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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慕府院落,一路往西,经过几条街巷,不远处就是鸟衣巷口,
乌衣巷口边上有一座占地宽广的府邸,府邸上四个大字异常显眼,“燕国公府”金色的匾额有了些年头,伴着淡淡蛛丝,有了些苍凉的味道。
大门和两旁的角门都紧闭,门上的铜环都仿佛有了锈迹,想必已经多年不曾有人出入。
,“吱呀”一声,燕国公府一旁的侧门开了半扇,一个子十左右的中年汉子走出来,只见他身材高大,模样却极其憨厚,厚厚的嘴唇之上有了一圈儿胡喜子,似乎许久不曾清理。
这中年汉子正要往外走,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呼唤:,“三郎,出去可不要同人置气,事情解决不了就早些儿回来。”
鼻接着出来一个五十上下的女人,这女人眼睛有些不好使,慢吞吞摸着门框出来。
孟三郎一见,赶紧往回走,扶着老女人往里间去,边走边大着嗓门道:,“阿娘,三郎知道,您就不要担心了。”
那女人叹息道:“我怎不担心,你前些日子才为了一点猪肉和人家李二麻子打了起来,若不是碍着燕国公府余威还在,人家哪里会轻而易举的放过你,这会儿我就得去牢房探你才是。入了牢房,就算是你身子骨再好,也得脱了一层皮才能出来。若是充军流放,我这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
孟三郎抓了抓脑袋憨憨笑道:“您放心,那只是个意外,阿娘,您就安心在家里等着。”
孟大娘压低了声音又道:,“今日里是燕娘的事儿,你可千万不要耽误了。你这个性子……唉,可让我怎么放心。”
孟三郎道:,“阿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完成燕娘子交代的事情。”孟三郎把孟大娘扶到了一旁的小房子前,开了门进去这小房子就位于燕府的侧门位置,以前应该是门房的住所,因为年代久远多年不曾修补的缘故,也有些破败。
房门前开了一块地,里面中了些蔬菜,也多是常人爱吃的水葵之类。屋内两间房,娘俩儿各一间,厨房在外面,只听得里面几声咯咯咯叫却原来还养了几只鸡。
孟三郎安顿了好了孟大娘,这才出门去。
孟大娘慢慢摸过厨房从鸡窝里摸索一阵,一会儿手里竟然拿出了一只鸡蛋,只乐呵呵笑道:,“晚上给三郎补补身子。”
孟三郎关了门,左右望了望,这才顺着一条道路往前走去。开始去了米店接着又在胸口摸了半天,拿出十几个铜钱买了一小包盐,拧着那小包盐,小心翼翼包了几层,这才放进胸口处,慢悠悠往前走,走街串巷,耳听八方,直到看到了一块迎风招展的幡旗之前,这才眯起了眼。
那幡旗上面赫然几个大字,“言章行”再看正面,几个金光闪闪不逊色于燕国公府的大字镶嵌在正门牌匾之上。下面还有一个大大的,“当”字。
孟三郎看了半晌,倒是有一两人靠近那柜台处,一个问了几句就走了,另一个不知典当了什么,一脸肉痛的表情。
“你们可给我听好了一个月之后我定然会赎回来。若是没了东西,我就让你们好看。”那人颠了颠手中的银子,想了想也觉得不甘心,临走也狠狠扔了一句话。
当铺后面探出一今年轻的脑袋不屑道:“您当我们没见过好东西,就这么块翡翠玉、有时候一日都要收个两三块,哪里有人爱了你这东西,要贪墨你的。我告诉你,你这活当是一个月,过了时间,我们可不同你保存。”
那脑袋说完了话,又飞快缩了回去,就听得里面传了一个苍老些的声音道:“你这牙子,怎么回事,就这点小事也要和人意气之争。
开始那声音委屈道:“我这不听得不舒服么?这么点小钱,我们这么大店铺,哪里会放在眼里,言章行的名声不要说在金陵,就算是整个大唐,那也是声名赫赫,哪里能给人这样质疑?我说,乌衣镇这小
地方,不知为何要弄这么个小店,行长可做得是大事”
,“少说废话,行长的事儿你有什么资格去管。不过要说言章行啊,最早的一间分店,可就是在我们这乌衣镇”那苍老的声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语调中都带了些幽幽的味道。
那典当的人不过气儿有些不顺,想要说两句散散怨气,没想到被人一抢白,想要回骂两句,又听了这里面两人的对话,突然想到言章行的财势,不由冒了些冷汗,好在人家没跟他一般见识。转身往回走,摸着怀里的银子,始终还是不舒服,只敢嘀咕道:,“我这翡翠,好歹也是祖传的……”
孟三郎看着左右无人,这才大步走近。才站在柜台前,那年轻人的脑袋飞快的冒了出来,带着笑脸,笑得异常的温柔和善。哟,这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年轻人。
孟三郎只觉得一个小伙计竟然溧亮得有些娘娘腔,略微有些奇怪,也没多想,只开口道:“我要见你们老板。”
那年轻人霎时愣住了,眨了眨眼,重复了一句:,“你要见我们老板?”
,“对,你们老板,哦是你们的行长”孟三郎想到刚才听到的对话,言章行的老板,应该就是行长吧。
“请问,您是不是有什么贵重的物品要典当?”那年轻人想要发火,打量了孟三郎一番,又觉得父亲告诫过人不可貌相,想了想,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免得一会儿又让那老头子责骂。
“没有。”孟三郎有些纳罕,他又没说有物品要典当。
那年轻人脸色一黑“感情你消遣我来着!”
孟三郎奇道:,“我怎么消遣你呢?”
那年轻人火了,飞快的一拉木栓子,把典当行露在外面的三四尺宽度的小格子拉了下来。
只听他在里面抱怨道:,“真晦气,才来第一天,先来一个酸气的,又来一个傻气的。”
孟三郎火了,他是有些憨厚,不代表他就是个傻子啊。
他飞快拍着那木板,只把那木板拍得砰砰砰的响 连带着整个桌面前在摇晃。
“刷!”那年轻人开子木格子,恼火道:“你丫的是要捣乱是么?”
孟三郎目光炯炯盯着那年轻人,坚定道:“我要见你们行长。”
年轻人又要发火骂人,那苍老些声音响起了:“张三,快些让开。”
张三张大的嘴赶紧合拢,不甘不愿让出位置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出现在眼前,他面目皱玟密布,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孟三郎,然后拱手笑问道:“老儿郊七”不知小哥可有什么事情?”
孟三郎坚定道:“老丈,我要见你们行长。”
邓七眉头一皱,“要见行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又停顿片刻,带着商量的口吻道,“不如这样”你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我转告给行长如何?”
孟三郎飞快摇头道:“不好,不好,我要亲自见你们行长。”
张三冒出头狠狠插了一句嘴:“你说见就见啊,你什么东西?”
孟三郎愣了愣,开口道:“我不是东西。”
张三缩回头,在里间打滚笑起来:“果然是个傻子啊傻子。”
郊七轻咳一声,微笑道:“这位客官,我们行长是不会轻易见人的,行长有几十家分店”若是每一家分店都有人要来见他,他怎么会忙得过来。”
孟三郎疑惑道:“怎么会有几十人都要来见他,莫非他欠了这么多人的钱?”
为了安全起见,并未曾告诉孟三郎完全实话,只说过张家曾经欠了燕家的钱,现在后人来讨账。
张三听了这话霎时石化”他忍住笑飞快窜个脑袋出来道:“你说行长欠了你的钱?”
孟三郎道:“他没有欠我的钱,但是欠了我们主人的钱。”
“哈哈哈!”张三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富得冒油的言章行会欠人家的钱,天大的笑话!
郊七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过看孟三郎的神色又不似作假”一本正经很是认真,不由沉吟下来。
张三已经沉下脸来”忍不住骂道:“哪里来的傻子泼皮,再胡言乱语,我就让人打了出去。”
孟三郎怒道:“我哪里胡言乱语,我句句属实,不信,你去问你们行长是不是欠了我们主人的钱,我们主人是绝对不会骗我的。”
张三冷哼一声道:“原来是想骗钱的主仆二人,还不快些走了。
胡大,把人给我赶远点。”
张三吩咐了句,就听有几个人应了声,一旁的小门就“哗啦”一声开了,几个彪形大汉奔出来,人人都有孟三郎这昏身板,此时横眉怒目看着孟三郎,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
孟三郎怒道:“你们欠了钱不给钱,还要赶人打人,这还有没有王法!张明湖,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胡大等人已经呼呼喝喝上前,两人就去拉孟三郎的胳膊,孟三郎哪里肯依,用力一甩,那两个彪形大汉竟然被挣脱开来,胡大“咦”了声,这下子四个人都去拉孟三郎的胳膊,孟三郎看到来意不善,也不逃跑,竟然冲着这几人开门的间隙,飞快往里面冲过去。
才到门口位置,就被那四人拉住,剩下的胡大一个拳头就挥了上去,正中孟三郎的下巴,只打得他悄角流血、牙齿松动。
孟三郎大吼一声,用力一甩,又飞快往里间冲,那四人竟然被他拖着往里跑,胡大也被撞了一旁,霎时火冒三丈,挥起了拳头,又要大力往那眼眉上招呼。
“住手,都退下。”郊七沉稳的声音响起,胡大略微犹豫,孟三郎趁着另外四人松手的当口,飞快挣脱来开,一记猛拳就招呼在了胡大的脸颊,胡大脸颊被揍得飞侧一边,人也顺势倒出去,鼻血喷了一地。
剩下几人被血迷蒙了眼,看到胡大被揍,四人冲上前也劈头盖脑朝孟三郎招呼。孟三郎奋力阻击,最后也势单力薄,败下阵,只用双臂蒙着头闪躲起来。胳膊腿脚都被揍了无数拳,正当孟三郎一股子憨劲上来”决定要拼个死活的时候,邓七的吼声响起来:“住手,听到没有,都给我住手!”这吼声在整个室内回荡,孟三郎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这个老头郊七竟然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孟三郎感觉到押注在他身上的拳头全部消失了,他放下手臂,睁开眼,看见胡大歪着嘴爬起来”正要离开,眼神不善看向孟三郎”身后跟着的几人也是一瘸一拐,嘴里骂骂咧咧,“好你个臭小半。”
郊七对着孟三郎拱拱手道:“适才多有得罪了,不知这位小哥,你所说的主人到底是谁?”
孟三郎摸了摸嘴角”发现唇已经肿胀开来,说话有些疼痛,他咧了咧嘴,含含糊糊道:“我是燕府的人。”
张三不屑道:“燕府?哪个燕府?莫非是燕国公府?早几年前就败落了,我们行长怎么可能会欠了你们钱,你别是说笑吧!七公,我说了这人就是个傻子骗子,刚才就该被人打死才是。”
他转头看向郊七,却发现郊七正一脸复杂表情,有惊骇、惊喜等等”不一而足,难以道清。片刻后却重归于平静,看不出神色波动。
张三霎时住了嘴,脑中思绪电转,莫非这欠钱的事情是真的?或者说还有什么内幕不成?张明湖,张明湖是谁?
郊七淡然道:“你说你是燕府的人,可说的是燕国公府?”郊七语气平缓,可走了解他的张三却知道,他现在的语调都有着轻微的颤抖,这是极力隐忍的表现,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家怎么会欠了燕家的钱?张三不动声色思虑。
孟三郎气哼哼道:“这乌衣镇除了燕家,还能有其他燕家么?”
“燕家的人不是都死光了么?”郊七淡淡道。
“你才死光了”你全家都死光了。”孟三郎勃然大怒。
郊七被呕得一口气喘不过来。张三已经怒骂道:“你小子再出言不逊,信不信我打断了你的门牙。”
孟三郎怒道:“燕家大娘子还在,大娘子的二娘手还在,是你们井诅咒燕家人,膏然集人生告状n”
1毗酬郊七轻咳一声,被这一通孟三郎的傻言傻语弄得激动情绪弃散了不少。
“燕家的大娘子不是嫁了慕家么?听闻当年嫁妆异常丰厚,十里红妆,羡煞了旁人。”郊七带着些回忆的神色淡淡道。
姜三郎得意道:“那是自然。燕家大娘子的嫁妆可是整个金陵也少有人能比。”
张三不屑嘀咕一句:“你个傻小子都没出过乌衣镇,哪里知道别人府邸的情况。”
郊七道:“既然如此,难道现在是缺银子了?”
孟三郎一滞,抓抓脑袋道:“这倒是不清楚。”转念一想,燕娘子缺不缺银子与你们有何关系,你们只要还了银子就好。又大叫道:“你管这么多,只管还了银子来就走了。”
郊七有些哭笑不得道:“我们行长不在金陵,这事儿要传去让他知晓,那也得一点时间,这样吧,这事情我会转达给行长,他若是来了,我再让他来找你,你现在先回去,就在家中等着,如何?”
孟三郎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主人还等我回话了,空手而回那样可不行。”
他回头看了看,竟然找了张凳子坐下来,靠在墙边,咧开嘴笑道:“我就在这里等着就好,你们做自己的生意,不用管我。”
他这一屁股坐在柜台边上,虽然贵重物品都已经收了进去,这外面只是摆放了少量不值钱的死当物品,但是这样一个嘴角流血的彪形大汉坐在此处,只怕也没有什么人愿意进来选购。
郊七无可奈何道:“我们先传送消息过去,行长过来,至少得好几日时间,你在这里等着,我们怎么做生意?”
孟三郎是个死脑筋,一根筋到底的家伙”他只道:“我只要等了行长,要了钱就走,你们不用管我。生意的事情我也不管你们的。”
张三此时此刻见了郊七的举动,自然也不敢再冲动坏事,两人面面相觑。
郊七迟疑了半晌才道:“你们主人说我们行长到底欠了多少,这样吧,我们先付一部分,你看如何?”
孟三郎偏着头道:“我也不知道。”
张三鼻子都要气歪了,“你既然来要钱”是多少钱也不清楚,你这不是存心捣乱么?”
郊七看了看外面,已经有人发现了当铺的异常,有人探头探脑张望,似乎想看个笑话,当作茶余饭后消遣的调味料。
郊七沉下脸来,低头在张三耳边嘀咕几声,张三一脸惊疑,却在邓七的眼神压迫下不敢说什么”只点点头,飞快到了内室,一会儿功夫手里就拖着一个玉牌出来,不情不愿的放在了郊七手上,郊七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让他放心,张三这才哭丧着脸闪立一旁。
郊七拱拱手道:“既然这位小哥要回禀主人,这玉佩是我们言章行的信物,只要拿着这信物,可以调动行内五千两以内的银子,你只要把这信物拿过去,相信你的主人一定会满意,会夸奖你办好了差事。等我们行长过来了,才让你的主人和我们行长见面,你看这样如何?”
孟三郎本来干脆闭上了眼睛,此时听了这话,这才睁开眼来”看向那玉佩,只见这玉佩通体翠绿,上面精雕细刻了“言章行”三个字,两旁还有一只燕子和一只獐子的huā玟,雕工细致生动,两只动物栩栩如生。就连这牟不大识货的孟三郎也觉得不是凡品。
“若是卖出去”应该也值得了几百两银子。”孟三郎嘀咕一番,觉得这样应该可以勉强交差了。
一旁的张三一脸肉痛,听了这话气得跳脚道:“你这傻子,这可是上好的老坑玉,几百两,你买给我看看!这玉佩信物,就连张家也只有三块,听清楚了,是三块这样的好玉。”
孟三郎又翻来覆去看了几下,他粗手粗脚的,每翻转一下,就让张三和邓七心惊肉跳一下,直到孟三郎决定好了,把玉佩收了起来,两人才擦了擦汗珠,松了口气,心中庆幸,这小子也不是个十足十的傻子,知道财不可露白的道理。
只等到孟三郎离开,两人看了看满地狼藉,相对苦笑一荐。
张三已经忍不住道:“七公,这个小子说得话难道是真的?你竟然让我把这么贵重的玉佩给了他,这玉佩若走出了差错,祖父若是知晓,还不拨了我的皮。”
郊七已经笑起来,眯着眼睛道:“三郎,今日的事情若是真的,你祖父不单不会怪责你,反倒会好好的奖励你一番。其实,对整个张家来说,算不上一件好事,但是,对你来说,确乎是一件极好的机会。”
张三眨巴眼,若有所思点点头,半晌又道:“这么说来,这个张明湖就是祖父以前的名讳了么?”
郊七笑而不语,目光落在那渐渐远去的高大身影之上,想了想,轻轻道:“你去盯着。”
“是。”从室内又出来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模样的人,静悄悄出了门,提身就往下追去。
燕园中,几日时间少了三个丫鬟,倒像是也冷清了些许。
慕文晴这两日翻找了些书籍出来,都是燕夫人〖房〗中的,不过以前慕文晴也看过一次,时间久了,多数不记得,有些书籍还在几年后的搬家中失散了不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当时燕夫人已经去世很久,搬家的时候下人们哪里顾得上她。后来这宅子也卖给了别人,慕文晴回想起来挺觉得可惜。
燕夫人看得书倒是挺杂的,慕文晴当年也只择了些喜欢的看过,如今一看,才发现各种杂书也有不少,《山海经》《淮南子》等等志怪,《水经注》等记载河道水系的地理著作,诗词歌赋不少。慕文晴想着这些都要一一看过。
翻着《山海经》,想着外面是否真有这么大的地方,慕文晴合上书,懒洋洋趴在了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