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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还有另一层思量。穆氏怀了身孕,府中其他几房姨娘个个都嫉妒到了骨子里,九姨娘跟张氏更是险些害穆氏小产,若是去了寺院,那便离府里这些恶毒妇人远远的,反而更为安全。再者让余辛夷跟着去,那么若出了三长两短,余辛夷便是首责,这般余辛夷非但不会去害穆氏,反而会殚精竭虑的保护她周全。这样一举两得,并不失为一个良策!
余辛夷浅浅笑道:“道长的意思,是我陪着母亲一起进寺庙养胎么?若能保母亲与母亲腹中孩子,辛夷自是首当其冲的,但辛夷年幼无知,照顾母亲这样大的重责,怕是承担不来,若是不巧出了什么差池……”
余怀远却道:“你做事最是稳妥的,且有其他婆子下人陪同,任你差遣,怎会出什么差池?”
白芷眼珠子一转,深深福了福礼道:“老爷、老夫人,请容奴婢斗胆说一句,小姐并不是不愿意照顾二夫人,只是小姐近日自身也患了风寒,怕是帮不了二夫人,却把病气过给二夫人,那可真是不好了。”
就在此时,穆雅兰从里屋走了出来,轻轻咳了几声,因着刚才差点滑胎,显得十分虚弱“老爷,还是不要打扰郡主了,我不过是摔了一跤,全是我自个儿不小心的错,往后定然万分注意,不需要府里劳师动众。”穆雅兰一边说,一边捂着嘴轻咳了几声,只这几声咳嗽便好像废了她大半力气一般,软软的靠在豆青身上,楚楚可怜得让人心疼。
余怀远立刻道:“你这是说什么话?你怀着的可是我的子嗣,也是她的亲弟妹,她难道还有推脱的道理?”他几乎已经打定主意,看到穆雅兰这副孱弱的模样,更是笃定了心意。
余怀远冷下脸孔,望着余辛夷道:“偶感风寒只需几日也便好了。过几日寺院中我会事先派人打点好,绝不让你费半点心思,如此你还要推脱么?”
余怀远这样说,几乎是当着众人的面,半是胁迫的将她的嘴堵死,若是她仍然拒绝,那不摆明了她为人自私,不肯为父母尽孝么?她这个好父亲啊,一辈子表现得中庸贤良,所有的心机竟然都光明正大的用在了她这个女儿身上!
老夫人看着余怀远,微微皱上了眉头,抿唇道:“好了,这几日就让辛夷先将病养好,至于去不去寺院也得等布置好再说。来人,抬软轿来,先把二夫人送回芙蓉院好生照料着,特别是专门伺候的几个丫鬟婆子,若你们主子再出半点差错,仔细你们的命!”
老夫人发话,暂时都没了异议。兵分两路,一路去碧霞寺打点,布置禅房,务必收拾得妥帖了没有半分不舒适。另一路则更加胆战心惊的守着穆雅兰,生怕她再出半点事情,就连深夜,芙蓉院里的灯火都是通明的。
余辛夷得到老夫人的庇护,暂时得了安生。余辛夷正在案上继续描那副未完成的花样子的时候,寒紫捧着一盒糕点,笑嘻嘻的进来道:“主子,这是八殿下差人送来的桃花酥,您用些吧。”
余辛夷停了笔,淡淡的瞥了那盒糕点一眼。
寒紫以为小姐会命她把这桃花酥扔了,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可没想到这次小姐竟然“嗯”了一声,无比自然的伸手捻了一小块,送进口中。
直到看余辛夷吃了一块下去,寒紫都还是惊讶的,没缓过神来,对上余辛夷询问的眼神,寒紫忙不迭将糕点盒放下,笑嘻嘻的跑了出去,跟白芷两个丫头在院里偷笑着窃窃私语:“我就说,小姐心里八殿下是不一样的。”
白芷道:“不过是一盒糕点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吧。”tqR1
寒紫摇头道:“此言差矣,小姐对旁人从来不假辞令,你见小姐对哪个男子像对八殿下这般和颜悦色的?还收了八殿下送来的糕点,看来啊……小姐的好事将近了呢!”寒紫在海棠苑跟丫鬟们待久了,逐渐露出活泼的一面来,与白芷打成一片。
白芷笑着,抬起手指在寒紫额头上点了一下,嗔道:“小姐的事,岂是你我能妄言的?小心小姐听到了,割了你的舌头!”
就在此时,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对着白芷耳语了几句。白芷脸色一变,立即给了那小丫鬟一个荷包,牵起裙子进了屋子。寒紫知晓有事发生,也知晓事情厉害,当即跟了进去。
白芷皱着一张清秀的小脸,脚步匆匆的开门,又合上门,方才道:“小姐,芙蓉院又请了大夫来,说是又差点滑胎,这次老夫人都有些坐不住了,恐怕……咱们躲不过了。”
原先她们还怀疑,这胎是不是有问题,可已经经几位大夫共同诊过脉,做不了假的,穆雅兰确定是怀孕无疑。可这二夫人实在是心狠手辣啊,为了将小姐拖下水,就连自己腹中的胎儿都连番利用,从头到尾算起来三次滑胎,这次滑胎目的极其明显,就是为了逼老夫人答应将余辛夷派去寺院陪同养胎,天下怎会有这样的母亲,真的不怕害死自己的亲生骨肉么!
余辛夷放下手中的羊毫,浅浅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穆雅兰如此精心设计,苦心演戏,若是这一计不成,之后肯定还会有其他暗算。不如便接着,她倒要看看,穆雅兰到底有有什么精心谋略!
老夫人点点头,只说了一句话:“我会派多些丫鬟婆子跟着,应当不会出什么事,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
老夫人果然派了几十个亲信的婆子、妈妈跟着,又安排了三辆马车同行,上车的时候穆雅兰仍然面色不大好,相当孱弱的模样,仿佛是真伤了根本。余辛夷只带了白芷跟寒紫陪同,与穆雅兰同乘着一辆马车。
马车上,穆雅兰脸色泛白,眼中盈盈点泪看起来无比柔弱,惹人心疼的望着余辛夷道:“劳烦郡主了。”
余辛夷淡淡的望着她,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道:“母亲说的哪里话,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呢?”
穆雅兰脸上露出一丝异样,但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顿了顿,轻叹一声道:“说起来还要多谢郡主你,若非你一路相助很可能我还没法顺利进府,当上老爷的平妻。或许这在你看来并没什么,可对我来说,能嫁给老爷却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听着穆雅兰难得感慨的话语,余辛夷明显感觉到一丝异样,然而穆雅兰的异常实在消失得太快,根本来不及捕捉,她表面上一如既往的笑道:“这只能说明你与父亲缘分不浅,这恐怕还得多谢天意了。”
她这一路上根本不曾想帮助穆雅兰什么,从头到尾,她不过是想借用穆雅兰来保护六姨娘及余子钰,至于这一点,穆雅兰也是心知肚明的,双方不过相互利用各取所需而已,她并不觉得这值得穆雅兰郑重感谢,与其说是客套。不若说是做得太过刻意了!
穆雅兰忙侧过头将一缕发丝勾到耳后,像是掩饰什么一般道:“郡主,咱们知根知底的,何必说那些呢,你放心,若是我这次平安生下胎儿,绝对不会对三少爷不利。”
“哦?”余辛夷笑了,“母亲的意思难道是,这胎若是出了差池,就会对子钰不利么?”
穆雅兰脸色立刻一变,忙尴尬的笑笑:“大小姐说笑了……即便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三少爷啊。”
静静的听着穆雅兰说话,余辛夷唇角的笑意不动声色的扩大,眸子微微一闪,敏锐如她,立刻便发现穆雅兰在通过说话极力掩饰着什么,只是穆雅兰到底在掩饰什么呢?或者说,她到底想做什么!
碧霞寺位于京城西山之上,马车上山之后,穆雅兰就变得异常沉默,虽仍偶尔说笑几句,却总带着敷衍,余辛夷几次眼神与她相对,都发现她有意无意的躲闪开去,似乎根本不敢与余辛夷的目光相对。余辛夷将之看在眼里,却不说一个字。穆雅兰忽然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凉意,像是自己完全被看穿了一般,她立刻低下头,脸色略微发白,用力的绞紧了帕子。
当马车刚行到山路之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白芷掀开帘子问:“怎么了?”
外头有婆子回道:“郡主、夫人,前面似乎有山石滚下来,把原路堵住了,一时半会儿怕是过不去了,想在天黑前赶到碧霞寺,咱们只能绕路。”
寒紫往外看了一眼,果然前方路上乱糟糟的一片,家丁们试着去搬石头,但山石过于庞大并非轻易能搬动的,寒紫皱了皱眉:“小姐,看来咱们只能绕路了。”
余辛夷瞥了穆雅兰一眼,道:“母亲,你认为如何?”
穆雅兰皱着眉,看似唏嘘道:“怎么如此不凑巧呢?看来也只能绕路了。”
车夫立刻将马车掉头,选了另一条稍绕远些的路上山,当行至一半的时候,余辛夷明显察觉到穆雅兰的手指颤了下,就在此时,马车不知怎的忽然停住,马车外家丁们发出几道惊慌的大喊:“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尚书府的马车,还不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