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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笑了一阵后,兰芷这才正色,只道:“我倒是真做腻了娘娘,可是还是得做下去。这《三十六计》里头,我最欣赏一计,你猜是什么?”
见子豫摇头,兰芷这才缓缓道:“釜底抽薪。只有抽薪止沸,才能剪草除根。”
子豫还是不解,只道:“主子说的什么,奴婢听不明白,可别和奴婢卖弄了文采。”
兰芷缓缓笑了笑,这才解释道:“我与皇后的嫌隙已经越积越深了,只有釜底抽薪,才能够共事。如今这样的局面,已经不能计较个人恩怨,唇亡齿寒,若我们还拘泥在后,宫用无休止的斗争之中,那么载淳将会有怎样的未来?大清会是怎样的局面?”
子豫这才了然了几分,只缓缓言:“所谓釜底抽薪,原是如此。所以主子这次替皇后娘娘说话,实则也是为了小阿哥。是吗?”见兰芷默认应了,又笑道:“奴婢还在纳闷,毕竟坤宁宫和咱们...向来不是一条道上的,心中还有疑问,此刻才尽然。”
兰芷道:“皇上身为载淳的皇额娘,照顾载淳尽心尽力,我这个额娘,哪里会不知道呢。哪怕她并非出自真心,但我却也不能抹杀。如今后,宫新人辈出,皇上的心思,也渐渐不在我们身上了,更为重要的是,南有蛮夷,外有劲敌,这样的情况下,大清实在是朝不保夕,人人自危。”
子豫颔首,道:“难为主子顾全大局,能想到这些。”
兰芷并未接过子豫的话,何谓顾全大局,她不明白,可是如今的境况,若想要载淳安安稳稳长大,没有钮祜禄氏这个皇后的庇佑自然不行,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再不能在尔虞我诈与勾心斗角中过日子了。
旧朝覆灭,新朝诞生也许是历史潮流更替,自己难以把握,但她还是希望大清不要落入日后各种割据的半殖民半封建局面,不希望那段历史成为后人最为沉重的回忆。
但是华夏五千年,悠悠岁月不止,这条东方巨龙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
自从此事过后,兰芷与成韵虽然并未搭话,但是两人也早已经心照不宣了。成韵对兰芷亦是更加友好,兰芷对成韵也更加礼遇。
坤宁宫中晨昏定省,一干后妃齐聚,总不免寒暄几句。成韵免了大家的见礼,只开口道:“这些日子,宫里的新人辈出,后,宫也越发热闹了,新一届的妹妹们方才熟悉不久,又多了三张新面孔,皇上新册封了三位妹妹为官女子,纳入后宫名册。”
众人早有耳闻,这会子听皇后说来,底下更是多了一番交头接耳的声音,只听云嫔问道:“那三个走出来,本宫瞧瞧是什么货色,竟有这样的本事。”
云嫔早已经是昨日黄花,但是毕竟还是一宫主位,此话一出,那三人忙躬身出了列,盈盈下拜道:“嫔妾见过皇后娘娘,见过懿妃娘娘,见过各位娘娘。”
历来所封秀女,最末等的也是个答应位份,这三人是宫女出身,身份卑微,本奕宁许诺要封了答应,却还是让步皇后,从末等官女子做起,她们三人虽然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只端正行了礼。
成韵出身名门,对其身份不耻,由着之前发生的事儿,对着三人心里总有疙瘩,并未叫她们起来,只问兰芷道:“懿妃,你瞧着她们如何?”
兰芷顺着成韵的目光,莞尔一笑,只道:“你们都叫什么,一个个都说说吧。本宫瞧着一长得倒是如花似玉,一下子还晃着眼睛,分不清楚。”
兰芷话语刚毕,由左即右,三人纷纷恭敬回话。
其中一人身着浅粉色旗袍,缀着珍珠耳环,樱桃小嘴不点而朱,只轻声道:“嫔妾名唤做莹儿,本姓陈,见年十七岁。”
中间浅碎花旗袍的女子略微丰腴,只接过话,柔柔道:“回禀皇后娘娘,懿妃娘娘,嫔妾名唤瑜儿。”
另一人是三人中最为活泼的,瞧着活色生香,眼睛亦是囧囧有神,也忙道:“嫔妾唤作媛儿,年岁最小,今年十四岁。”
兰芷微微颔首,只对成韵笑道:“莺莺燕燕儿的,臣妾也记不清,看来是生了载淳后,人儿也老了,皇后可能记得?”此话不过是隐喻于后,宫之中,一时出彩,并不长久,多少名字不过是过眼云烟,昙花一现。
成韵缓缓摆手,只道:“懿妃说笑了。你们起来吧。”
得了成韵的吩咐,那三人这才敢起身,她们三个虽然地位卑微,说到底心里也有几分了然,自己这样无名无份的人,一下子册封了官女子,好歹是有了名分,也算是这后,宫里头的小半个主子了,这些后妃念及自己与他们一样,如今也许还要平起平坐,自然是并不待见的。
兰芷没有什么等级观念的影响,却也不喜欢她们。宫里头只会因为她们的存在而越来越乱。
云嫔轻蔑地笑道:“一朝得宠易,长年固宠难。虽然说英雄不问出处,但是低人一等,想要往上爬,却也艰难得很。有些东西,是长在骨子了的,天生是伺候人的,要是被人伺候,那骨子里还别扭得很呢。”她摆弄着自己的柔荑,说话不留一分情面。
那唤作媛儿的,虽然年纪最小,却是三人之中最为胆大的,听云嫔出言讥讽,耐不住性子,抬眸对道:“康熙爷的良妃娘娘诞下了八阿哥,她原也只是辛者库贱婢,还不是稳居一宫主位,受人景仰尊敬。这个“敬”字,与身份地位无关,与品德有染。有德有才之人,自然受人器重,而无才无德之人,哪怕是位高权重,又能如何?宫里头日子还长着呢,谁哭谁笑哪里说得准,只有狗眼才会看人低。”
兰芷见云嫔一下子噎着了,不觉也有几分好笑,心里对这个媛儿也多了几分赞赏之意,她虽然聪明机灵,但是不够沉静,云嫔虽然并不得宠,但是一宫主位,岂容一个小小的官女子训斥。
她见云嫔正要发作,便顺手帮了一把媛儿,只厉声道:“放肆!你一个新晋的官女子,竟然在皇后娘娘和本宫面前如此无理,这话儿是你该说的吗?”
云嫔见兰芷出言训斥,便也就不说话了。那媛儿一听,自知失了分寸,忙下拜道:“嫔妾口不择言,求皇后娘娘,懿妃娘娘宽恕。”
成韵知兰芷为人,知道她出言并不是为了云嫔,而是解救那个媛儿。否则此刻若是云嫔发作,更要媛儿难堪。她并不愿意为难了新人,况且她听媛儿压住云嫔的气焰时候,竟然也有几分解气。自己是皇后,母仪天下,六宫之主,自然不能随心所欲,只得不争口舌,故而常常让云嫔逞了一时之快。如今这媛儿三五句话,倒是说得有理有据,让云嫔吃了一个哑巴亏。
成韵亦是顺着兰芷的话,道:“只不过是一个官女子,说话如此乖张,实在可恶,本宫念你是初犯,便不和你追究了,也好在云嫔娘娘大度,并未责备于你,否则,本宫也决不轻饶。”
云嫔被这样一说,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虽然赌气,也不说话了。媛儿感激望了兰芷与成韵,颔首退了下去。成韵望着兰芷,继而道:“今日本宫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宣布。”
众人一听,忙一一起身,弓着身子,待皇后说话。
成韵顿了顿,缓缓道:“再过两个月,就是小阿哥的周岁,皇上说要阖宫庆祝,宫里头许久没有这样热闹的大事了。懿妃,本宫先和你说一声恭喜。”
兰芷听了,忙欠身,只道:“多谢皇后娘娘。”
成韵继而道:“皇上和本宫商量着,你处事果敢坚定,对后,宫诸事也明白,如今宫里也新晋了那么多宫人,本宫顾及不过,在小阿哥周岁的时候再晋一晋你的位份,给你“贵妃”位,有协理六宫权责,这些日子,你多来坤宁宫几趟吧,本宫还有诸多事宜吩咐你。”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兰芷在这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内连升三极,从兰贵人到懿贵妃,如此轻而易举,令人瞠目结舌。大家掩了心里的狐疑,只齐声叩拜道:“臣妾恭喜懿贵妃娘娘,懿贵妃万福金安。”
兰芷也有些诧异,却也是从容,只恭敬应了皇后,道:“臣妾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成韵将事情一一交代完毕,便也着人打发了大家回去,欲留兰芷。兰芷亦是止步。
成韵打发了所有伺候的人,只余两人,这才开口道:“兰儿,皇上与本宫的嫌隙尽消,本宫知是你的功劳,如今这样的局面,本宫已然无能为力,后,宫里头纷纷扰扰,希望你能与本宫一同分忧。”
兰芷一笑,只道:“皇后娘娘太过抬举兰芷了,兰儿并没有那样大公无私,只是懂得一个道理,唇亡齿寒,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兰芷不敢不敬。”
成韵了然一笑,待兰芷说完,便也不再逗留,兰芷只缓缓告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