地拥着灿烂的阳光,偶尔有些欢闹而过的孩子滚着铁环从他们身边而过,右手边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河,在夕阳下映着余辉点点闪烁。
这是难得的闲暇时光,方景城恨不得这样的时间走得再慢一些,再缓一些,他能陪着傅问渔的时间再长一些,疏落夕阳承在她眼睫上,她幽深的眸子里有淡淡的光。
“你将那个孩子送去哪里了?”方景城突然问道,大概是因为今日抱了胡老的孙女,所以心有所感。
傅问渔轻笑:“山坡僧人那里。”
“我便知道,应是送去那里了。”
他们说的孩子,是温琳的小皇子方景稷,稚儿无辜,傅问渔不会对一个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下毒手,那天温琳疯疯癫癫中看到的带血的小孩尸体也不是真的尸体,只是一个木偶上涂满了血而已,那时她已神智不清,根本发现不了真假,又受了刺激,一下子就疯了过去。
方景稷被小兔子早就抱了出来,放到石狮后面,接应他的人是毕苟,连夜,毕苟就把这孩子抱去了山坡小庙。
这孩子留在宫中是必无活路的,以方伯言的性格只怕恨不得将这孩子活生生掐死以发泄方景城给他的耻辱,这孩子的存在,于方伯言就是一个天大的羞辱,也不好留在城王府里养着,毕竟他生母是温琳,长大后要怎么向他解释他们这一代人的是非恩怨?
不如送走他,让他可以过平常人的生活,换个名字,换个身份,换个地方,当个小沙弥,陪在菩萨身边,伴着慈悲与善良一点点长大,将那些萦绕在他身上的阴谋全都抹掉,从此他只是普通人,与皇宫与阴谋无半分关系,他还那么小,来得及有个新的开始。
早在傅问渔进宫之前,就去山坡僧人那里问过,可愿收下她与方景城的最后一点善念,这孩子,就是傅问渔最后的善念。
从准备动手开始,傅问渔就知道,小皇子会成为牺牲品,可是一个连话都不说话的孩子,有什么道理要为大人的阴谋殉葬?
方景城环着傅问渔站在河边,陪着静静看着平湖落日,看荷塘荷花开至荼蘼,看街边来往的行人叫卖酥油茶,他偶尔会想,如果时间能在这里停下,就好了。
“问渔?”
“嗯?”
“你想做皇后吗?”
“那你呢?你想做皇帝吗?”
“如果没有你,做皇帝其实也无所谓,可是有你之后,我真的只想做个山野樵夫,你会每天做好饭菜等我回家,我会自己赚钱给你买好看的衣裳,或者我们还可以酿些青梅酒去卖……”
“方景城。”傅问渔打断他,在他怀中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不可能了,我们不可能再过那样的日子,所以别再说了,走到这一步,我们都不可能再回头。”
“万幸,我夺这天下是为你,我的皇后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