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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景城陪着方景梵进宫去谈投诚事宜,其实所谓投诚赔偿双方早就心里有谱,也达成了默契,只是需要往桌上子坐一坐,过一过形式,签几个字而已,傅问渔一来身份不便,二来没有必要,便没有跟着进宫去。
她去了贾瞒的山庄看望小开,小开这些天一直在潜心照料蕉家美人,也听说颇有起色,傅问渔便看一看。
上一回见蕉美人才刚刚能多走几步路不至晕厥过去,这一回见她,已能跟着贾瞒在院子里扑蝴蝶,笑声也清脆了很多,若不细看,基本上都看不出是个病人来了。
“小开啊小开,你的医术几时这么好了?”傅问渔搭着小开的肩膀,调笑着问道。
小开看着已经比自己矮了一头的问渔姐姐,无奈地叹息一声,弯了弯膝盖半蹲着身子,让傅问渔搭着他肩头时不至于要踮着脚,说道:“我也觉得奇怪,按说不应该才是。”
傅问渔觉得没劲极了,现在小孩儿都是吃什么长的,长起个儿来跟雨后的竹子似的,猛地往天上窜,便收了手臂坐在湖心小筑的边沿上,晃荡着腿看着远方正玩得不亦乐乎的贾瞒和蕉美人,似有忧心:“我也不解,为什么她能好得这么快。”
“我原本以为,我用极烈极阳的药,以毒攻毒化去她体内的寒疾时,她应该万分痛苦才是,但是……”小开疑惑地皱眉。
“但是什么?”
“但是她毫无知觉一般,喝了药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也不觉得痛苦。此药她喝了有好些天,一直不曾出现过我预料中的凶险,反而成功化去了寒毒,问渔姐姐,你说是不是我之前诊错了?”小开对自己的诊断产生了怀疑。
傅问渔心里闪过一个名字,却不能跟小开说,只是拉着他坐在自己旁边,头枕在他肩上,笑声道:“反正呢,她现在已经好了嘛,那到底原因如何,就不那么重要了,是不是?”
“话虽如此,可我心里总是不安。”小开真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善良好少年,对病人这等尽心尽力的态度,让傅问渔她十分头疼。
不要问原因啊小开,那原因怕是你不愿意接受的。
“小开。”傅问渔突然坐直了身子看着他。
“嗯?”小开亮晶晶的眼神望着傅问渔。
“你……想不想毕苟他们?”傅问渔问道。
小开立时皱眉:“你干嘛又要赶我走?我不去找他们,我治好了蕉姑娘就回去跟你一起。”
这孩子长大了就是不好,大人的话也不听了,傅问渔便越头疼。
“那好吧,你这样,你仔细再研究一下之前贾瞒给蕉姑娘用过那回心蛊,看看蕉姑娘身子好得这么快,是不是跟那个蛊有关。”傅问渔很是隐晦地说道,总不好告诉小开,小开啊,你姐姐肖颜开曾经给蕉美人开过药,然而你问渔姐姐我并不相信你姐姐是个这么好心肠的人,所以你去查查你姐姐动了什么手脚。
可怜的小开,他被傅问渔瞒着的事实在太多了,那些事,实在不能向小开启齿,傅问渔愿意以最大的能力与善意,保护小开。
从小开那里回去的时候,她买了一些果子,提了一些甜点,想带回去给方景城,走过街上时,看到有人围在一起不知在看些什么。
傅问渔也没觉得好奇,直接路过走过,却瞥见了一行字,令她不得不停下步子,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那张皇榜上的告示:丰国质子方景城,英武过人,才学俱上,与长贤公主天赐良缘,招婿入赘,是为驸马,择日完婚。
她看着这皇榜有小一会儿,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神色凄惶,只是望了一眼太子府,提着一些果子,一些甜点,走向太子府。
“为什么要这样?”她声音不大,很是轻缓地问着正一人下棋的温琅。
温琅抬头看她:“我给过你机会,你现在依然有机会,可以离开他。”tqR1
“然后嫁给你,是吗?”傅问渔静静地看着他,这是她熟悉的温琅,眉眼未有半分更改,可是他的眼神却如陌生人。
“嫁给我,不好吗?”温琅放下棋子,握着折扇站起来,走到她跟前,看她手里提着的果子和甜点,想来是买给方景城的,古怪一笑:“嫁给我,你将是日后的祈国皇后,我将征服丰国,你是这片大陆让最尊贵的女人,不好吗?”
“我以为你了解我,是我错了。”傅问渔觉得很荒谬,她熟悉的那个温琅,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知道自己爱什么样的生活,知道对所谓天下最尊贵丝毫不放在眼中,现如今,他却拿这种东西来侮辱她。
多说无益,傅问渔转身要走,却被温琅一把抓住:“傅问渔,我喜欢你,不比他少,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不要再挣扎了,你会更痛苦的。”
“至少有一样东西,他可以给我,而你给不了。”
“什么?”
傅问渔回头看着他:“他的命,你能把你的命给我吗?”
温琅哑然,说不出话。
傅问渔又道:“那么相对的,我也可以把我的命给他,却不会给你。”
“松开。”傅问渔抬起手,温琅正握着她手臂。
温琅放开她,定定地看着她:“你改变不了的,他是一定要娶温琳的。”
傅问渔突然想起那天,萧凤来在船上要杀了她,方景城护着她单手相邀,道:“你且试试。”
于是傅问渔对着温琅,单手相邀,道:“你且试试。”
傅问渔离去时的步子并不慌乱,一如来时,她的后背挺直,神色安稳,还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正对着微笑的长贤公主温琳。也听见后面温琅掀了满盘棋子,棋子落地时哗啦啦的声音。
她并没有什么别的,她只是有些难过,虽然她知道她没资格要求温琅跟以前一样,也没资格对温琅的决定说什么,但她仍然难过,胸口一阵阵地闷声疼着,曾经的好朋友,真的不在了。
在太子府里耽误了些时候,傅问渔回到驿站的时候,方景城已经回来了好一会儿,正解着外衣,看到傅问渔进来向她招手:“快来帮我解个扣子。”
傅问渔放下一些果子和一些甜品,笑着走过去,伸出手却怎么也解不开那颗盘扣,手指颤得不行,连握都握不住。
方景城抱住她,轻轻抚着她后背:“难过就哭出来吧。”
傅问渔伏在他胸口哭得泪如泉涌,眼泪都洇湿了方景城胸前一大片衣裳,却咬着嘴唇怎么也不说话,倔得要死,哭也哭得无声无息。
方景城也只是沉默地抱着她,并不劝她,由着她哭出来发泄一下,总比闷在心里头难受要好,等她哭得累了,停了下来,才松开她:“饿不饿,我快饿死了。”
傅问渔破涕为笑,这种时候他还挂念着肚子,解开桌上的油纸,推着点心给他:“吃吧。”
“声音都哭哑了,你说你啊。”方景城擦着她脸上的泪滴,笑她一张花脸。
“从温琅派温琳来开始,我就知道他有可能这么做,我一直在期待,他不会这样,他是我的朋友,我们曾经经历那么事情,我以为,我们总能找到最好的解决方式,而不是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傅问渔低声说话,她虽知不该,但仍然对温琅有期待。
方景城咬了一口甜点:“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要入赘娶那个长贤公主,眼看着这要负了你你才这么难过的,又或者是因为心疼我被逼到这地步,啧,原来是为了别的男人,我也想哭了。”他说罢还装模作样摇着头叹息。
傅问渔瞪他,都什么情况了,他还有心思说这些笑话。
方景城看着好笑,放下点心拉着她:“温琅有温琅的苦衷,我并不怪他,相反,他能做到这一步,反而是提醒了我,祈国的太子他从来都不是软弱无能之辈,我该要提起精神来应对,挺好的,你别整天跟着瞎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这旨意,是萧皇后下的吧?”傅问渔哭也哭了,难过也难过了,温琅他这个事儿做都做到这一步了,他们总是要认真解决了这件事才好。
方景城点点头:“嗯,今日谈事情快结束的时候,她提的要求,我还没得及反对呢,她已经把皇榜贴出来了,手真够快的。”方景城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不可能是一个人下的决定,还有一个人在帮她。”傅问渔叹了一声。
“你说是谁?”方景城明明知道,偏要傅问渔说。
傅问渔睨了他一眼:“还能有谁,你那个好四弟方景梵呗,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唉呀我就喜欢你这模样。”方景城捧着傅问渔的脸哈哈大笑,傅问渔对着别人都冷静,都稳重,就是在自己跟前的时候偶尔会露出些小女儿家的娇憨,这是专属方景城才看得到的样子。
所以呢,有这样好的夫人,他万分宝贝还来不及,哪里有空娶什么鬼长贤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