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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云丝来到刘夫人和老太君面前,柔声道:“老太太太太不要太焦虑了,许是暑日炎热,东西有些不太妥当,袁姨娘吉人自有天相……”
说到这里,连她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这句话,就袁姨娘那么个尖酸刻薄的模样儿,哪里能称得上是吉人?因犹豫了下,方又笑道:“便不看在姨娘这个当娘的份儿上,也总要看在爷这个当爹的份儿上不是?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保家卫国,这是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可不是天大的功德呢,上天怎忍心让爷的子嗣有闪失?”
杨老太君微微笑道:“这句话却还中听,锦霞,你也暂放宽心。俗语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到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话音落,忽听里屋小溪道:“多谢大夫,大夫请随奴婢来,我们老太太太太等着问情况呢。”
说完领着一个大夫从门里出来,那大夫来到杨老太君面前,阮云丝一看他身上穿着官服,知道是请了御医来的。自己来的时候,御医已经到了,这速度真是好快,由此也可见老太君和杨夫人对这个孩子有多重视了。
那御医恭恭敬敬的向老太君行礼,一面笑道:“不妨事,待我开张方子给姨娘用,这吐泻就可以渐渐止了,只是此后要好好静养些日子,至于补品,当以食疗温补为要。另外,还有个不情之请,我想看看姨娘喝剩下的酸梅汤。”
小溪在旁边连忙道:“有,那半碗酸梅汤还在呢,姨娘喝了一口,只说有些怪味儿,就放下了。”说完连忙转身进屋,不一会儿将那半碗酸梅汤给拿了出来。
阮云丝有些奇怪,暗道怪味儿?这酸梅汤难道有古怪不成?只是如今又没有什么检验之所,不知这御医要怎么查探。刚想到这里,便见对方将鼻子凑过去,微微嗅了一下,便起身凝重道:“这汤里竟似是有巴豆味道,待我拿出去好好查验一番。”
不是吧?阮云丝瞠目结舌,心想用鼻子闻就能闻出来?巴豆的味道不是很浓吧?这御医难道长了一只狗鼻子吗?
正想着,却见老太君和刘夫人都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好半晌,刘夫人方一拍桌子,阴沉道:“去把端酸梅汤的丫头先绑起来,仔细问问酸梅汤是从哪里来的?”
阮云丝心中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只是此时事情还未弄清楚,倒也不能下定论,眼见刘夫人身边的丫鬟要出去,她忙叫住了,郑重道:“此事非同小可,这会儿还不是打杀那丫头的时候,务必要好好盘问盘问,用巴豆陷害主子,这还了得?”
“是。”
那丫鬟答应一声转身出去,这里阮云丝皱着眉头,暗道一个丫头怎么会用巴豆害人?除非是有什么杀父之仇的,才会以奴害主吧?可也没听说杀父之仇用巴豆报的。
刚想到这里,便听苏吟玉在旁边道:“这有些奇了,若是小怨,谅也没人敢在这时候冒险对姨娘下手,不值当。若是大仇,怎么会只用巴豆?那东西不过是让人吐泻几回,一旦用了药就止住,好容易有这么个报仇机会,用砒霜不是更便宜?倒要用巴豆这样不顶事的药,来特意提醒人家注意防备吗?”
刘夫人看向女儿,脸色依然是沉沉的,冷哼道:“这是什么话?什么用砒霜?你还嫌我不够糟心吗?”
苏吟玉笑道:“娘可别给女儿乱扣帽子,女儿也只是就事论事认真分析罢了,实在是这事儿太蹊跷,不由得人不琢磨。”
袁姨娘身旁另一个大丫头小桥看了眼阮云丝,哽咽道:“姨娘从怀了身子后,倒是有些喜怒不定的,只怕是无意中得罪了人也未可知,又或者,有人觉着姨娘碍眼,想要用这种方式暗中敲打敲打,这次的事,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就是了。”
话音刚落,就听里屋袁姨娘怒道:“胡说什么?你这是要混赖谁?让太太老太太听了,以为我便是这样教育下人的,没得给我脸上抹黑,还不滚出去?”
小桥吓了一跳,哭着跑出去了,这里老太君和刘夫人以及阮云丝等才走进去。刘夫人皱眉道:“你那么大火气做什么?谁也没往那些没谱的地方去想,丫鬟愚蠢,难道咱们这些做主子的,也跟着愚蠢不成?你如今病的这个样儿,还有心思吼人,趁早儿好好歇歇吧。”
袁姨娘倚在床上,面色确实是蜡黄的,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叹气道:“多谢太太挂怀,妾身这会儿觉着好了些,多亏请了陈御医来,刚吃了他一丸药,就觉着受用些了。”
烟霞在旁边笑道:“这可不果然应验了奶奶的话?姨娘吉人自有天相。后厨还在煎着药,等下把那药服下去,这一关便是闯过来了。”说完忽听小丫头在外面道:太太,老太太,陈御医过来了。”
阮云丝心想这么快就出结果了?果然古代独特的化验技术也是不容小觑的啊。因忙和刘夫人老太君一样侧耳朵听着,就听陈御医在门外道:“回禀老太太和夫人,那酸梅汤的底子里,果然有些微的巴豆粉末。”
“什么?”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老太君和刘夫人即使早有准备,然而真的听到这个结论,也不由得又惊又怒,一齐站起身来。
连阮云丝心中也糊涂了,暗道真是巴豆真是巴豆,就如刚刚三姑娘所说,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难道她故意用来陷害我或者萧姨娘?毕竟她怀孕,影响我的利益,萧姨娘又对她恨之入骨。只是这诬赖也不那么好弄的吧?难道她以为我们两个就是面人儿?”
正想着,却见袁姨娘已经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恨恨地叫着:“把那奴婢带过来,我要问问她,我和她是什么样的仇?就这样的害我,害我也就罢了,如今我肚子里,可是爷的骨肉,这样胆大妄为的奴才,就当活活打死。”
刘夫人表情也凝重起来,沉声道:“你不要这么激动愤恨,大夫说了,往后要静养的,这事儿自有我给你做主,你放心,若真查明了是那奴婢做下的事,我绝饶不了她。”说完眼中杀气一闪,显然是真动了杀机。
阮云丝明白在这个时代里,下人的命就和蝼蚁差不多。以前看宅斗小说,那些女人动不动就是把丫鬟活活打死之类的,她还不以为然,心想女人哪有这般心狠的?如今真正经历了,才知道确是如此,这国公府还是有名的宽厚人家呢,可一旦奴婢们犯了大错,也是动辄打死毫不留情的。
袁姨娘低下头,悲悲切切道:“是,妾身就凭太太做主了,我如今折腾了这半天,自己如何都无所谓,但愿这腹中胎儿,可不要受半点波及,呜呜呜……不然,不然妾身哪还有脸面对爷啊?”
刘夫人也不耐烦看她做戏,只是没奈何,和老太君安慰了她几句,便一起走出来,回到上房,老太君便疑惑道:“锦霞,依你看这件事倒要如何定夺的好?听说那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何以就敢有这样大的胆子?”
刘夫人沉声道:“儿媳晓得,必然要问清楚的。”说完看了阮云丝一眼,淡淡道:“你也莫要多心,无论是谁,摊上这样的事都要一查到底。”
阮云丝淡淡笑道:“儿媳有什么可多心的?太太尽管查,老实说,刚刚三姑娘的话有道理,儿媳也有些疑惑呢……”
不等说完,忽见刘夫人身旁一个丫鬟匆匆走进来,急切道:“太太,那……那品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之前将她捆到柴房,她还只是央求我,说她什么都没做。奴婢问了几句话,那碗酸梅汤确确实实是她从厨房端回来,途中没经任何人的手。奴婢要回来禀报太太,就出了柴房,先找人去看着她,奴婢自往上房来,可刚才走到门口,一个小厮追上来,说进去后那小丫鬟已经不在柴房里了。”
“怎么会这样?”刘夫人这一下真是出离愤怒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冷哼道:“我素日竟不知这府中到了这个地步,查,立刻给我查,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那奴婢找出来。”
阮云丝心中叹息,暗道那小丫头不知是怎么想的,这样一跑,巴豆不是你下的,也变成是你下的了。那只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就能做出这样事,若真是她下了巴豆谋害袁姨娘和她肚里的孩儿,怎能不让刘夫人火冒三丈。
三人坐在房中等消息,却不料这一等,便等到傍晚,那小丫头竟似是凭空消失了也似,就连阮云丝,也不由得暗暗称奇,心想等苏名溪回来,他是在外面经历过的,说不定能找到,又或者那丫头跑到外面去了?如果真是这样,怕只有无可奈何了吧。
且说袁姨娘这里,听说品儿逃跑了,她倚在床上,也不知想些什么,小溪见她精神不太好,一直到晚饭也没吃什么东西,就有些担心。却听袁姨娘吩咐道:“我今儿心烦,你别留人在外面伺候了,就你一个在外间照应着便好。”
小溪答应一声,把和她一起值夜的青儿打发出去,这里躺在榻上,想着这些日子的事情,越想越觉有些心惊,她是服侍了袁姨娘十几年的人,自然对对方的性情十分了解,总觉着这些日子,袁姨娘似乎有许多事连自己都瞒下来,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她确实能够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