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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愣地望着他,许久才缓缓开口,只道:“真是想不到,原来你就是注定要留在我身边的人。”
莲英虽然不知道兰芷再说什么,却也是默然,这冥冥之中的缘分着实是定数。
子豫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小李子和主子之间的会面,定然是故人再见了,否则两人怎会如此动情伤感。她瞧着此情此景,不免也是触动。
莲英望着兰芷,顿了顿,才道:“奴才害怕自己,不小心便是连累了主子。若是主子不方便留奴才在身边,随意打发了就是了。今生还能够得见主子一面,与奴才而言,已经是莫大的福分。”
兰芷会意,自己本就是叶赫那拉家的义女,顶了杏贞的身份入宫,这件事一旦被揭发,后果不堪设想。莲英也是知道这一点,这才这么多年未曾接近兰芷半分。兰芷望着她,顿了顿,才道:“如今你是梳头太监,我是贵妃娘娘,咱们本就不相识,不过是本宫看重了你的手艺罢了,其他的,也切莫犹自担心。”
莲英听了,这才放心来,忙弓着身子,道:“是。多谢主子。”
兰芷顿了顿,微微皱眉,又道:“这些日子,婉贞还在我宫里,不日便要嫁给醇亲王做了福晋,她当时年岁小,未必记得你,所以婉贞那边,也作罢就是了,权当做不知道吧。”
莲英听了顿了顿,忙擦拭了眼中的泪水,颔首应了下来。
兰芷身边自多了莲英之后,更加多了可以信赖之人。月底,婉贞离宫回了叶赫那拉府,拟定了次年正月里的婚事,这桩婚事也是弈宁下旨钦赐的,一时间传为人人口中的佳话。
弈宁还和往常无异,身子也是时好时坏的。由着瓜尔佳氏怀孕,兰芷吩咐了奕欣无需再理朝政之事,专心陪福晋生产,也罢免了弈宁诸多事务,尤其是外交一方面,收回其外交之权,交由信任的汉臣处理一切事宜。
奕欣得了消息后,不明所以,而底下亲信更言此乃叶赫那拉氏为自己私权私欲已经开始了政权的垄断,将重要的事宜全部交给自己的心腹。更有诸多不利于兰芷的话在朝野中传开,而以肃顺、景寿等最为不满。
但也有朝政人士认为奕欣权利被收回,也是一个夺权的时机,只是按兵不动。朝堂之上各种利益集团勾心斗角,兰芷有心让不同的人平分秋色,方能自己维持其中的平衡。可是纵然是这样内忧外患的局势之下,舞弊、贪污之事却依旧屡禁不止,她也颇为头疼。
而这一年,天灾人祸,无不在大清上演。
内孽竞作,外强要盟,又迎来了百年难得一遇的陕北干旱。眼看快到了秋季,本是庄家收成的年岁,陕北、西安一带农民却是颗粒无收。南方起义之事还在沸沸扬扬,原本稍有安逸的北方与中原地带,也开始了躁动。
兰芷看了各方递上来的奏折,有要求开仓赈灾的,也有要求减少赋税的,而大清国库空虚,外强又有要求开放合作,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兰芷虽然有心赈济,却也不好私做主张,忙去乾清宫请弈宁的旨意。
弈宁此刻正由浣纱陪着,抽着福寿膏安神,颇为潇洒恣意。兰芷方才下了鸾轿,却被安德海拦在了外头,只支支吾吾道:“贵妃娘娘,此刻皇上是不喜欢被别人打扰的,奴才也做不得这个主,还请娘娘不要为难了奴才才是。”
兰芷还想说什么,却见远处是成韵的鸾轿,她一时间也顾不得安德海,忙缓步上前去给成韵请安,压手福身,柔软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成韵挑开帘子,见是兰芷,忙吩咐下轿,这才道:“兰儿,这个时候,你怎么也来了乾清宫?”
兰芷收了礼,这才道:“启禀皇后娘娘,方才兰儿看群臣奏折,今年实在是多事之秋,西北旱情严重,民不聊生,所以兰儿特来请问皇上的意思。只是……”
见兰芷欲言又止,成韵也猜测到了几分,只道:“皇上此刻可是在休息?不方便打扰?”
兰芷顿了顿,道:“以往这个时候,皇上也忌讳别人打扰,可是军机要事,自是刻不容缓的事情,这才有些闹心。”
成韵听了,忙道:“本宫和你一同去请了皇上的旨意。本宫也有事情和皇上禀告。新封的四位贵人常在,已经入宫许久了,却迟迟不见皇上召幸,后,宫雨露均沾,才能为皇上繁衍子嗣,而皇上如今专宠英嫔,还下了晋封为妃的旨意,岂不是要她一枝独秀?如此,导致后妃不平,后,宫如何能够安稳?”
安德海见两位主子均在,也不敢多言什么,却还是为难道:“两位主子若是有心,实在应该好好劝诫皇上,只是奴才实在不敢进去通报,皇上最不喜的便是在他享用福寿膏的时候被人打扰了。奴才斗胆,还请两位主子先等等。”
兰芷听了微微颔首,叹气道:“也罢,此刻皇上定然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皇后娘娘,我们不妨走走。”
成韵若有所思地应下兰芷的话,只得叹气。
此刻的御花园里,人儿极为稀少,若不是兰芷和成韵相伴着走走,怕是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时候逛园子的人。兰芷见四下无人,伴着两人的也是贴身的宫女,这才缓缓道:“皇后娘娘,依照臣妾的想法,这英嫔是留不得了。”
成韵缓缓顿了顿,道:“那日过后,本宫已经派人盯着她了,英嫔气盛自负,这些日子又颇得皇上喜欢,若是要寻一些由头,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皇上最近连新纳入后,宫名册的后妃也不愿意见,如此,怎愿意离开英嫔呢。只要有皇上在的一天,咱们动弹不得她。”
兰芷望着远处一望无垠的天空,就像是说着别人的事儿一样,良久,才缓缓道:“可是皇后娘娘知道皇上最近个儿为何独宠英嫔一人吗?她可不算新人啊。”
成韵摇头表示不知,兰芷见了,再叹气,只道:“那是因为只有在她身上,皇上才找回了一些男人的雄风,这才对英嫔欲罢不能了。”
成韵闻言,微微蹙眉,只疑惑道:“哦,你这话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兰芷抬眸,再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英嫔私下给皇上下药了,这些日子用药不断,不过是催人yin|欲的一些药物,皇上哪里是离不开英嫔,恐怕是离不开那些药了。”
成韵大惊,却又是不解,只道:“既然是这样,何不直接找了证据,然后揭穿她呢?省的她在宫中继续无风起浪,混淆视听,宫里头的污秽之气不除,也难有安定的日子。”
兰芷顿了顿,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她的目光深邃,让人捉摸不透,顿了许久,方缓缓道:“皇后娘娘,可是皇上已经离不开那药了,若是揭穿了,这药还继续用不用?这不仅是关系到皇上的身子,更是与大清的颜面休戚相关,若皇上暗自应允了英嫔,那咱们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成韵缓缓启唇,疑惑道:“你的意思是,皇上知道?”
“皇上当然知道,皇上自己是身子,哪里有自己不清楚的道理,只是他不愿意去深究罢了。英嫔的香料中下的药这样的明显,只要微微起了疑心,便可以去查明了。皇上素日也是小心谨慎的人,何以在这件事上有所姑息呢?”
她顿了顿,再抬眸望着成韵,只道:“你我自然是不懂香料,但是皇上身子不好,久病也成医啊。太医们进出养心殿何止是频繁,难道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端倪吗?只不过是大家长了同一条舌头罢了。”
成韵自然知道兰芷说的话确有其道理,如今这样的局面,再去深究,又有何意义?她内心苦楚,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所有,她的全部希望,她崇拜他,爱慕他,敬仰他,可是这一切却如同镜花水月,早已经随着紫禁城的红墙碧瓦,渐渐消失不见。她心底的爱恨恩怨,贪嗔痴念,皆化为寸寸断肠。就连疼痛,也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成韵思付,再缓缓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兰芷道:“婉贞从小学过药理,曾经接触英嫔,便已然察觉。我得知之后便暗中派人取证,未曾想却是那样容易。甚至那些药,还是托了太医院弄来的,谁有这样大的本事?英嫔纵然是糊涂,可是伊尔觉罗根氏一族的荣辱,她自然也不敢妄为。此举也是牺牲了自己子息,那药中的一味麝香也早就倾入她自己的身子中了。”
成韵闻言,只得哀叹道:“女子最珍惜的便是子女福祉,英嫔却也舍得。”
兰芷冷笑,只道:“有什么舍不得的,皇上如今的身子,若是真有后,宫怀孕,倒是有人敢做了混淆血统的大事的,反倒是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