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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顾初的脑子是懵的,任由周围火苗的热度往脸上窜,身上却是冰冷冷的。几秒后脑子开始运转,第一个念头就是:被发现了,然后开始拼命想着要是真被发现她该怎么做。
她等着江源上前,揭穿她是外族人的事实,到时候她就说是因为好奇混进来的,至少不能让江源把陆北辰和乔云霄给挖出来,另外,罗池不见了,十有八九是去搜证了,一旦事情闹大的话,那么以后查案就更困难了。
正想着就听江源说了句,“请将火把往左边放一放。”
顾初正绷紧神经打算来个抵死不承认,没料到他叫住她只是想要调整一下火把的位置,一时间又愣住了。可就这一愣,让江源误会了,他拉过来个藏族小伙子冲着顾初这边指了指,那个藏族小伙子用藏区跟她说了句。
她马上照做。
放火把的时候心脏突突直跳,有种劫后重生的幸运,刚才那一愣是下意识的,却让江源以为她是听不懂汉语,所以,就算她在原地不动弹也成了合情合理的事。
等再回人群的时候她冒了一脑子的虚汗,陆北辰攥紧了她的手说,“你要放松些,就算被发现,还有我呢,总能想出办法。”
乔云霄凑上前笑,“你啊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了?就算真被发现,不还有我这个和事老吗?”
当时要乔云霄来,其目的就是因为他跟王族长走得比较近能说上话,换句话说他充当的角色就是他口中的和事老。
转山会在晚九点正式开始。
一时间头顶上的铃铛声骤然大作,吵得耳膜生疼。就在这时,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顾初等人也跟着效仿。等再抬头,上次见到的那个巫医出现了,他走在王族长前头,最后在熊熊的烈火前而立。王族长站在他的旁边,脸色亦如黑夜般深沉。
巫医呜哩哇啦地说了一堆话,说完后,王族长一抬手,顾初就见所有人都开始脱衣服。这一幕超出他们的预期,但不脱又不行,只能学着大家一样脱掉了身上的外套。
等脱了之后顾初才发现个问题。
所有女人外套里面穿着的都是白色长袍,男人都半赤上身。顾初恍然明白了,当时在市集买衣服的时候店家就给她配了个长袍,她还觉得奇怪,认为衣服里面再穿一件长袍有点奇怪,可店家像是看着外星人似的看着她说,我们这都是这么穿的。
幸好她没图方便穿了这件长袍,否则真是闹笑话了。陆北辰和乔云霄也脱了上衣,赤着上半身,这两人身材都是个顶个地有型,引得周围姑娘们都往他们身上盯。幸好火把都拿上去了,否则这俩人必然会引来更多的目光,到时候想不被发现都难。
她不知道脱衣服要做什么,目光巡视陆北辰,陆北辰也表示理解不了。
火把围绕着祭台,那个巫医却没站在台上,他在围绕着火把舞动,像是在跳一种祭拜的舞蹈,他跳舞的时候所有人又一次次跪拜,几个回合下来顾初已经头晕目眩了。
她小声对陆北辰说,也不知道要拜到什么时候去。
陆北辰回了句,坚持就是胜利。
王族长也跟着叩拜,面对高高的祭台,嘴里高喊着:请山鬼庇佑!然后嘴里振振有词。所有人也跟着高呼,头顶上的铃铛声越来越响,吵得乔云霄都在旁边小声爆粗口了:妈的,这到底要拜到什么时候?罗池那小子还能不能回来了?
顾初恍然明白他们在这匍匐忍耐的原因了,敢情是他们几个在临来之前就分好了工,他们在这里的重要任务就是盯住情况,一有风吹草动就要给罗池报信。
现在就不知道这场活动要做到几点,这边万一散的早,罗池那边还没结束就麻烦了。
正想着,就听巫医呜咽了一声。
紧跟着所有人都起了身,一时间全场变得鸦雀无声。
上千号人,谁都不说话,这个场面其实是挺瘆人的,顾初知道祭祀的重头应该来了,赶忙打起了精神,但毕竟跪拜得太久双腿都软了,就尽可能得靠在陆北辰身上。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在这种一个黑夜这样一个关键时刻,她竟然可耻地想到他在床上的样子。
就这样所有人都在安静地注视前方,头顶上类似经幡的布条被风吹得呼呼作响,没有人声,只有风声、铃铛声,还有熊熊火焰在祭台周围燃烧的声音。
顾初不知道接下来能发生什么事,只觉得空气里泛着一丝紧张,这种紧张她描述不出来,挺不好的。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八个壮汉从远处来,他们肩扛着类似轿撵的东西,朝着祭台这边走过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她看过去,惊骇。
轿黏之上跪坐着一名少女,那少女身穿黑色类似古式衣裙,宽衣长袖,头发高高束起,戴有金丝发冠,冠上嵌有青翠绿石及七彩异宝。她垂脸,双臂交叉,手掌贴在胸前,像是在虔诚地拜祭。
当她的轿撵来到祭台旁边时,所有人全都在高呼:天玄!天玄!
顾初懵了,什么天玄?
陆北辰问身后的一个姑娘,天玄是谁。
如果他这话是问个大小伙子,那么对方必然会怀疑他是不是混进来的,但无奈他身后是个姑娘,见着他的皮囊就红了脸,也没分析那么多,如实相告。
天玄,是天玄女,就是眼前轿撵上的那位黑衣少女。如果山鬼是贡卆的信仰,那么天玄女就是能与山鬼沟通的使者。就像西臧的活佛转世一样,天玄女也会面对每一世的转世,能够证明天玄女转世的方式就如凤凰似的可以穿梭烈火之间,只有通过烈火的洗礼才能开启与山鬼通话的能力。天玄女不会经常露面,她居于西奈山的最深处,终日祭拜着山鬼,而这次她能主动出来,就意味着山鬼的怒气未消,必须要天玄女亲自完成一场重大祭祀方能平息。
顾初小声跟陆北辰说,“不会今晚有火烧人表演吧?还是说要牺牲个女人来祭祀?我知道的转山会好像不是这样的。”
陆北辰面色严肃,盯着不远处的天玄女,说,“静观其变。”
在呼声中,天玄女下了轿撵,站于烈火旁边。只听巫医大喝,“天玄女在此,神灵之威不可侵犯!”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天玄女的脸。
顾初偷偷抬眼看过去,火光之下,天玄女的脸颊十分清晰。她有着月般皎洁明亮的脸颊,那双眼如乌漆,又像是被火焰点燃,幽幽而深远。她看上去不大,堪称是少女,虽穿戴十分华贵,可出于医学上的判断,顾初觉得她是严重的营养不良,脸白得吓人,嘴唇略有发青,露出的手指纤细得吓人。
巫医走到天玄女面前,手持着一把镶满珊瑚和琉璃的牦牛骨刀,用刀尖划开了右手的食指,顾初看得清楚,血从巫医的手指间流出,他抬手,将流血的手指按在了天玄女的两眉之间,然后嘴里开始嘟囔着听不懂的话。
天玄女的眉心被点了红,然后她顺着祭台的阶梯缓缓走了上去,原来高台是为她准备的。高台周围都是烈火,她如置身火海般,展开双臂,黑夜中,她如只黑色的蝴蝶似的,衣袖随风轻摆。
所有人都像是叩拜神灵似的再次跪在地上,乔云霄的膝盖苦不堪言,嘟囔着,“这里的人可真爱跪。”
像是叩拜佛像似的,大家这次近乎是面贴着土地,,不敢有半点僭越。
紧跟着,顾初听到了欢呼声,抬眼一看吓得一激灵。
祭台之上的天玄女已经全身都点燃了,火如长蛇在她的衣衫上燃烧。“她、她……”顾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之前看过的有关祭祀的电视剧画面,什么需要童男童女来做祭品之类的。
陆北辰和乔云霄也没料到上头的姑娘会引火自焚,整个人都僵住了,乔云霄低语,“搞什么?这不是要闹出人命吗?这就是封建迷信!报警吧!”
“等等。”陆北辰阻止他掏手机。
乔云霄急了,“这完全是在杀人!”
顾初也着急,那姑娘太年轻了,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可惜?但这场大火烧下来就算保住命也是面目全非了,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场下的人都不认为这是一场谋杀,脸上全都是对神灵的敬畏和膜拜。
“你们仔细看。”陆北辰压低了嗓音说。
顾初顺势看过去,烈火还在天玄女上烧,她看着都心慌,但很快地就发现了不对劲!乔云霄也发现了,愕然,“她在跳舞?”
是的,祭台上的天玄女在跳舞。
就像刚刚那位好心的姑娘所讲的一样,真正的天玄女是不怕火的,当烈火在她身上燃烧时,她就犹若只浴火凤凰般在天地间翩翩起舞。此时此刻,她就在祭台上舞动,火焰吞没了她的衣衫,她的脸颊和纤细的手指却不曾被烧伤,还白希如旧。
所有人都像是疯了一样,狂喜,高举着手臂欢呼。王族长于祭台之下冲着天玄女跪拜,也是高举着手臂,高声呼喊。
怕是只有顾初、陆北辰和乔云霄三人是冷静的。
这一刻,他们三人有了一个共同的意识,那就是:所谓的天玄女是场骗局!哦不,确切来说,这场祭祀就是一场骗局。
如果真的是烧死了人,他们可能还会认为王族长等人是愚昧、是无知,相信用人命来祭天的荒唐说辞。但现在,天玄女就在火中跳着祭祀的舞蹈,看似诡异通灵的能力使众人信服,可这样,恰恰暴露了王族长等人的阴谋。
没有人能在烈火中安然无恙,除非她有特异功能,但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乔云霄哼笑,“这种把戏骗骗没上过学的寨民们还行吧。哎,陆大法医,这对你来说是小儿科吧?”
陆北辰淡淡回答,“将事先泡在磷酸钠和明矾溶液里的衣服再涂上乙醇,防止脸和手被烧,直接涂上阻燃剂就行。骗小孩子的把戏,没什么难的。但这是场祭祀,总不能燃烧得时间太短,所以我猜想她那件衣服又放进冰箱里冷藏了,一来是为了遮掩乙醇挥发时的气味,二来可以燃烧得时间稍微长一些。”
“还有一种中草药味。”顾初是学医的,怎么会不清楚这场火烧裙衫的原理?只是她鼻子较灵,捕捉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植物味。“应该是为了更好遮掩乙醇的气味,只可惜我不是学中医的,要是医疗组的小马在就好了,她是中医,对中草药比较了解。”
“你怀疑她身上的草药味不仅仅是用来遮掩气味的?”陆北辰问。
顾初点头,再看过去时天玄女身上的火焰果然小了,很正常,燃烧的全都是衣服表面的乙醇,乙醇挥发干净了后火自然就灭了。“我觉得这姑娘脸色不大对劲。”
对于中医的领域,陆北辰也是外行,西奈山盛产中草药,很多都有可能是罕见的植物。就拿昨天乔云霄用的红虫草来说吧,陆北辰就查不出它的学名来。鱼姜擅长毒物分析,也擅长对植物的毒性进行研究,但听了他的描述后也不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植物。
天玄女身上的火焰终于灭了,当她毫发无损地站在祭台上时,所有人再次对她进行了膜拜。她向月亮伸出双臂,仰着头,嘴里默念着什么。
王族长就带领着民众一起,一次次虔诚叩礼。
就在顾初还在研究天玄女的身体状况时,突然听到了一群羊叫声,此起彼伏,由远及近。定睛一看,是刚刚那八名大汉抬了八只羊过来,身上系着五彩铃铛。
祭台下的大火还在燃烧,照着这火势肯定会烧断祭台,但不用多想,为了彰显神灵,祭台的材料也必然是有阻燃特性的。天玄女还保持着向月亮祈祷不动的姿势,壮汉们已经将羊赶到了祭台旁,羊儿惊恐,想要逃跑却相互拴扯着。
一只半人多高的坛子被抬了上来。
王族长一声厉喝,壮汉就将其中一只羊身上的麻绳砍断,高高举起羊羔。火光之下王族长一个挥刀割断了那只羊的喉管,羊儿惨叫一声就再也没动静,鲜血从喉管流出,洇红了脖颈,四肢由最开始激烈的踢动到最后无力的抽搐。血一点点流向了坛子,紧跟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顾初不忍直视,干脆扭过头不去看那一幕了,羊的惨叫声在耳周回荡,她觉得那些人实在太可恶了。可周围的民众是一脸期待,她不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
就这样,八只羊全都被放干了血,然后,八名大汉将羊的尸体扔进了火堆中,大火瞬间吞噬了羊,它们身上可没凃什么东西,没一会儿就被烧成了枯骨。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特别喜欢烧东西?”顾初忍着心头的寒凉对陆北辰说。
不消说陆北辰也发现了,思量了会道,“所以我更能肯定,山上的那场火跟王族长有很大的关系。”
顾初大吃一惊,“你怀疑是他……”
“要看罗池搜来的证据。”陆北辰微微眯眼,“至于天威不可犯,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不能逃得过我的天网恢恢。”
正说着,手机在他裤兜里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手机一看,唇角上扬。
“怎么样?”顾初问。
陆北辰将手机揣好,低笑,“看来罗池翻到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乔云霄在旁听见了后说,“既然如此,咱们赶紧撤,这鬼玩意还不定要到几点,弄了一大坛子血搞不好会让咱们喝,我可受不了。”
“你都入虎穴了不得虎子岂不是太亏了?”陆北辰讥笑,“破案不是儿戏,喝血怎么了?如果能破案喝血也没关系。”
乔云霄一听这话就想吐。
“我们等罗池的消息。”陆北辰不是不想马上走,但还有个天玄女在那摆着,他总觉得那女孩蹊跷。
果不其然,让乔云霄这乌鸦嘴给猜中了,王族长接了一大坛子羊血,然后推到祭台之下,天玄女收回向月祈祷的姿势,拿起刚刚巫医给她的牦牛刀,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臂。
顾初觉得她的手臂跟柴火棍似的细。
刀刃缓缓划开手腕,夜空之下,这一次是人血滴向了坛子。
顾初这下无法冷静了,她惊骇地盯着天玄女,拉扯着陆北辰的胳膊,“她割的是手腕!这次总不能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安然无恙了吧?”
陆北辰冷静得站在那,一言不发。
“老天,这次玩真的了。”乔云霄抵着额头,小声说,“再不报警这姑娘就废了,再神通也架不住流干身上的血吧?”
“好像不是这样。”陆北辰的语气很沉稳。
原来天玄女只是从高空往坛子里滴了几滴血而已,很快她就将手腕收回宽袖之中。伫立于祭台之上,对着下面说,“愿用我的血来洗刷你们的罪孽。”
江源走上前倒了一碗血,高举过头顶,“天火久久不灭,是山鬼仍旧对我们招来外族之人耿耿于怀,让我们用天玄女的圣血来洗净我们的罪孽吧。”
于是,每个人鱼贯而行,自行排了长长的队伍。顾初等人排在前面,眼睁睁地看着最打头的人拿过碗喝了一口血,然后站在了另一边,血碗又传到了第二人的手里。
顾初已经隐隐反胃了,着急地小声嘀咕,“怎么办怎么办?”
“喝。”陆北辰只是一个字。
她又想吐了。
乔云霄哭丧着脸,“这个死罗池,赶紧回来啊。”
一个排着一个,为了延迟时间,顾初本想跟后面的人换一下位置,岂料后面的人诧异地看着她说,这是难得的天赐,你怎么不领情?
陆北辰赶忙替她打了圆场,她晕血。
那人笑笑,你喝得是天玄女的圣洁之血,天神之女的血喝下去会得到庇佑的。
顾初心里想,什么天神之女的血,分明是一群可怜的绵羊之血。
陆北辰和乔云霄走到了她前面,在罗池那边没有确切消息之前,他们也只能入乡随俗。顾初现在担心的是,王族长离血坛那么近,而且还是亲自递碗,如此的近距离会不会认出他们。
恰恰就在这时,祭台上发生了意外,就在陆北辰刚要接碗时,只听众人一阵惊呼,天玄女从祭台上一头栽了下来,这一幕发生得突然,就连王族长都愣住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陆北辰一个疾步上前,手臂一伸牢牢地接住了天玄女,火舌从他的手臂燎过,他却咬着牙没松手,防止她落进火堆的可能。
顾初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
不是因为陆北辰顾及别的姑娘,而是如此一来,他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大了。念头刚过脑,又听到人群中不知谁厉喝了一嗓子,“你是谁?为什么还穿着外衣参加祭礼?”
一句话成功地将大家注意到陆北辰的目光全都转移了过去。
顾初刚要谢天谢地,抬眼一看又是冒了一脊背冷汗。众人闪离,只留下一人在睽睽目光之下,不是别人,正是去搜证而回的罗池!
他压根就不知道参加祭礼还要脱掉外衣的习俗,冒着黑刚混进人群,正奇怪大家怎么不是裸着半身就穿着白袍,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人抓了个正着。
顾初看到王族长的目光也扫过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罗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