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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一的清晨,崇化坊显得分外热闹,无论是东南角上的西华观、西南角的静乐庵,还是东门边上经行寺,亦或是坊中的大秦寺,长安的晨鼓刚刚响起,各处的大门前就都有信徒接踵而至——西华观的香火是庆祝东皇大帝的寿诞,静乐庵与经行寺的钟声是举办超度法会,而作为长安最大的祆祠,清晨去大秦寺的圣火祭坛祈祷更是诸多信徒每日的必修功课。
在四扇坊门边上,也已有牛车在排队等候,车上多装有五色冥纸等物,都是坊里赶早到城外扫坟拜墓的唐人住户。
小街深处,库狄家的牛车已经套好。新泉把车后厢里准备好的东西又清点了一遍,暗自点头:比往年可讲究多了阿郎如今也是日日要去兵部办差的人了,入了官门,正应告慰祖先,说起来,原来老主人还是大隋的七品云骑尉呢,若不是因斗鸡败光了家产又坏了名声,库狄家三代为官,何至于到如今的田地?现在总算好了,虽说阿郎还只是录事,但原先那个趾高气昂处处刁难,险些让阿郎去修城墙的坊正,这两日见了阿郎不也要停下来见个礼?若是阿郎能做得好,以后说不定还能入流为官,那才真真是光宗耀祖
想到此处,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崭新的靛青色夹袄,新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门内一阵脚步声响,同样穿着新衣的阿叶探了个头儿,问新泉道,“还没来么?”
新泉笑道,“坊门才开了多久,哪里能这般快?娘子和阿郎也太急了些。”话音刚落,就听巷子口传来了一声马嘶,一辆马车已转入小街,一路驰了过来。看着那两匹越来越近的枣色大马,新泉和阿叶一时都张着嘴忘记了合拢。
库狄家的上房里,珊瑚正在不耐烦的看着窗外的天色,嘟囔道,“不是说坊门一开就来的么?一家人都等她,好大的架子”
库狄延忠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曹氏也忙拉了拉珊瑚,今时不比往日。这半年多来,家中受了那么多刁难,也没见库狄延忠抱怨过琉璃半句,自从昨天得了武家的信,更是坐立不安起来。看得出,如今在他的眼中,只怕珊瑚和青林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琉璃重要,自己虽然并不清楚具体是为了什么,却也猜得出,库狄延忠年初突然去参加那流外官的小选,不久前居然一举得中,背后多半是琉璃的原因——也不知道那小贱人交上了什么好运,竟是得了贵人的眼自己心里何尝不气不恨?但形势比人强,说不得要见机行事了。
青林却是笑嘻嘻的满是好奇,因崇化坊没有像样的村学,他满了五岁便长住了舅父家中,和曹家的表兄弟们一道启蒙,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对于那个大姊姊,只有一点点模糊的印象了,听说是被应国公府的夫人娘子接去住了的,不知道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一家人各怀心思,一时都没做声,就听门外响起了阿叶急促的声音,“大娘回来了”
库狄延忠霍然坐直了身子,目光往珊瑚脸上一扫,“带上青林,去门口接你姊姊”
珊瑚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刚想说什么,曹氏已推了她一把,低声道,“快去,千万别惹恼了她。”
珊瑚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磨磨蹭蹭的往外走,青林早想跑出去,看见姊姊的脸色,又按捺住了,规规矩矩的跟在了珊瑚的后面。两人刚下了台阶,就见一行人已经走了进来,中间那个正是许久不见的琉璃,身边带着一个眼生的婢女。
一眼看过去,她看上去与一年前颇有些不同,打扮倒也不见得多么华贵,身上罩着一件米色织锦披风,下面是满地万字纹的深碧色六幅裙,头上挽了个双髻,只戴着一根碧玉步摇,颜色素净,却映得她身姿玉立,肌肤胜雪,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气,看起来竟十足已是一个官家女子。连她身边的婢女,身上穿的虽然也是素色衣裙,但一看便知都是上好的绫罗。
珊瑚呆了一呆,随即紧紧的咬住了下唇,看看自己身上因为要去祭墓而换上的白袄青裙,颜色也一般素净,怎么看起来竟像是还不如她身边的侍女?曹氏的吩咐一时都忘得精光,满脑子想起的都是这一年多来家里过的艰难——她倒是去享福了忍不住冷笑一声,“姊姊,好久不见,果然是气派越发大了。”
琉璃从头到脚看了她一眼,轻轻的一笑,“多谢夸赞,珊瑚,一年不见,你倒是一丁点儿也没变。”
这笑容,这话语落在珊瑚耳朵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就像被人轻轻一脚踩到了地上,偏偏每个字都挑不出毛病来,顿了顿才道,“比不得你的好运道。”
琉璃垂眸一笑,“说的是,能蒙贵人垂青,原是琉璃的福分。”低头又看见青林在眨着眼睛看自己,快两年没见过,七岁的青林倒是生得越发像库狄延忠了,也是一副清秀的好相貌,看见琉璃看自己,笑着道了句:“大姊姊。”
琉璃微笑道,“青林长这般大了。姊姊有样小玩意儿,你拿去玩儿吧。”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递到了青林手里,青林见这荷包上绣得十分精致,里面摸着是个硬硬的什么东西,忙道了谢,笑得越发欢快了。
珊瑚被琉璃两句话堵得一口气全塞在胸口,发作不得,又见了青林这副模样,忍不住恨恨的瞪自己的弟弟一眼。只是此刻却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脸色,琉璃也只问,“阿爷可在上房?”
珊瑚这才想起自己是来迎接这个姊姊的,越发气闷,冷冷道,“自然是,全家等你半日了。”
琉璃不由笑了起来,“妹子说话越发有趣了,坊门开了到如今不过半刻钟,阿爷难道认为女儿能从天上飞过来?”说完也不理她憋得发红的脸色,往上房就走。
库狄延忠听着外面的动静,脸色有些发沉,曹氏心里也暗道不好,琉璃一进门,索性便站起来迎了两步,“大娘,一年多不见,越发出落了。”
琉璃点头一笑,跟库狄延忠行了礼,“琉璃见过阿爷,阿爷一向可好?”又向曹氏福了福,“庶母万福。”
库狄延忠已换上了满脸的笑容,点头道,“一切尚好。”曹氏忙道,“你阿爷前些日子已得了兵部的录事,近来倒是极忙的,身子却还好。”
此事琉璃早已知晓,不过还是笑着道了句恭喜,曹氏一面往她身上看,一面就瞟她身后的婢女,只见手上都是空空的,心里好生失望,眼珠转了转,笑道,“大娘这一年多不见,个子怎么看着也高了些?这通身的气派,真真都快认不出了气色也好,想来那边府里日子定是顺心的,夫人们待你都极好吧……”
琉璃微笑道,“琉璃承蒙贵人照看,自然比先前在家时气色要好些。”
曹氏张了张嘴,本来打叠好了的一番话,顿时一句也说不出来,还是库狄延忠干笑了一声,站了起来,“走吧,没想到你当真来得这么快,如今出城去,倒是一点儿也不晚。”
琉璃也跟着转了话题,“想着今日路上拥挤,好在应国公府原有门户通向坊外,故此晨鼓响起前便让女儿出门了。”
一行人到了门口,抬头看见那高头大马拉着的青色油车,都是一呆,琉璃笑道,“这车还算宽敞,请阿爷和庶母上车。”曹氏脸色顿时露出了喜色,这种车原是贵人家才有的,她见过不知道多少次,却还从未坐过忙又悄悄的拉了珊瑚一把,让她也说句话,好拉她一道上去。
库狄延忠先是神色一动,想了一想还是笑道,“阿爷却是坐惯了牛车的,你庶母还是陪我坐牛车的好,青林小人儿的不怕颠簸,就让青林和你坐这车在后面跟着好了。”
曹氏顿时泄了气,眼巴巴的看着琉璃,指望她多劝一句,自己也好敲个边鼓,谁知琉璃看了她一眼,转头便对库狄延忠微笑道,“女儿遵命。”
青林原是个有眼色的孩子,虽然第一次坐马车有些新奇,但对着这个陌生的大姊姊,到底不敢放肆,不过多往外看了几眼而已。倒是后面的车上,曹氏和珊瑚满心都是怨气,只觉得这平日坐惯了的牛车今日显得格外旧破狭窄,怎么看都不顺眼。曹氏便骂赶车的新泉没有收拾好车子,清泉满心委屈,也不敢回嘴,倒是库狄延忠淡淡的来了一句:“你不是最爱宽敞么?如今你怎么头疼要躺着都有地方了,还有什么不如意的?”
曹氏胸口不由一闷,虽然都是一样的宽敞,但把那小贱人赶下车去在后面走路,和自己坐牛车,她却在后面坐着更富贵的马车,滋味能是一样的么?
华阳库狄氏的坟地就在长安城外西边十里,从延平门出去不过一个时辰就到,眼见前面渐无道路,牛车与马车都停了下来,清泉便到车后卸了两大桶五色纸钱并蜡烛果品等物下来,担在肩上,又却见琉璃带的婢女也拎了一篮金银纸箔过来。
此时的郊外遍野野草半枯,不时能看见从各处墓园坟头升起的青烟,一行人走了一盏茶功夫才到地头。琉璃心里微微吃惊,眼前居然是一处颇有些规模的墓园,进门便有神道通往主墓,神道边立着两对石羊和石马,风格都极为古拙,靠近墓室还有两块高大的石碑,字迹清晰可辨。在主墓边上又有规格不同的墓依次而立。
清泉忙在墓室前点燃香烛,上了供品,又放下了几个蒲团,库狄延忠带头,曹氏、琉璃等依次跪下。库狄延忠嘴里念念有词,一面便慢慢把纸钱烧了。
曹氏看见琉璃又从婢女手里接过了一篮子纸箔,看着便是极是精致,心里又是一阵堵:她连这个都想到了,对这家里却硬是一毛不拔
依礼烧完纸叩完头,又把墓室前后略收拾了一通,几个人这才站起来往后侧走去,在库狄延忠的祖父母、父母幕前祭拜了一番,最后一个坟茔,霍然正是安氏的。琉璃不由一阵黯然,默默的跪了下来,心里念叨:“我不是故意要占您女儿的身体,想来她能离开也未必不是好事,不知道您的女儿现在是否已经和您在一起,但愿你们来生都有福报,这一世里,我也会替她好好的活下去。”
眼见最后一些纸箔已化为青烟,琉璃这才慢慢站了起来,也懒得去看跪在一边的曹氏与珊瑚不情不愿的脸色,径自便向外走去。
回程一路无话,到库狄家门口时,还未到午时,琉璃便下车辞行,又让阿霓拿出车上早已经准备好的包裹,曹氏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库狄延忠却道,“琉璃,你跟我进来,阿爷有话问你。”
琉璃只得让阿霓在车边候着,又跟在库狄延忠后面到了家中上房,库狄延忠沉默片刻,便开口道,“你近来你可见过裴舍人?”
琉璃摇了摇头。库狄延忠脸上略有些失望,叹了口气,“你若能见到舍人,便告知他,他说的事我便是你的庶母也不曾说过,请他放心,如今兵部同僚十分照顾于我,我亦感谢之至,日后定然会谨慎勤勉。此外,他说的那件事情……”说着便踌躇的看了琉璃一眼。
琉璃淡淡的截住了他的话头,“阿爷的意思女儿知道,只是此事总不能咱们去催。” 如果不是太过清楚这位父亲大人心里打的算盘,她大概是会有些感激的吧?可惜,他心里的打算里,却根本没有自己什么事儿。
库狄延忠正色道,“婚姻大事,有什么不能说的?裴舍人这样的名门嫡子,如今又是前途无量,你能嫁他是天大的福分,如今阿爷的事情也定了,正该把你们的事情办起来才是,若不是他千叮万嘱让我不要泄了消息,阿爷早替你去说了”
琉璃心道,此话我还真信,您大概恨不得立刻把我打包送到他家门口去您才放心,心里说不上是好气还是好笑,只得道,“阿爷放心,裴舍人曾说过一句,他年前便有打算。”
库狄延忠这才一副放下心思的样子,点头道,“这就好,说起来裴舍人待我家恩深义重,自你走后,这坊正对我们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八月里上头征人去修城墙,他竟然差点把我也弄了去,听说那活计十分辛苦,若不是这兵部消息来得快,阿爷如今只怕命都只剩半条了更别说有今日的前程,日后你若做了裴氏妇,定要记住这些恩情,恪守妇道,莫丢了我库狄家的颜面。”
琉璃面无表情的低头应了,又听他唠叨了几句才道,“阿爷的话女儿都记下了,如今天色不早,女儿也该回应国公府,这就告退。”
库狄延忠忙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住,若是亲事要准备起来,你还住在外面,只怕不大好吧。”
琉璃正色道,“阿爷,女儿能有今日,说来也是多亏了夫人和昭仪那边的照顾,如今老夫人正要让女儿多认识些官眷,想来日后都是用得上的,女儿怎么好说走?”
库狄延忠忙点头不迭,“这是正事你且去,家里之事有我做主。”
琉璃这才行礼告退了,突然看见窗外似有人影一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挑帘走出门去。
眼见琉璃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曹氏这才从柱子后面转了出来,后槽牙都咬得生疼了,手里还拿着琉璃的那个包裹:里面的四匹布料倒是极好的厚绸,质地一看便与市坊中的全然不同,可两匹酱色,两匹深青,并无半点花饰,只能男子穿,枉她还欢喜了一场更可气的是,这小贱人怎么会走了那般好运?名门的嫡子,还是官身,居然要娶她做正妻竟然为此还给库狄延忠谋了这样的体面差事她珊瑚便是想找个略富足些的人家也是难的,老天这是瞎了眼么?
不成她一定要弄清楚这事情的首尾,不能让那小贱人就这样如了意
低头想了半日,她换上笑脸,抱着包裹走进了上房,笑道,“大娘果然是有孝心的,你看这料子都选得极是衬你,想来做了两身冬袍最是合适。”
库狄延忠此时心情正好,看了这料子,点头微笑道,“给青林也做两身吧,这只怕是贡品,有钱也没处买的。他在学里,莫教人小瞧了去。”
曹氏心里一突,笑了起来,“青林倒是好造化。”又道,“今日难得高兴,待会儿午间,我便叫清泉去外面打两角酒来可好?”
…… …… ……
怀远坊的路口,琉璃静静在等在马车上面,过了好一会儿,阿霓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大娘,婢子把您的礼送到了,那家娘子喜欢得很。”
琉璃点了点头,昨日她准备的包裹本来就是给安家的,若不是阿霓那句话,她简直都没想到要给库狄家备礼,到底挑了两色曹氏和珊瑚无论如何也用不上的才罢。想起曹氏一见面就往后打量的目光,看到包裹时的眼神,她几乎忍不住要笑起来。
阿霓又道,“婢子把您的话也转到了,那娘子听说是您送的,拉着婢子问了半天,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又反复说了,您得闲了一定要去看她。”
琉璃想都想得出舅母说话时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她本是打算自己上门送礼,只是从库狄延忠的话头里,听得出柳夫人依然没打算放过她,此时此刻,她还是不要登门的好——这原本就是她一定要离开安家的缘故,待到尘埃落定时,再来拜见也不迟。
阿霓这半日来察言观色,心里也有了几分明白,看见车上还剩下的那个包裹,便转了话题问道,“大娘,咱们还要去哪里?”
琉璃微微出神,半响才道,“长兴坊。”
长兴坊的一条小街上,紧挨着苏将军府的东墙,是一处半旧的院子,门匾上只有“裴宅”两个字,门是半开,里面似乎是堵影壁,看得见一棵高大的枣树从屋顶上露出了枝桠,此刻叶子已经掉了大半,倒还有几颗零星的红枣孤零零的挂在树梢高处。
琉璃挑起帘子,默默的打量了半响,回头对阿霓轻声道,“你去把东西送了,就说……”想了半日叹了口气,“不必说什么,送到就回吧。若是问起,就说打开自然知晓。”总不能让阿霓传话说,袍子是我亲手做的,裘衣是武昭仪赏赐的吧?
阿霓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抱着包裹就走了下去,走到门前叩了门,果然出来了一个满脸精明的老苍头,客客气气把她引了进去。
琉璃心里忍不住琢磨,不知他此时在不在家,会不会也是去扫墓了。按说他的父母族人应当已经迁葬回河东祖籍,只是他原先妻子的坟地只怕还在长安附近,按礼是要他日后入祖坟时再合葬的……心里蓦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时不由痴了。
突然间,只听车外传来一个熟悉的温润声音,“烦你上车通报大娘一声,蒙她厚谊,裴某愿当面道谢。”
琉璃一震,回过神来,突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又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就在期待此刻,眼见车帘已经被打起,阿霓有些神色古怪,半响才道,“大娘,这家主人……”这家主人居然打量了自己几眼就微笑道,“你可是武府之人?大娘可在门外?”当时她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琉璃定了定神,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伸手整了整衣裙,低头走出马车,扶着阿霓的手跳了下来。
裴行俭就站在离马车三步之外的地方,身上穿着月白色的常服,看上去比上次见到的时候似乎更消瘦了一些,只是眼神明亮,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暖。琉璃怔怔的看着他,几乎控制不住的想再走近两步,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站在车边向他微笑。
裴行俭似乎一时也不想说话,看着琉璃,半响才笑道,“多谢,那袍子着实雅致,万金难换,裴某感激不尽。”
琉璃心里微微一动,他居然提都不提那件裘衣——也是,自己怎么可能买得起那么昂贵的紫貂裘?至于袍子,自然是雅致的,也不知道费了自己多少心血,他喜欢就好。虽然心底里有隐隐的不安在翻腾,她此刻却实在不愿意去想那些事情,只是看着他愉悦的脸展颜一笑。
裴行俭的手里变戏法般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匣子,“一点心意,大娘莫嫌粗劣。”往前走了一步,眼睛越发明亮起来。
这到底算是私相授受,还是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琉璃笑着转头向阿霓点了点头,阿霓这才上前接在了手里。
琉璃看着眼前这张脸,虽然几乎舍不得移开眼,却也清楚此时此地不是说话的场合,自己又实在不能这样公然单身去他家中,只能轻轻的点头,“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裴行俭一怔,默然片刻,随即还是轻声道,“过几日,苏将军的夫人于夫人或许会去武府登门拜访。她性子直爽,你凡事担待着些。”
苏定方的夫人要去见自己?琉璃怅然的情绪顿时变成了突然收到面试通知的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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