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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踏上腾龙关的土地,赫连啸一直收敛压抑着,终于快看到旬国的土壤,血液里那股子狂妄终于又肆虐起来。
当天夜晚在腾龙关内停了一夜,待到翌日一早,赫连啸便带着伪装商人的属下们驾着马车出关。当走出腾龙关,踏上辽阔草原的刹那,赫连啸忍不住发出狼一般的啸声。哈哈!他赫连啸终于回来了,带着他最引以为傲的战利品们!
景夙言!枉你自负聪明,什么才情第一、风流第一、美貌第一,连自己的女人被我绑到了这里都不知道,简直四国最大的笑话!
他决定,一回到都城便利用这些温家的死士来训练他们旬国的士兵,半年后就带着骁勇善战不怕死的勇士们踏破鎏国的国门,然后从鎏国开始,占领犬戎,占领固戍,逐渐将这天下占为己有!凭什么那么富饶的土地,却被那些无能的草民享有?而他们最英勇的旬国战士们,却要在四国中最贫瘠的土地上辛苦耕作驯牧,向老天熬命?
他不服!整个旬国都不服!他们是四国中最强悍的民族,就应该享有最鲜美的食物,最肥沃的土壤!享有最美丽的女人!享受一切荣华富贵!其他劣等民族都该成为他们的俘虏、奴隶、傀儡!等着吧,不久了,十年以后,不!五年以后,他大旬国的铁骑即将踏遍这陆地上每一寸土地!每个人都要向他俯首称臣!
赫连啸笑得那般狂肆,仿佛在整片莽原扩散开来,一直扩散到天际。就在这时,忽然身后一名属下道:“殿下,后面城楼上好像有人!”
“什么人?”赫连啸回过头看,只见腾龙关城门上三三两两的鎏国士兵巡逻,并没有特别的异动,冷笑道,“不过是普通的巡视罢了,”
那些人此刻应当还在他的愚弄中,满京城的寻找他的下落,怎么可能有那么高的警惕性,发现他会在两千里之外的腾龙关呢?
“不用管,我们继续往前走,一百里外就是我们旬国军营的驻扎地。”赫连啸不屑的笑了笑,继续驱马往前走。军营里驻扎着十万旬国士兵,那是旬国最骁勇善战的精锐之一,到了那里,就算鎏国发现了也无可奈何!
赫连啸目光如同最凶猛的猎鹰,带着嗜血的热忱与激动继续策马向前,然而还没行驶多远,马儿忽然跃起,发出一声嘶鸣。
赫连啸连忙收紧缰绳,却陡然发现那宽阔的仿佛看不到边际的莽原上,一群浓密的黑色小点缓缓向着这里靠近,以肉眼都看不到的速度,缓缓逼近,逼近!从小黑点逐渐放大到大黑点,紧接着轮廓越来越清晰。
赫连啸的笑声戛然而止,墨蓝色的瞳孔乍的缩起,死死盯着那越来越靠近的黑点,发现它们竟连成了一个圈,而圈的中心,自然就是他们!
一名属下立刻跳下马,趴在地上俯耳听,又跃上马抬起头眺望,面色严峻道:“殿下,好像是士兵……而且不像是我们旬国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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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啸刚激动得不能自制的脸孔刷的一下变成块黑铁,瞳孔紧紧缩起。不是旬国的士兵,那只可能是,鎏国!
他猛地一回头,朝着腾龙关城门上望过去。
一声淡淡的,如清泉般的声音从城门上徐徐响起:“赫连皇子,景某在此久候多时,可让景某好等啊。”听似很轻,实则能将声音自那么远处送来,没有深厚的内力绝不可能。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道月白色的俊逸慵懒的身影斜倚在一张小塌上,被八名侍卫平稳的抬上城楼。那装满漫天星辰的眼眸缓缓朝着赫连啸扫过来,带着浅浅的笑意,带着浓重的杀气。
“景、夙、言!”当看清楚来人的时候,赫连啸手背猛地青筋暴起,差点将手中的缰绳捏断。他怎么会在这?还久候多时?不说他梅山上金蝉脱壳一计用得巧妙,他这一路上也极力避开风头,装作最普通的农人或者商旅,歇脚处也选在他在鎏国埋了很深的暗线里,他们怎么可能发现他的踪迹,并且追过来!
难不成他景夙言有通天之眼?!
景夙言斜倚在踏上,一柄折扇哗的打开,极为潇洒风流,只见那扇面上写着四个大字“天网恢恢”,正对着赫连啸的脸孔,他徐徐笑道:“赫连皇子,你可是我们鎏国的贵客啊,怎么说走就走呢,本王这可是特意来迎赫连皇子你回去的,请——吧——”目光却丝毫不亚于赫连啸的锐利。
此刻赫连啸终于认识到,他真的落入了圈套:“你!一路都跟着我?”赫连啸墨蓝色的瞳孔里,燃起红色的血腥,尖利的牙齿露出来,像是虎豹豺狼露出了武器,随时想冲过去与仇敌厮杀。
“赫连皇子,我们鎏国可是最好客的国家,客人不告而别,我们岂有不挽留的道理呢,至于这一路上的意外收获,还得多谢赫连皇子不藏拙了。”景夙言笑容更甚,手中的折扇合起,在手背上轻轻敲击着,自上而下的俯视着赫连啸,两人这样的高度与距离,仿佛天神在俯视一只自不量力的蝼蚁。
赫连啸当即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牙齿根上咬得像是在撕咬景夙言的肉,恨不得拔出弯刀,让景夙言血溅当场!所谓意外收获,不就是他一路走来经过的所有暗线!
他花费了数年的时间,才在鎏国埋下那么深的线,从鎏国都城一直到腾龙关!一直以来替他收集鎏国所有的讯息,并且被他视为最重要的王牌之一,却在这一路上被景夙言发现得干干净净!多年努力竹篮打水,归根结底是他大意!但是他如何能承认,他只承认,是景夙言实在太阴险狡猾!
嘴里溢满了浓重的血腥以及滔天的恨意,赫连啸被激怒到浑身发抖:景夙言你好,好得很!这周围埋伏的士兵粗粗一看都有数千人,而城楼上更是瞬间冒出上百名弓箭手,就算他身边属下加上携同死士倾尽全力,也不可能是数千人的对手!而旬国的军营还远在百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他景夙言早就算好了这切!眼睁睁的看着他自以为聪明的小心逃窜,却在他踏出城门志得意满时,给他重重一击!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从未受过的滔天屈辱!!!
咽下嘴里的血腥味,赫连啸狂肆冷笑道:“景夙言,你以为你这招很聪明么?别忘了,你的女人在我手里,难道你不管她的死活了么?”对了,他手里还有余辛夷这张王牌,他的探子曾不止一次的向他汇报,景夙言曾屡次为了余辛夷受伤,甚至差点因她中毒而死!他就不信,他能看得比他命还重要的女人,在他面前去死!
说着,他粗鲁的掀开马车帘子,将里面多日来被下药,浑身瘫软无力的余辛夷拉扯了出来,用力掐住了她的喉咙:“哈哈!景夙言,你看看你的女人,她现在就在我手里,只要我的手在紧一分,你们就要黄泉路上再见!你忍心么!”
在看到余辛夷的刹那,景夙言腾地从榻上跃起,笑容突然收敛,转为化不开的担忧。
赫连啸满意的看着景夙言的表情,笑得越来越狂妄:“景夙言,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自作聪明!如果你想要她的小命,那就下令将我的人全部释放,还回我旬国!并且让你埋伏下的士兵全都回城,不准靠近我十里之内!”
就算景夙言再机关算尽又怎么样,他手里只要拿着余辛夷这张王牌,那就什么都不怕!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景夙言,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后若是你没点头,我的匕首就从她的这张脸开始,从额头开始一点点的割下去,慢慢的到脖子,然后再是这具曼妙的身体,最后到玲珑的脚趾,一点一点细心的割下来,割出一整块美人画皮送给你!哈哈哈,你可不用多谢我!”那么残忍的话却用如此玩笑般的语言说出,更让人浑身凄寒。
余辛夷连日来受尽苦的脸上,露出苍白痛苦的表情。
景夙言目色含刀,怒道:“你敢!”
“有什么不敢!”赫连啸此时终于完完全全露出他邪恶的本性,在余辛夷的脖子上又加了几分力,“时间可是过得很快的,八皇子你可要抓紧时间才是!我再数十下,十下之后你再不决定,我这第一刀,就落在她的脸颊!”
“十……”
赫连啸脸上的狞笑,狰狞如魔,欣喜万分的等待着人间惨剧。
“九……”
景夙言的目光锋利如刀,脚下用力踏进城楼地砖上,踏出深深的印记,捏紧的拳头几乎要爆出血来,唇色发白。
“八……”
脖子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余辛夷无法呼吸,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胀成紫红,眼角沁出点点泪光。
“七……”
墨衣在旁着急的低呼道:“主子,怎么办!”赫连啸此人野心如狼,若是放他回旬国必定有朝一日酿成大祸,已经追到了这里,放了他就是功亏一篑!但是另一边是光华郡主的生死!
“六……五……四……”赫连啸越数越快,脸上满是扭曲的快意,享受的看着所有人痛苦的难以抉择的表情,仿佛此刻他就是天下主宰,主宰所有人的生死喜怒。这种感觉让他兴奋得浑身发抖。
“三……二……”
就当那尖利的牙齿就要数到“一”时,就当赫连啸残忍笑着“余辛夷,你就等死吧!”,那手中残忍的匕首就要贴近余辛夷白皙透明的脸蛋时,余辛夷一直低垂的头忽然抬了起来,朝着赫连啸缓缓笑道:“赫连皇子,你找我家小姐什么事?”
一句话,莫名其妙的,当场就让赫连啸愣住。他皱起眉看着突然神色全然改变的余辛夷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别跟我耍什么花招!今天我就要把你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蛋彻底划烂!”
没想到余辛夷又笑起来,这一次,不光神色,连声音都变掉了:“胡言乱语?我可没有胡言乱语,我看,是赫连皇子你在做春秋大梦!”
说着原本被制住的余辛夷,竟然趁着赫连啸瞠目之际脚尖连转,用巧劲摆脱了钳制的大手,远离他一丈之外。
这样的伸手,虽然不算多高超,但绝不是余辛夷该有的,赫连啸当即怒瞪着双眼,瞠目结舌道:“你不是余辛夷?!”
“余辛夷”笑了一下,手指在耳后轻轻拨弄,一层包若蝉翼的面皮被缓缓揭下来,露出冰山之下本来面目。
赫连啸像是见到鬼一样,死死瞪着这几日一直紧紧看管的人,烈火翻滚,几乎是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是余辛夷身边的奴婢!”
是的,这人不是寒紫又能是谁?
“赫连皇子,我早说了,我家小姐的闺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随便便喊出来的!不、配!”只见寒紫满面嘲讽的望着被戏耍了数日却毫不自知的赫连啸,嘴角眼底满是嘲笑,那笑的表情与弧度,几乎与余辛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然,这可是她多日来跟灰衣学了很久,才学到如何模仿得惟妙惟肖,再加上她一直贴身在小姐身边熟知小姐所有表情动作,才能扮演得更入木三分!
而与此同时,城楼上,一道翩跹窈袅的身影缓缓登了上去,不急不缓的走到景夙言面前,以同样的姿势自上而下的俯视着赫连啸,那张绝美的容颜,以及谁都无法复制的如明镜的目光,随时处变不惊的表情。正是隐藏了好几日的余辛夷!余、辛、夷!
余辛夷目光淡淡地,仿佛看一个上蹿下跳的蝼蚁般看着赫连啸道:“赫连皇子,好久不见了。”冬日柔和的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模糊的线条,却又美得不似凡人。
当看到余辛夷的真身时,赫连啸心头刚压住的血又咆哮而上,这才终于接受,他被戏耍了!自以为精心布置了这么多,没想到一开始就落了了别人的圈套,成为别人的网中鱼!
余辛夷、景夙言,你们真是好极了!
“你一直在欺骗我!”撕破了伪装的完美外皮,字眼一个一个从赫连啸牙缝里挤出,若是余辛夷此刻站在他面前,恐怕已经被他生生活剥!
现在看来,恐怕从一开始她对他的转变就是在虚与委蛇,让他以为她步步走入他布下的陷阱,进而得意松懈之时,反布下这滔天的网,诱他入网!
余辛夷扬起浅浅的微笑,柔声道:“你我之间一直不都是在各自布局,何谈欺骗之说?敢赌要就要输得起,输者只能算自己——技不如人。”
赫连啸脚下险些一个踉跄,浑身血脉几乎爆炸,压制住满心口的血腥味,他恶狠狠的抬起头,死死瞪着寒紫,朝着身边仅剩下的几十位属下道:“来人,把这个奴婢给我活生生剐了!三千六百刀,不,七千二百刀!余辛夷,你等着看她死在你面前!”就算他此刻杀不了景夙言、余辛夷以及这数千士兵,他也要先杀了这个余辛夷最信任的奴婢,以泄心头只恨!
就是把这贱一人剐成一滩烂泥,也不足以泄他心头之愤!他赫连啸在旬国,运筹帷幄,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将别人的性命玩弄于鼓掌之间,却在鎏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戏耍!
这个大仇他一定会记住的!当务之急,就是先剐了这奴婢,才能平息他汹涌的杀意。
属下们立刻领命,拎刀向着寒紫聚过去,就算背后上千士兵又如何?此刻,他们对付一个小小的女婢,不在话下!
那么多夺目的刀光,那么浓重的杀气紧紧包围,寒紫脸上却丝毫不害怕,反而目光如炬,笑容中充满了英气,朗声道:“赫连皇子千金之躯,还是不要靠近我这个不值一提的奴婢为好!”
说着,她忽然揭开身上的外衣,扯开里衣的表面,里面竟然还有一层,而这还不是令人惊讶的,最令人震惊的竟然是——她里衣上竟然被密密麻麻的捆绑着上百根火药管!
“我身上早就绑好了火药,只要你靠近我一下,这火药就会爆炸!即便你逃跑的速度比你们旬国的猎鹰还快,恐怕也躲不过这火药的威力。若是炸死了还好,怕就怕半死不活,却缺了一条胳膊少了一条腿,到时候回到你们旬国倒要生不如死了!”
寒紫的声音赫赫如雷,直戳人心,抬起头笑着望着城楼上的余辛夷:小姐能同意让她参与计谋入这个虎穴,必然为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看着寒紫身上紧紧绑着的火药,如同黑白无常手里拿着的锁链朝自己走来,赫连啸额头青筋毕露,手里握着的刀恨不得当即冲上去将破坏他好事的寒紫砍成碎肉!最后,他胸怀中所有的愤怒,都化为最恶毒的光,狠狠的射向城楼上如谪仙般静立的余辛夷。
余辛夷!没想到我如此周密算计,到头来还是中了你的陷阱!
贱——人!该死的贱、人!
城楼上余辛夷弯起嘴角,发出真挚的微笑:寒紫果然没让她失望!这个计谋从一开始撒网起便步步惊心,到这一步终于收网!
景夙言看着他们苍白犹疑的脸色,侧过头拉住余辛夷的手,朝着赫连啸朗声大笑道:“赫连皇子,我们鎏国献上如此重的大礼,请吧!”
三千围兵,上万利箭包围,赫连啸此生此世,第一次不甘心的狠狠闭上眼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还没输!他赫连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输字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