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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凝芳的样子外人瞧来许会理解为羞涩,可在阮筠婷眼中却是明显的心虚举动。徐凝芳大概想不到她还能完好的出现在徐府吧?当时在柴房外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的真真切切,若今日君兰舟没有跟着她进城,没有他的搭救,现在她的下场已经不言而喻了。阮筠婷不愿意恨谁,因为恨一个人也是需要耗费极大心力的,然而现在,她真的恨上了徐凝芳,恨不能将她的狠毒用心,都原封不动的奉还给她。
越是恨,面上越不能流露痕迹。所以阮筠婷笑的比往常还要亲和,似已经不计较之前徐凝芳用春|宫图来陷害她的事,转回身对老太太道:“想来十二姑娘是看错了,虽然劳师动众的,让几位太太都来了,可她也是一片好心。”
“是啊,无论如何,婷儿没事就好。”大太太也帮着打圆场。
老太太对徐凝芳的人品虽有怀疑,但也不会想到其中内幕,只当徐凝芳是看错了,对阮筠婷的宽容大度很湿满意,点头道:“罢了,婷儿既然身子不舒坦,就好生歇着吧,咱们也都回去,这么晚了,各自歇下吧。”
“是。”
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以及众奴婢,一同行礼道是,簇拥着老太太离开了静思园。徐凝芳灰溜溜的走在队伍的最后,一行人都走出去很远了,还听得见三太太不满的数落……
赵林木家的打法两个小丫头回自己房里去,没事不许出来。这才将院门闩好,快步进了屋。
阮筠婷疲惫的盘膝坐在暖炕上。双手捧着个汝窑天青色的压手杯,杯里是冒着热气的温水,她并没喝,而是用来暖手。手不自觉的发抖,引得杯中的水也来回荡动。
婵娟和红豆早已经被这一番折腾吓出了一身冷汗,老太太回去了。他们才发现背上的衣裳都湿透了。
婵娟嘴快,问:“姑娘,今日到底怎么回事?!我瞧着十二姑娘那样,这其中是不是她又搞鬼?”
红豆和赵林木家的对视一眼,虽未言语,心底也颇赞同婵娟的猜测。
阮筠婷喝了一小口温水,暖流流入胃里。随着血液温暖了四肢百骸,好容易暂时躲过“两”劫,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后怕。
“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也不瞒你们,今日的确是出了点事。其中细节,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而是你们知道的越多,危险越多。”阮筠婷诚恳的望着三人,道:“你们只需记得,咱们院子里发生任何事,都不要与外人说起,必要时候连家人都要瞒着。还是那句话,咱们四个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三人闻言,皆跪下行了大礼,纷纷道:“姑娘放心,奴婢全听姑娘吩咐。”
阮筠婷见目的达到,便让他们起身。
“姑娘。灶上还给您煨着晚膳,奴婢这就给您端来?”
君兰舟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阮筠婷哪里吃的下,“不用了,你们都下去吧。”
“姑娘,身子要紧啊。您……”红豆还要再劝,阮筠婷已经摇了摇头,虽没有明言,也没有表示出任何情绪,红豆就是感觉得到阮筠婷心中的惆怅,再不多言,与赵林木家的和婵娟一同退了下去。
阮筠婷捧着压手杯,小口喝着热水,心思全在君兰舟身上。
兰舟怎么样了,现在脱身了没有?她知道君兰舟会一些拳脚功夫,后来跟着水秋心也学了一点,但是他的功夫并不十分高,如果在吕家遇上什么危险,被一两个人拦着或许能够逃脱,但是若被一群高手护卫拦着呢?
一颗心七上八下,越是惦念一个人,猜测的时候就越是不往好的方面想,放下压手杯,阮筠婷开始焦躁的在房中踱步。
不多时,却听见屋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有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阮筠婷正背对门口,只当是红豆送了晚膳进来,轻叹道:“红豆,我真的吃不下。”
“婷儿,是我。”一个刚度过变声期有些低沉的男声。
阮筠婷心中一喜,猛然回头,看到的确是穿了玄色侍卫服的徐承风。
惊喜的笑容僵在脸上,阮筠婷幽幽道:“是表哥啊。你怎么来了?怎么没让下人通传一声?”刚过戌时,各院已经落钥,徐承风又不是没深浅的人,到她的房里来还不惊动旁人,定是有事。
徐承风见阮筠婷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长出了一口气,“好在你没事。”
“表哥也觉得我被吕家的下人绑走了?”
徐承风自行在窗边的圈椅坐下,不言不语的从怀中拿出一物,轻放在桌上。
阮筠婷一看,心头一跳。那是她今早出门时,赵林木家的为她插在发间的羊脂白玉簪子,是御赐之物,今日事情紧急,路上走的也匆忙,阮筠婷根本没有注意自己的东西是否掉落。
徐承风道:“今儿个在宫里当差,十二姑娘费了一番周折托人捎信给我,说你出事了,被绑到平安寺的柴房。我不敢怠慢,又怕此事有假,也没声张,便自己去了。结果在柴房里发现了这支簪子。果真是你的东西吗?”
阮筠婷现在更加明白了徐凝芳的所作所为,恨的牙根都痒痒。她自个儿回府来宣扬还不算,还将徐承风也拉下水!
徐承风对她一直疼爱有加,就如同对待他的亲妹妹一样,到了现在的节骨眼,阮筠婷怎还会瞒着她,便将今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兰舟化装成吕文山,将吕文山扮成我,带着他回吕家去才引开了那些人,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表哥。你说他会不会有事。”
徐承风此刻又惊又怒, “你是说,你在柴房里,听见了十二姑娘的声音?!”
“千真万确。才刚她还带着老祖宗、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前来,想来是算准了我这会子必然是被吕文山带回府了。”阮筠婷垂下眼,长睫遮住眸中水气。可怜兮兮的道:“我不知道,她到底为何算计我至如此地步,我并没有开罪过她,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徐承风看的心疼,揉了揉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叹道:“罢了,婷儿不必往心里去。我会护着你的,往后你对她多防备点,今日的事,我真该好生谢谢君兰舟啊。”如果没有他,阮筠婷的一生都毁了。
“事不宜迟。我立即去吕家打探消息,君兰舟应当也是有些功夫压身的,到了这会子还没回来,想来是出了岔子。”
徐承风所说的,也正是阮筠婷最担心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焦急的道:“表哥,劳烦你了,还有。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我晓得。”徐承风明白,此事涉及到姑娘家的闺誉,又有君兰舟牵扯中间,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我先走了。你别乱跑,在府里等我消息。”
“我知道。表哥也要留神。”
阮筠婷眼看着徐承风施展轻身功夫如一道黑色的闪电飞窜而去,这才关好门,在屋里如同无头苍蝇那般来回踱步。脑海中已经设想了好多种可能,最坏的一种,便是兰舟被吕国公抓了,当成欺负了他儿子的歹徒,用了刑。
现在能压制吕国公的,只有裕王爷。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这件事告诉裕王爷了。可是君兰舟是抗旨入城的,如果惊动了皇上,兰舟仍旧是死路一条,这个法子不行……
阮筠婷胡思乱想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屋门又被轻轻扣响两下。徐承风独自回来了。
“表哥!”
“进去再说。”
徐承风闪身进屋,关了房门,跟阮筠婷到了里间,低声道:“吕家封锁严密,我进不去,只得侧面打探了一下,听说吕文山受了重伤,府里抓住了一个暴徒。”说到此处,徐承风的声音便的沉重:“我猜想,君兰舟是没有成功脱身。”
阮筠婷一听,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呆呆的问:“吕文山受重伤?兰舟只是将他打晕了,并没有伤他啊。”
徐承风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容长脸略红:“呃,好似是先前治好了的那个病,不知为何又犯了,吕国公连太医都请去了。”
阮筠婷想起在柴房里自己给他的那一脚。吕文山八成就是被她踢的绝后了。
那么兰舟是如何被抓住的?
阮筠婷的脑子里像有一团乱麻,完全理不清楚头绪,她只知道,君兰舟为了救她,“牺牲”了自己,这会子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非人的虐待。
吕国公就有吕文山那么一个独苗,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好容易治好了的病如今又不好了,他们自然会拿“暴徒”出气。君兰舟的身世又是个秘密,就算有个什么“梁城四少”的才名在外,吕国公眼里,他也不过是个小人物。捏死他,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表哥。”阮筠婷自以为很冷静,可颤抖的声音和发白的脸色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你说,吕国公会怎么对付一个‘暴徒’?”
徐承风眉头紧锁,实话实说道:“吕国公定然已经清楚今日发生的事,但是他是个护短的人,即便吕文山有错在先,他也定会将所有的帐都算在你的身上,你在徐家的保护之下,他一时半刻无从下手,只能拿兰舟出气了。”
阮筠婷退后两步,跌坐在暖炕上:“这么说,兰舟是凶多吉少了?!”
“恐怕是……”
阮筠婷贝齿咬着下唇,慌乱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倏然站起身来,道:“我必须救他,且要尽快,多留在吕家一会,他就多一分危险。”大眼睛微眯,略微沉思,便到了徐承风跟前低声耳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