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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卫清风拉着谢葭直奔谢府。此时也不过是午时后的功夫,大冷的天,谢葭愣是出了一身的汗,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直哆嗦。卫清风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把她搂进怀里。
到了蒹葭楼,卫清风就道:“把衣裳脱下来,先擦擦汗,别洗澡!”
看样子用的是低级的蒙汗药。
谢葭也来不及矜持一下,衣服就被他一件一件脱了下来。眼前的**白玉般无暇,没有半点痕迹。卫清风半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拿了毛巾来给谢葭擦汗。
谢葭看他好像缓过神来了,终于来得及问了一句:“九,九郎,妾身,妾身是不是,吃了什么亏了?”
卫清风淡淡地道:“没有,应该说,还没来得及。”
谢葭一怔,仔细回忆了事情的整个过程,然后理清了事情的脉络……是萧贵妃!她的眼睛不禁红了起来,然后就咬牙切齿!
卫清风反而安慰她,道:“没有吃亏,你放心,你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娃了,自己应该知道。”
身体各处,确实没有什么异样……
谢葭只觉得怒发冲冠,伸出来的手都在发抖,她紧紧地拽着卫清风,道:“您,您找到妾身的时候,妾身是,是什么样……”
卫清风只道:“你昏倒了。”
谢葭忍不住道:“那为什么妾身的扣子也扣错了?”
卫清风的手一顿。
谢葭只觉得现在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也许愤怒完全掩盖了其他情绪,也顾不得卫清风的感受了,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低声哀求道:“九郎……”
半晌,卫清风道:“或许是宫女看你喝醉了。给你除了服,想给你擦擦身子!”
谢葭几乎在咆哮:“妾身一个外命妇,怎么能在宫里脱衣服!又没有太医来诊治过!”
卫清风一僵,然后双目渐渐迸出血红的色彩来。
谢葭浑然不觉,兀自战战兢兢地,几乎有些神经质那般,喃喃道:“是萧贵妃,一定是她给妾身下了药……妾身听见她说要人送妾身去大阳宫,可是妾身出来的时候却看见那牌匾上写着元和殿下……一定,一定是看昭宁公主在场。想让你们找不到我……”
卫清风不说话。
谢葭抓着他不肯放,牙齿几乎咬出血来:“是不是。九郎,是不是……”
卫清风深吸了一口气,拍拍她的手,低声道:“娇娇,不管怎么样。我把你带出来了,什么事都没有!”
谢葭就松开了手。几乎神经质的,喃喃道:“我要杀了那个贱货,我要杀了她!”
卫清风反手把她搂在怀里:“娇娇,别生气,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卫清风只觉得浑身发麻,几乎是浑身僵硬地说着这些话。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其实这件事上,比起谢葭的愤怒,他所受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毕竟是自己的妻子……还是自己从年少时便挚爱的女人。
感觉到他温暖却僵硬的怀抱,谢葭的眼泪都蹦了出来。却还是倔强地道:“我要杀了她……”
卫清风低声道:“你放心。”
谢葭浑身发抖,满脸泪水:“我要杀了她!”
前世今生。其实她都是一个慵懒并且得过且过的性子,狠戾的时候也有,但是极少。更多时候,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能让她这样愤怒的,现在想来也只有刘氏母女……可是这次却让她轻易下了杀人的决心!
卫清风只是反复道:“你放心。”
谢葭从来也没有这种委屈,紧紧抱着卫清风,还回不过神来:“卫清风……”
卫清风道:“嗯!”
他低声道:“我一定,帮你出这口气!”
谢葭光着身子,本就是大冷的天,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哭得说不出话来!
卫清风心都要碎了,原本的怒火被深藏在内心的慌乱取代……他竟然觉得自己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
他只是低声道:“你放心,谁也不会知道这件事的。等平了叛乱,你依然是白璧无瑕……无论我走到哪儿,你依旧是我卫清风的妻子。”
谢葭哽咽道:“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卫清风低声道:“我知道。可我和你在一块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妻子。娇娇,我和你在一块儿。”
谢葭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卫清风几乎也要落下泪来!不管什么时候,哪里见过她这副模样!就算在西南,她也没有这样歇斯底里过!
他脱了自己的外套把她包起来。
谢葭头疼欲裂,却咬着牙不肯昏过去,渐渐的牙床果真咬出腥味。
卫清风耐心地哄着她,想要她忘掉那些事情。
他低声道:“我喜欢你,娇娇。我喜欢你。”
谢葭终于放松了下来,她轻声道:“我爱你。”
然后就闭上了眼。
卫清风心中五味杂陈。他把她抱到床上,伸手一摸冰冷的被窝,就自己也躺上去暖着她,感觉她在自己怀里渐渐放松下来,终于睡得沉了。
他想着心事,渐渐地眯起了眼睛。
袁夫人逛大街回来,正是兴致勃勃的时候,突然发现整个蒹葭楼的气氛非常低迷,下人们都是大气不敢出的。
她不禁有些惊讶,就叫了知画来问:“……怎么回事儿?你主子回来了?”
刚刚好像看到卫清风身边的人。
知画轻声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将军亲自带着夫人回来了,好像很生气。夫人也脸色煞白的……可又不让进去伺候。”
袁夫人道:“吵起来了?”
知画道:“那倒没有。就是,就是……到现在也没让人进去伺候。屋子里连炉子都没点……夫人怕冷,都进去老半天了,也没有出来吩咐。”
袁夫人摆摆手,道:“今儿你没跟着进宫?”
知画道:“奴婢是跟着的。只不过今儿皇上在御花园摆宴,奴婢和刺槐她们便在偏阁等候,并没有跟着去伺候。只知道,将军和夫人是提前退宴的。”
袁夫人不禁暗自嘀咕。
她道:“既然关上了门,没吵起来没打起来,就算了吧……你也不用急着点炉子,有你们将军在,怎么可能会让你们夫人冻着!”
说着,她就笑了起来。知画不禁有些脸红。
袁夫人回了自己的房间,喝了一杯茶。道:“对了,去把那个小兰提上来。”
她身边的丫鬟秋菊不禁道:“现在就提出来?”
袁夫人活动了一下手腕。道:“提出来,我好活动活动筋骨。”
秋菊不禁打了个哆嗦。主子折腾人的功力,她可是早就见识过了。那小兰被折腾了这么多天,再落到主子手上……恐怕是凶多吉少。
傍晚,谢葭昏昏沉沉地又醒了过来。卫清风给她倒了一杯水。屋子里早就让人点了炉子。谢葭也不觉得冷了。甚至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她道:“她们给我吃了什么药?”
卫清风道:“只是蒙汗药,睡一会儿就好了。头可还疼?”
谢葭道:“有点儿。”
卫清风道:“你体子弱。恐怕要养两天。”
谢葭已经冷静下来了,手里握着杯子,不说话。
卫清风道:“饿?”
谢葭什么也吃不下,便摇摇头。
卫清风道:“你得吃一点儿。”
谢葭就点了点头。
秋菊一直在外边儿乱转,看见卫清风终于又开了门,不禁大喜,虽然还是有些怕卫清风。但她还是一溜烟地过去请安,道:“将军安好!”
卫清风正想着心事,就被她吓了一大跳,道:“你?”
秋菊连忙道:“奴婢是袁夫人身边的秋菊……袁夫人等了卫夫人半天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卫清风一怔。袁夫人古灵精怪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他道:“什么事儿?”
秋菊兴奋得脸微微发红。却张口结舌说不出个究竟来……实在是这事儿,不好先说啊!不然没有新鲜感,说了这两位也不感兴趣,她家主子可会不高兴!她只道:“我家夫人,夫人只是说,有要紧的事儿!”
卫清风一脸木然,道:“你先去吩咐小厨房熬点粥送上来。”
秋菊:“……”
说完,卫清风竟然就又回过头进了房门,然后又当着她的面把房门关上了……
秋菊当场石化。
现在卫清风整个心思都扑在谢葭身上……他虽然一直比较尊重袁夫人,但是因为袁夫人的做派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因此他很主观地便把袁夫人的“要紧的事儿”,又想成了什么幺蛾子……恐怕又要拉着他娘子去闯祸!
小厨房很快就送了粥上来,卫清风盯着谢葭喝了一点。
谢葭实在是喝不下,只好转移话题,道:“将军……您的朝服,还未换呢。”
卫清风点点头,道:“恩,不要紧。”
谢葭只好又喝了两口,最终还是把勺子放下了,轻声道:“将军……让丫鬟进来吧。”
卫清风道:“要找衣服?我去给你找。”
谢葭就红了脸,半晌,道:“在那边的那个檀木柜子里……您把妾身那件月牙白的裙子拿出来就好,再,再给妾身找一身亵衣,亵衣都在柜子底下。”
卫清风依言去找了……竟然都没有拿错!
他还拿了一双毛茸茸的袜子,道:“把这个穿上,别冻着脚。”
说着,就蹲了下来,亲自给谢葭穿上了袜子。
谢葭的心就平静下来,她突然笑了起来。
卫清风好像也有点尴尬,就白了她一眼。
谢葭轻声道:“原来您也不是什么都不会!”
卫清风淡道:“本将军在边关的时候,身边可没人伺候着,什么事情不也都是亲力亲为?这么多年了,你以为我是怎么过来的。”
谢葭“嗯”了一声,又笑道:“是。”
卫清风就捏了一下她包在毛茸茸的袜子里的小脚。
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声……又好像是猫叫声!
卫清风一怔。然后就警觉起来。
谢葭的眼睛渐渐冷了下来,冷笑道:“又开始闹腾了,只是今晚的动静好像不小。”
卫清风道:“怎么?还会闹到你这儿来?”
谢葭摇摇头,道:“妾身回来小半个月了,偶尔听见过一两次,但是都是若有若无的……不像今晚这么大的动静。”
况且……
“只响了一声,说不定真是园子里的野猫罢了。”
卫清风道:“野猫?”
这时候,被袁夫人赶出来的秋菊又来了,她硬着头皮,隔着门叫了一声:“卫将军。卫夫人?”
谢葭认出那是秋菊的声音,便道:“怎么了?”
秋菊听见谢葭的声音。顿时大喜……这次总算不用再空手而归了,不然她主子这一身的亢奋无处发泄,恐怕今晚就要挠人了……
她忙道:“我家主子说,有要事要找夫人您商量!”
谢葭狐疑,道:“什么要事!”
秋菊立刻高声道:“我家主子今天刚刚提了那小兰出来!”
谢葭就笑了起来。道:“好,我这就来。”
卫清风不禁抬头看着她。
谢葭就把事情的过程简单地给他说了一下。并道:“那小兰总不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婉婉姐说这个人不简单。”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好像非常无害……其实她的韧性非常人可比。可惜,她碰上了袁夫人。
卫清风对这些事情兴趣缺缺。他不太关心谢府为什么闹鬼。在他看来这些不过都是无稽之谈。他只是道:“我陪你去。若是有什么,我再回避就是了。”
谢葭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或许是她早就被他养得娇气了,便道:“好。”
卫清风把她扶了起来,并拿了大氅来给她披上。
谢葭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出了门。在二楼的大画室见到了等得已经眼睛发绿的袁夫人。
袁夫人见了她就笑开了花,简直比见到她家老袁还兴奋……她道:“你快来,有好事儿了!”
谢葭心想我今天这么倒霉,哪有什么好事?倒也有些兴趣缺缺。
袁夫人完全不顾卫清风在身边,也不行礼。拉了谢葭来坐下,道:“你看。”
烛火下。摆着的是谢葭那副沁心园的副本。
谢葭不禁道:“这……婉婉姐,您已经看出了古怪了?”
袁夫人笑道:“古怪,非常古怪!”
她瞧了卫清风一眼,道:“你知道,这朱雀门大街,很多贵勋的园子,都是傍山而建的……这西山的后头,可就是皇宫。”
这话一出口,连卫清风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
袁夫人拿势喝了口水,然后才慢慢地说了起来。
朱雀门大街,尤其是这些百年侯门,都是深受皇恩的,因此被准许靠着西山建宅子。也有沾皇宫大内的风水的光的意思。这其中不但有各位宗亲王爷,也有百年侯府谢家,世代将门卫氏将军府……当然也有两朝外戚萧家。
不过这件事的主角,和萧家大院没有很大的关系。
沁心园的位置也很妙,说偏不偏,说中不中的。毕竟曾经住在那里的是掌家十几年的贵妾刘氏,但是她一直都很低调,所以并没有把自己的院子搬到怡性斋附近。可是她的院子和以前华姬住的锦绣楼一样,同样是妾侍的居所……也就是说,虽然不是很偏,但是离西山,已经很近了。基本上靠边的了。只是离怡性斋不是很远,所以才说不偏。可是怡性斋的位置却也不是在公爵府的正中心。
“离西山很近……”袁夫人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可是看面前的两个人,卫清风一脸木然,谢葭就认真的聆听的——都半点也不着急!
她无奈之下便嘀咕了一声,只好自己继续往下说,道:“这里假山多,葭娘你是发现了的。现在那堆假山也不过是一堆乱石头。可是。若说着假山里,另有玄机呢?”
谢葭一个激灵,道:“难道,那假山里有内道?”
袁夫人笑了起来,道:“聪明。”
袁夫人颦眉,道:“小兰虽然知道一些,但并不算很清楚。她供了出来……”
她之前说的都是实话。很久以前,她确实和被冷在沁心园的翡翠时常有联络。但是翡翠后来突然就死了。她觉得凭她和翡翠后来交往的过程看,翡翠不像是会去自杀的。但是无论如何人还是死了,所以她会在半夜偷偷摸摸去那里烧烧纸。想要祭奠一下翡翠……
可是就是那天晚上,她闯下大祸。竟然撞到本来应该已经空了的沁心园有人!
那些人好像来头不小,身边有两个武功高手,都是神出鬼没的。起初她以为是鬼,吓得差点昏过去。
带头的,是一男一女……那女的本想杀了她。可是那男的却说她胆识不错——可能是看她没有昏过去。所以就留了她下来。让她每个月初二,十五。和二十,都到这园子里来烧火,并让她把沁心园闹鬼的消息放出去……不干,就不能活命!
袁夫人扬了扬眉,道:“难道不是有人,顺着那个通道,借了你们谢府的地方。私会偷情?”
初二,十五,和二十,恐怕是那对男女相见的日子吧!
谢葭思索道:“如果这样说……那翡翠应该是被发现了,然后灭了口。”
袁夫人道:“这是你家姨娘的院子。你说当年她是贵妾,用自己手里的权势。做这样的一个暗道,应该不费劲吧。”
谢葭道:“不费劲,一点都不费劲。”
袁夫人道:“你说她是萧府的内线。”
谢葭道:“所以,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多半是萧府的人。”
袁夫人道:“可是萧府和你们府里并不相近,还隔着十几户人家。明儿让木工来看看,这条地道能不能打得通过去就是了。”
谢葭笑了起来,道:“不用这么麻烦。”
卫清风很自觉地道:“今天是十五。”
袁夫人也笑了起来,看向卫清风,看来她早有这个打算。刺槐虽然轻功也不错,但是上次他们这样大张旗鼓,肯定惊动了那些人。本来她是打算单独派一个武功高手去一探究竟。可是卫清风在这里,却是再好不过。
卫清风虽然年轻,可是从小习武,天赋异禀又有良师,这京城里,这京城里,恐怕还真没什么人是他的对手。袁夫人就曾经听过,他在大内的时候,一次寻常比武,他以一人之力,挑过大内的整百侍卫。虽然没有像神仙那样情义获胜,可是却轻轻松松战了个平手——后来他是体力不支,只能周旋,剩下的残兵败将却奈何他不得。那年他才十八岁!
谢葭也看着卫清风。
卫清风就在她手上摸了一把,轻声道:“先熄灯火。再晚一些,我亲自去一趟。”
袁夫人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你们不用急。卫将军,妾身想来人的来头不会小——虽然还没有找木工看过,可是妾身以为,这里打地道,最方便的地方,就是皇宫大内!”
卫清风不禁皱眉,道:“皇宫大内戒备森严……”
袁夫人道:“这地道必定是十几年前打的。当年的先皇后,和现在的萧皇后,可是不一样的。”
卫清风有些不相信。可是还是要去一探究竟,才能探出分晓。
袁夫人道:“先熄烛火吧。”
很显然……她有些迫不及待了。恐怕,这件把整个公爵府弄的人心惶惶的事情,今晚就会见分晓了!
卫清风站了起来,道:“娇娇,你今晚到嫂子房里睡。”
谢葭一怔。
袁夫人笑道:“来吧,跟嫂子好好说说话也好。”
眼里却有些淡淡的怜惜。谢葭突然心中一动……袁夫人其实和卫太夫人很像,她们都是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思。恐怕,她也猜到了什么吧!
谢葭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点点头,道:“好。”
卫清风又道:“嫂子,您先带着娇娇去休息。”
袁夫人答应了一声,然后几个人就熄了烛火。卫清风不便相送,便看着她们出了画室,然后就自己俯身熄了烛火。
袁夫人挽着谢葭的手,看她频频回头看,不由得笑了起来。
谢葭这才回过神,不由得就有些不好意思。(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