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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不躲不避,嘴角挂着一抹友善而公事公办的笑意,等待对方的答复。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一个由惊讶慢慢变作慵懒的笑意,一个仍旧是一副信心满满地笃定,并在心中感慨谈判的感觉真的是久违了
良久,孙毓培唇角挑起,“苏如此说,必定心中已有算计,可先说说”
苏瑾并不理他说了算计二字,举起右手,比了个“二”字,“我要两成”
孙毓培将目光投向那只纤细白嫩的小手上,抬起修长的手指轻捏下巴,思虑片刻,反问,“孙家归宁府商号所有出息的两成?”
苏瑾淡淡一笑,摇头,“孙必是明白我指的是。我没有那么大的胃口,想要吃下孙家归宁府商号所有出息的两成。即使有这样大的胃口,和我所付出的努力不对等,我也不会要。是本次孙记所出新货物的两成”
顿了顿又补充道,“最低限是每年付我苏家价值一千两的货物。两成货物若不足千两,便按千两计。高于千两,则按实际产出计算。孙记这样地大商号,不会在货物帐目上做手脚对么?”
孙毓培嘴角扯了一下,这还不叫大胃口?试探着问,“苏所指的是今年一年地产出?”
苏瑾轻轻地笑了,摇头,“孙是也是生意人,可能是指当年?是无期限只要孙记商号出售这货物一天,便有我苏家的二成收利。”
孙毓培也跟着笑了,摇头,“这恐怕不妥当。苏的法子我已知晓,即使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亦能找工匠制作,无非是进度慢些而已,总有一天会配出适合的口味。也能做地事情,没有人会傻到白白送把旁人两成的货物。”
苏瑾挑挑眉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为商之人都知便是金钱。如果我记得不地话,再有一月余,河水便会上冻,到来年二月方才解冻。你孙家必得在河水上冻前,将货物备齐。敢问,现下只有不足两个月的,你可能将那些小食做好?没制做成功之前,你可敢大量地买进原料?没有原料,元旦、新年、元宵、闹春,一年之中最挣钱的日子可要了”
“这些也不要紧,无非是少挣些银子。不过孙可别忘了,铺子关张后,会经过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虽然关张了,但客人并不缺在你孙家买地货物,这个时候,若能迅速开张,便表明,你们铺子的问题不大,那些不明内情地人,仍旧会上门买货”
“第二个阶段嘛,便是你现在所处地。铺子关张有一阵子,客人们有需要必到孙记置买的物件,跑遍全城也买不到。心中便惋惜孙记关了门,盼着你们开张此时铺子大门一开,又添了许多新鲜而见所未见的货物……客人自然源源不断地上门儿。”
说到此处,苏瑾顿住,带着些占上风的笃定,向他微微一笑,“现下,你们已过第一阶段,那么年关便是孙记的最好契机”
“哦?”孙毓培挑了下眉毛,兴味浓厚地问道,“苏所说的第三个阶段又是?”
苏瑾笑了笑,“第三个阶段么,第一阶段了。最需要孙记的时候也了。本地大商户有了筹建新的南北货行。到时要不要孙记,则是可有可无了归宁府的分号对孙记商号意味着,孙必定比我清楚,这间分号是你们孙记的六大分号之一。就赢利情况来看,在所有的分号里,排行应在前三位……”
西斜秋阳照在她的脸上,那自信满满的笑意,突然让孙毓培有些恍惚,这番道理,他心中隐约明白,却未必能说的这般透澈。且行商之人,多半儿是在货上下功夫,象她这般关注买货人心理的却实为少数。虽然完全落了下风,完全被这小丫头拿住了,但心中并不恼怒,反而是有种淡淡的钦佩。
不过他的表情却没带半点钦佩之意,反而有些心不在焉,“听苏这么说,孙记似乎只有应了你的条件才有生机?”
苏瑾很诚实地摇头,“那倒未必你们孙记为商多年,自有叫商号再起死回生的办法。我不过是在向孙分析,你们过了此时,再想重新救活归宁府这间分号,是要费大力气地。你们到时付出的,会比现下分我两成货物更大的代价而已。”
张茂全在一旁不由失声道,“苏,可这两成的货物,且是无期限,委实太过……太过……”
苏瑾笑而不作声。
孙毓培淡淡摆手,打断他的话。望向苏瑾,“若我孙记应你的条件,不知苏能用办法叫我们将这小食快速做出来?莫非你有配方么?”
苏瑾摇头,“并无配方。不过,我会吃哦,不,是品尝会告诉工匠们哪些味道儿做得对,哪些不对”
孙毓培眼中的笑意扩大,“会吃么?”
苏瑾心中嗤了一下,不理会他的取笑,点头,“嗯,是会吃”
孙毓培收起笑意,追问,“如何能证明苏的话?”
苏瑾笑了笑,这好办呐,扭头向呆呆立着的梁小青道,“去叫奶娘来,叫她做个见证”
“啊?”梁小青呆了一下,“叫我娘做甚么见证?”
苏瑾推她,“只管去叫来。”说着,眼角又余到苏士贞自正房中出来,象是很不安。
孙毓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大约也明白苏士贞地意思,叫张茂全近前,低语两句,张茂全向苏士贞而去。
不多会儿,常氏匆匆赶来,立在五六步开外,疑惑,“叫老奴做甚?”
苏瑾笑道,“奶娘,你与孙说说,我是不是经我品过的菜,再让你调调味儿,味道便会更好些?”
“哦原是这事儿。”常氏松了口气,向孙毓培笑道,“我家这话却是真的。经她指点的菜,味道儿却比老身之前的做法要好些。”
苏瑾虽不会做菜,却会吃。前世的零食之类,几乎没她没吃过地。但凡出新鲜地,必定先买上一包回家尝尝。尤其是几家老字号地零食,日日不断,那味道早已熟悉。甚至于不同批号的产品,她都能吃出其中的差异来。
孙毓培向常氏道了谢。转向苏瑾,“即便苏会吃,可最终地配方还是我孙记做地,这两成的货物,确是有些多了,还有期限也不大合适”
苏瑾含笑反问,“那依孙之见呢?”
孙毓培略想了想,讨价还价,“一成地货物,期限为十年。苏意下如何?”
苏瑾摇头,“十年的,我苏家不足以成为大商号。两成的货物,期限二十年”
这个理由倒让孙毓培有些诧异,苏家也想做这类地商号?他沉默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笃两下,抬起,“好。就依苏所言。不过,在下有个条件。”
苏瑾点头,“孙但说无妨。”
孙毓培道,“孙记初定于腊月前重新开门,在这之前,苏要为我孙记配出至少十五味小食。”
苏瑾心中盘算了一下,十五味嘛,确实不难。单落花生一种,便可配出四五样来。点头应下,“孙可还有旁的要求?”
孙毓培有些惊讶,看她的神情,这十五味却是他提得少了?正要开口,苏瑾已笑道,“孙没了要求,苏瑾倒还有一个。此次配制的小食,除孙记之外,只能在我苏家的铺子里发卖,期限也是二十年我苏家应得的分成货物,第一年不取地,应累计到第二年,第二年仍旧不取用,应累计到第三年……”
“这可不行”孙毓培突然意识到问题地严重性,有些急切地反驳。不过随即轻咳一声,正色道,“苏若故意选在原料少产的年份,一次将货物提走,我孙记岂不是无货可卖?”
苏瑾本没这么想,虽然无商不奸,商人不做赔本地生意,尽量使利润最大化是商人的本份,但她却不想与合作伙伴使诈。但她并不想向孙记讨现银。现银可没要货物合算千两的货物,转手出去,至少是一千三百两到一千四百两的现银而且苏士贞早先说过有些独门的货物,普通小商户根本拿不到。指的大约便是孙记铺内那些明水木器妆奁等,要银子是干脆利落,但她心中肖想的这个货物渠道,怕是要断了。
略想了下,解释道,“因我家地杂货铺子到何年何月才能有起色,苏瑾并不能预测到,因而有此条件。至于孙说地,倒也有道理。不若这样罢,前三年,货物累计便好。三年之后,我苏家每年必取应得地分成,若不取用,则将货物折算本钱后,由孙记支付银两,如何?”
孙毓培无声笑起来,拿自家的银子买自家地货物,也亏她想得出来
苏瑾也笑。
秋阳斜照下,苏家那棵已没剩下多少枝叶的老枣树下,两人相对而坐,相对而笑,任谁看都是一副极惬意优美的画卷,但却不知两人谈地却是这世间最俗的俗物。
“咚”一颗干瘪的红枣自枝头落下,砸在桌面之上,发出一声轻响。
苏瑾伸手将它捻在指尖,轻轻转动着,淡笑着道,“孙即无异议,咱们就借此机会,签一纸合约,如何?”
“好”孙毓培收起笑意,果断点头,“借苏笔墨一用。”
苏瑾忙叫小青去房中拿纸笔来,由孙毓培执笔,在关键的条款上,苏瑾口述,用时近小半个时辰,方才合约写好。
苏瑾看他签了名字,按了手印儿,叫梁小青去请苏士贞来。
苏士贞方才是即觉得让女儿与年轻男子单独相处不妥,又觉此为正事,女儿尚且坦荡,他却心怀……正在正房由张茂全陪着儿,听见梁小青来请,愣了下,“合约?”
梁小青点头,“是咧。孙已签过了,叫老爷去签。”
苏士贞忙点头,出了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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