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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说,他们做地事与广记何干!”广公子登时恼了,高声喝道。
“可苏记认定是与咱们相干!”掌柜的急急分辩。
“呸!这是那姓苏的故意地。必是不想和广家做生意,要耍赖,才使这么一出。倒拿我们来筏子,且去寻他们理论!”汪颜善回过神,恼得跳脚大叫。
掌柜狠狠斜着他冷哼“是极,我正要拉汪相公前去往他家理论,走,汪相公你们一人做事一人当,别连累我们广记!”说着来扯了他,死命拉着往门外走。
汪颜善不过一说,哪里敢去,被他拉到了门口,一只手死命扒着门框,恼得大声喝道“好狗才,快松开,你作死!”
掌柜的门没了主意,哪里听他说什么,只是下死命拉,冷笑连连“与苏家的生意完了,死的可不止我一个!我广记若完了,大家都得死!”
刘四妈早上得楼来,在一旁看戏,听掌柜这么一说,广记若完了,她的金主岂不是飞了。登时跳起来,朝着汪颜善的脸上抓去,一边骂“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我打你,打死你!”
掌柜的一脚踢开刘四妈,骂道“你们也有份。混账狗东西,不过爷们的玩物,也敢作耗!若与苏家淡不妥,你们等着我家老爷来收拾你们!”
把汪颜善扒着门框的手掰开,一径拉着往下走。
几个篾片相公见这掌柜的发了狂,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事情竟严重到如此地步?
当中有一个,略有些急智,赶忙和广公子说道“快拦住那掌柜的,要商议个法子,方可行事。”
广公子前一刻还正兴高采烈,沉浸在与苏记合作顺利。大笔银钱流水似地涌进腰包的快感中,不想,这突然的,就变了天。一时下没反应过来,即便是此时,他也并无掌柜的那般生死关头的紧迫感,听了这话,只觉烦躁,忙大声喝道“还不快住手。回来。与我细说,待我去苏家理论。”
掌柜的听了这话,把已拉到二楼楼梯口处的汪颜善,又拖死狗一样,拖着大步走回来。把他屋里一怂,自己跟进来。
把苏记的话又说了一遍儿“苏记只两句话。一是不兑券子,二是因他们两个贱物作怪。我们原不信罗掌柜的话。急急寻到苏老爷院里,那苏老爷连门也不开,只叫传话儿。还是这两句。少爷,您说,这可如何是好?”
这生意他们牵的头儿,做成了,大家脸上都有光,广老爷也着夸赞他们。如今就突然的不成了。自家十五两万银子的券子只兑出几千两银子来。余下的岂不是要打水漂儿?
这时候,不说脸面不脸面了,身家性命都要丢了!如何能不急!
还是方才那个篾片相公笑道“掌柜的太着急了。苏记并不是说不兑,只是说暂时不兑罢了。这其中的误会。汪兄和瑶琴姑娘去解开,想来就好了。”
掌柜的冷冷看看那人,又看看汪颜善和秦荇芷,末了,看向广公子咬牙恨声“少爷。苏家即要说道,咱们就给他们个说法!”
“什么说法儿?”广公子极是烦躁。
“把这两个狗东西捆了,任苏家发落~”
掌柜的话还未落音,秦荇芷“嗤”然笑道“哟,这就苏州府头一份儿的广记?这就家业百万的广记?叫一个小小商户稍拿捏那么一下子,这就服了软,当真好威风啊。”
掌柜的气极。
广公子心中却是一动,把桌子重重一拍,怒道“瑶琴姑娘说得有理,苏家无故辖制我们,这口气如何受得!”
掌柜的气恼,下死力瞪了秦荇芷一眼,她牵牵嘴角,背转过身儿去。只得再劝广公子“少爷,如今咱们的银子在人家手里抓着,置不得气!”
“凭他是谁,总要讲个道理规矩,我广记可不是任人揉捏地。”广公子气性上了头,哪里听得进去半句。
汪颜善受了掌柜的一顿好骂,极是恼怒,正无处发泄,听得此话,大声道“这正是苏记耍赖,你们当今儿堵你家门,闹着非要你们接当是何人?正是苏家的外亲家。朱家!那死老头子正是朱家老太爷!”
他正气极,说这话只是为了证明苏记是个无赖,不想掌柜的听了先是一愣,继而一惊,跳将起来,一把揪住他衣领,大声喝问“你说什么?”
“我说那是朱家老太爷,是那苏瑾儿的外祖父!”汪颜善气恼挣开大叫。
掌柜的登时面如死灰,若说先前急,是怕和苏家要闹一场,耽搁自家挣银子,这会子,他隐隐觉得事情或不可那么简单了。
神色颓然,面如死灰“噗”一声跌坐到地上。
众人登时都怔了。不知他为何如此大的反应。静静的,大气不敢出。
广公子心思没他这么快,不过,这会子已也明白了什么,神色跟着凝重起来。
汪颜善见他一句话,叫掌柜的色如土灰,心中闪过一霎那的得意。整整衣衫,清咳几声,安慰广公子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苏记敢不履行合约,去衙门告他去~~”
一言未完,广公子跳起来,一掌甩在他脸上,返身一脚踹在秦荇芷身上,将毫无防备的二人,一个甩得眼前发huā,耳朵翁翁作响,一个“哎哟”惨叫一声,应声跌倒在地。
广公子气狠狠地丢下一句“坏我家好事,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们!”匆匆往外走。
掌柜的一见,连忙爬起来,朝着汪颜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急急追了出去。路过刘四妈跟前儿时,冷哼一声“若我广记因此生意受损,你这窑子也别想开了。”追着广公子跑了。
那几个篾片相公一见事不对着,半句话不说,蜂拥而去。
不一时,二楼走了个干干净净。
刘四妈自吃这行饭,素来没叫人如此这般地的当众落脸面,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把个一腔怨气,怒气都撒到二人头上,掐腰瞪着牛样大的眼,唾沫纷飞地大骂“小贱*人,狗东西,老娘看你能挣几两银子,好饭好菜的伺候,你是如何回报老娘的?弄这么一个穷酸来,天天打老娘的秋风,老娘瞧你还有些用处,暂时忍了。你倒愈发浪个没边儿,你当你是谁?不过千人睡万人戏地粉头,也敢去招什么酥家饼家的,猪家羊家的!叫老娘一世的老脸都丢光了!若老娘这楼子倒了,你看老娘剥了你们的皮!”
刘四妈一通怒骂,秦荇芷跌坐在地上,垂着脸儿,只是流泪不作声。汪颜善如被打傻了一般,捂着屁股呆怔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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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意识到有大事发生的广公子和掌柜的一夜未睡,强强撑到天亮城门开启,雇了快船,箭一样往苏州府而去。路上紧赶慢赶,天擦黑时,入了城。
二人顾不得歇息,上了岸,叫了一辆马车,往广记老宅奔去。
到老宅时,宅门前的广记当铺总号,里头还亮着幽幽灯火,往常这时候,铺子早就关了门儿,也不知今儿为何还亮着灯。广公子顾不得多想,跳下车一头就扎进铺子里。
把正在盘帐的黄掌柜和广大少爷吓了一跳,都以为进了匪类,刚要喝斥,却见是他和那杭州分号掌柜的,二人气喘吁吁,极是狼狈。
广大少爷吓了一跳“你们怎么回来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广公子喘得说不出话来,连连摆手,一屁股坐在椅子歇息,半晌,气略缓了,方急切问道“父亲在哪里?”
广大少爷奇怪道“自然在内宅。这不声不响的,你们两个怎么突然回来了。”
掌柜的扑通一声跪下“大少爷,大事不好了。”
广大少爷吓了一大跳“是什么事,这样慌张。”
掌柜的看看广公子,也就是广府的三少爷,一时不知自哪里说起,半晌只说一句“苏记,苏记如今不肯兑给我们货物……”
话头一开,嘴便顺了,顺势把朱家老太爷如何硬堵着门儿要当货物,也说了一遍儿,自然还有汪颜善和秦荇芷惹的那一摊子事。
广记苏州府总号的黄掌柜的听得头一件事,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后面的事儿根本没心思听,满目震惊看向大少爷“这……这……这么说,咱们今儿收的这批红宝石海外器物,也……也……也是他们……”
“什么红宝石~~”杭州分号掌柜的一怔。
黄掌柜满是皱纹的脸儿在烛火昏黄光线映照下,看上去如死寂一般,只怔怔看着大少爷。
屋内死一般静寂下来,远处小河中,有夜行船分开水面的声音,哗,哗,哗,象是谁在黑夜里冷冷地发笑,又象这间五间开门三层高的,富丽堂皇的当铺,哗啦,哗啦,哗啦地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