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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开始消融,挂在屋檐上的冰柱在滴滴答答的滴着融雪化水,像是唱着一曲欢快的歌,叮叮咚咚一路。
傅问渔听着这声音莫名欣喜,果真只要他来,一切都可以得到阻止,至少,沈清让可以从那座阵法中出来了,他比自己更可怜,整整一年的时候,他坐在那里一天也未曾离开。
大概是真的恨透了祈国这座皇宫,圈住了傅问渔整整一年的时间,所以方景城在傅问渔醒过来之后,便不再留她在这里。
那日飞雪止落,阳光晴好,万里的金光铺在积雪上,泛着新生的力量,而傅问渔在长久的沉睡之后也开始有了比较长时间的清醒,那些好像一直在不止不休抽取她力量的不知名力量也消失,可以睁开眼睛久久地凝视方景城的脸庞。
他抱起傅问渔,走出别院,走过皇宫,走出宫门,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她一头白发是标致,人们便都知道,那是皇后,看着旧国皇后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一路不理非议慢慢往前,人们不由得会在心中暗中怒骂,果真是祸国妖后,原本祈国会亡一切都是因为她。
这个如同魔鬼一样的男人,是为了旧祈皇后,才要攻下祈国的。
这个逻辑听着好像并没有什么错,方景城的确是为了傅问渔才要攻下祈国拿这天下,但是这里面的顺序有些错,傅问渔,从来都是属于方景城的。
“他们呢?”傅问渔由着方景城这般抱着她走过长长的街道,她知道方景城在贪着一切与自己在一起的时间,片刻不愿分离,要将缺失了这一年的时间全都夺回来,其实傅问渔何尝不是,所以,便贪这一时。
“温琅重伤昏迷,我让他在牧陵休养,萧凤来……萧凤来为了救他,去了。”方景城的手紧了一紧,低头看着她,“战场上,我很难顾全所有人,而且,水南天来了,萧凤来是他女儿,本来他是要带走萧凤来把她炼成活死人的,好在我与温琅拦住了他,温琅这才受伤。”
傅问渔眼前浮现那个红衣如火的女子,笑声慵懒性感,从不见她哭,自己几次逼得她要杀人她也未真的对自己下手,自己还答应她,会杀了水南天,她怎么不等等自己?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对吧?”傅问渔突然问方景城,在这漫长的挣扎过程中,傅问渔在反抗着自己的命运,可是身边的人,好像没有谁能逃脱命运的大网,就连萧凤来那样的奇女子,也未能逃得过。
“我知道你很难过,等你好一些了,我们一起去把她安葬了,她这一生不容易,身后理应得到安宁。”方景城没有说,他为了拦水南天,留住萧凤来尸身,自己也身受重伤,他不想傅问渔担心,也不想搏这功劳,他是为了温琅才那般拼命罢了,与萧凤来,他又哪有几分感情在,他对谁都没了几分感情,除了傅问渔是他全部的情感依托。
“我只是心疼她,其实,她是一个特别好的人,真的,方景城,她特别好,也特别可怜。”傅问渔眼眶发疼,胸口堵着吐不出的郁气,她依旧记得,温琅为了省出些粮食来给百姓,要让后宫中各太妃太嫔节俭度日,那些太妃太嫔们找上自己,来挑刺找麻烦的时候,萧凤来一柄红雨伞,杀尽所有人。
也记得,朝臣们第一次上奏折要杀自己这个妖后的时候,萧凤来在朝堂上冷笑,你们是否对哀家儿媳不满?
还有很多很多,她偶尔难得一见的真性情,都特别的珍贵可爱。
如果她不是萧凤来,她该得到很多人的爱。
“别想了,等日后杀了水南天,我们再想念她也不晚,也才对得起她。”方景城停下步子,对她笑道,“你看他们是谁?”
傅问渔这才发现,方景城带着她回了原来住的院子,这地方他一直着人认真打理保管,葡萄架下的秋千上积雪被扫尽,花圃也清理了出来,所有的人,大家都还在这里,花璇,毕苟,杜畏,流七月,夏夜,甚至软软绵绵,大家都在。
好像时间没有过一年,大家还是像一年前那样,一起住在这院子里,一起吃饭,一起笑闹,一起打趣着对方,真好啊,不管经历多少,大家都还在。
“小姐啊,我们回来接你了。”毕苟笑着笑着就笑出来了眼泪,与她分开的时候,还是送她去做祈国的皇后呢,回来的时候,终于她依然是少主的夫人,他们的小姐。
“还少两个人。”傅问渔望着他们,对方景城说道。
“我今日会去见他,你先休息一下,很快,我们就接他们回来。”方景城知道她说的是谁,他不会忘了沈清让,也不会忘了守着沈清让的千洄。
“可是我想去见见他,这些日子,他也很不容易。”
“我才刚刚见你,我也很不容易,你先陪我。”方景城似乎捡回了一些当年胡闹气息,有些蛮横地抱着她回房间,这里的所有都打点得好,床铺干净的,茶水是热的,屋子里有几朵难得一见的梅花插在瓶中,就连她睡觉时的枕头高席也给她调好了。
在傅问渔受了那么多的苦以后,方景城只想给她所有她想要的,所喜欢的。
他喂她吃了些东西,也果如花璇说的那般,她食量小得可怜,以前极爱的小点心,吃上两口便觉得饱,想跟她说说话,她也说着说着就睡过去了,方景城想起沈清让跟他说过事的,抱着傅问渔眼泪流进她肩窝里,苦求着上天不要过份残忍,放过她,拿走自己都可以,只求放过她。
下午的时候,趁着傅问渔睡得很沉,方景城终于舍得离开她一时片刻,去将迫在眼睫的事情处理掉。
祈国已经被方景城攻下了,那么之后的一切接收事宜,该走的过程就都要走完,这算是某种仪式或象征,有着数百年历史的祈国在这一时刻成为丰国的所有,不是臣族也不是殖民地,而是真正的属于丰国。
立下这一丰功业的所有丰国将士都将得到无比崇高的犒赏。tqR1
失去了国土与臣民归属身份的祈国人都需要用漫长的时间来接受这一事实。
温琅重伤昏迷,故而代替他行玉玺递交之事的人便是栾二千,栾二千托着那沉甸甸的玉玺时,心口有些疼,这一路来,他是最清楚这场战争中所有弯弯绕绕的,毕竟他全程亲自参与,偶尔间他会觉得幸运,好在当初答应了姑奶奶跟她做这些事,不然后果只怕比现在所想的,更为不堪。
偶尔他也会觉得难过,卖国贼这骂名,他听着总不是个好话。
他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将玉玺递交给方景城,拱了拱手,“少将军,能问你个事儿不?”
这种场合下说这等话其实不适合,但是方景城点头,示意让他说。
栾二千扭捏了一下,跟个小媳妇儿似的,期期艾艾地望着方景城:“以后这个……我旧祈百姓,能跟丰国百姓一样,所有一切都平等不,不会把他们还划分个三六九等,要低谁一头吧?”
失国土的子民向来是没有尊严和地位的,也是会他们欺压凌辱的,战胜国的百姓也极容易生出优越感来,高高凌驾于战败国百姓之上,有时候甚至会做出极为不人道之事,这是常见之事,栾二千的担心也实属正常。
他这奸臣在这个时候问,也很狡猾,逼着方景城答应,在这种场合答应下的事,就不能半点反悔。
方景城一眼看得穿他想法,所以目色淡淡望着他,栾二千背后一凉,觉得这少将军的眼神比之往年可是要可怕得多,只这般轻轻一扫,就似要杀人一般,看来总是有人叫他魔君,那是半点不出错。
好在方景城虽知他想法,却不准备为难他,他托起祈国玉玺,对着下方一干朝臣:“自今日起,旧祈之地乃我丰国之疆,无人可分裂,旧祈百姓乃我丰国之民,无人可欺凌,若有违者,不论身份,地位,功苦,皆为我丰国之敌,剑之所向,必斩无异!”
他未坐那把龙椅,他甚至未着一身多么特别的衣服,只是一件丰国王爷的朝服而已,他也未刻意体现他的威严,可是栾二千却莫名有一种,他极适合换一件衣服,坐上那把椅子的感觉,好像,他天生便该身着龙袍,坐上龙椅。
上一次他有这种感觉,还是傅问渔一身皇后朝服来到金殿上时,他也是觉得好像姑奶奶天生就该如此。
天造地设一对,鬼神都分不开啊。
满朝文武落跪,将有丰国的臣子过来教他们丰国的道理,换上丰国的朝服,旧祈的疆土将会被重新划分,由丰国指任人来进行管辖,这是不可避免的更替与手段,再仁慈的王朝也不会对一个战败国有着完全的信任与放心。
而栾二千这个卖国贼成了平衡旧祈与新丰之间最好的砝码,以他的脑子和无耻手段,要做到并不是很难。
而丰国那边要派过来的官员,方景城不会由方伯言来钦认,他做王爷这么多年,总是有些人脉,要挑一些人放到这旧祈之地,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还有胡膏相助?
倒不是信不过方伯言,相反方伯言在治国之策上有着足够的能力,而方景城有其他的打算,所以不能交给方伯言。
反正已经大逆不道那么多次,再多一次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