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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恐慌!
身体各项机能仿佛都被压制一般,别说是打斗了,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任何武器,都有属于自己的精魄,有的愚钝,如灵智未开;有的聪慧,与主人心灵合一。
而这天魔琴,作为享誉江湖的上古邪器,它的精魂只一个属姓:邪恶嗜杀!
据说它最后一次出现,是几百年前作为某国扩充版图的利器。可是忽然在最后一场战役时,却不知何故,两国交战的军队全部死亡,无一幸存!
那一战,真正横尸遍野,满目苍夷!
再之后,不光是天魔琴,包括天魔琴的主人,一并消失了!再之后,便是近几十年,天魔琴重新出现于人世,却再也没有人能参透其中!
李憬臣忽然很后悔,当日,他重金买下这琴,不过是为了避免这琴落入皇后之手,之后送给上邪辰,一是因为她想要,二是想她多一个防身工具,三是因为她的琴声纯净。
当日,当她的天魔琴略有小成,当他看着他指挥天上小鸟水中小鱼飞翔跳跃舞蹈时,他是欣慰的。
所谓邪器,不过看在谁的手里而已。
可如今,他的眸色剧闪,看着上邪辰的目光满是担心:“玲珑!”
他不怕死!可是,他怕她因此堕入魔道!
听得李憬臣声音,上邪辰迅速朝李憬臣看过一眼,她的眸中似有挣扎,飞快朝已被琴声压制得无法反抗的纳兰家主看过一眼,再看着李憬臣,灰败的唇无声催促:快!
这样明显的示意,李憬臣怎会不解,他顶着灭顶的肃杀,重新用力握住手中长剑,猛的朝纳兰家主扑去。
与此同时,魏子轩,许菲戈等人亦抓起手中武器,直朝纳兰家主刺去!
打斗了一个晚上,此刻是最好的机会!
纳兰家主猛的转身,躲过李憬臣看似全力而致命的一击,紧接着“嗤”的一声,他只觉左肋处忽的一痛,却不知何时,李憬臣的软剑已从一个绝对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入他的身体。
再紧接着,“嗤嗤嗤”几声,利器入肉的声音从身体不同角度传来!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围这几个年轻人!
今夜,本来他是想用亲情感化李憬臣,或者用绝对的武力逼李憬臣就范,却没料到,到最后,他不光没能救出纳兰家的人,还让自己送了命!
他看着他们:“你们,以多欺少……”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魏子轩以剑为拐杖,直杵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然后抬脚,直在纳兰家主身上踢了一脚:“怎么?只许你以大欺小,不许我们以多欺少!”
话音刚落,众人忽的领悟到,方才灭顶的杀气,竟在这一瞬消失,而那样肃杀的琴音,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了!
众人纷纷转头,落目,便是上邪辰微微的笑意,那样欣慰,那样美好!就仿佛先前的邪佞根本没有出现过,也没有那样肃杀的琴音!
李憬臣原本紧缩的心,也陡然轻松下来。
这一刻,他第一次有了种想感谢上苍的感觉,鼻翼竟有了一丝涩意,很将染了血迹的软剑往地上一丢,直朝上邪辰奔来。
“憬臣!我们赢了!”她笑着开口,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她的笑容骤然一滞,然后“噗”的一声,一口心头血喷出。
鲜红的,直染了天魔琴。
“玲珑!”李憬臣的声音已然变调,便就在上邪辰倒下的瞬间,他先于莫春秋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没事!”她笑着,伸手,抚上李憬臣的脸,“别担心,我只是累了,让我休息一会儿!”
听到她想睡,巨大的恐慌再次弥上心头:“辰辰,别睡!”他是那样害怕,她这一睡,就再也不起来了!
他的声音中已带着他不知道的哭腔:“春秋,春秋!”
莫春秋的内力已在上邪辰最后发威的时候被抽取干净,此刻,他的脸色比上邪辰好不了多少,他一边膝盖软在地上,半跪的姿势:“她确实是累了,让她休息一下吧!”
听得莫春秋这番话,李憬臣立即就闭口了,他将上邪辰更紧的抱在怀里,然后站起身来,飞快往太子府奔去。
莫春秋看着李憬臣和上邪辰的背影,虚弱的一笑,整个人栽了下去。
魏子轩鄙视的看过滚在大街上的莫春秋一眼,然后跳了下去,将这个智商从来不及格的兄弟扛在肩上,然后以剑为拐杖,一步步往侯府走去。
其余众人,亦是不同程度的受伤。有人抬着为救上邪辰而死的暗卫的尸体,有人拖着纳兰家家主的尸体,有人捡起被李憬臣弃如敝履的天魔琴,无声而疲惫的离开现场。
这一`夜,京城的居民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冬日黑夜!
这一`夜,京城的居民经历了一次次宛如死,宛如生,痛不欲生与万物复苏交替!
这一`夜,原本居住在京城的江湖人士,第一次经历了传说中的音之大战!那宛若修罗场的绝望,以及最终的归于平静。
……
那一`夜,回到太子府的李憬臣将上邪辰放到g上,盖好被子,然后坐在g边,看着她,枯坐了一`夜。
那一`夜,上邪辰睡得极为安稳,半夜没有要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李憬臣无数次摸她的额头,探她的鼻息。
那一`夜,夜漫漫,第二日,日漫漫。
李憬臣没有早朝,甚至没有换下昨日的衣服,除了御医过来探望,他没有说一句话!小包子在外面叫着要爹爹和娘亲玩耍,刚起了个头,就被知道内情的暗卫捂着嘴抱到旁边院子玩耍了!
莫春秋是中午的时候来的,他把了上邪辰的脉搏,只说下午的时候应该会醒。
而至于李憬臣问上邪辰的身体情况时,莫春秋只说好好调养,不用担心,然后催促着李憬臣去沐浴换衣服,说上邪辰醒来后若看见他这幅模样,必定不喜。
上邪辰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睁开眼睛,落目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李憬臣,然后便是站在李憬臣身后的莫春秋。
目光立即落在莫春秋脸上,莫春秋微微笑着,朝她投过一个“放心,我什么也没说”的眼神,上邪辰立即就笑着,然后轻蹙了眉头,撒娇般的:“饿!”
李憬臣见她这幅神情,似乎担心了一天一`夜的心重新落下,然后笑着,扶着上邪辰坐了起来:“我这就叫人把粥端过来!”
“不喝粥!”
“玲珑想吃什么?”李憬臣目光简直寵溺。
“想吃烤鸭,还要爆炒鸡脆骨,红烧狮子头,炖羊肉!”她顿了一下,“白灼大虾,蜜汁山药,香蕉大饼,野菌小包之类的,就看着上一点就可以了!”
莫春秋巨惊,刚昏睡了十多个小时,心脉重伤的人,会有这么好的胃口?
他正要站在神医的角度拒绝,只听李憬臣已是寵溺的一口答应:“好,我这就吩咐人去做。不过,做这些菜需要时间,你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待会儿做好了,我叫人端上来。”
上邪辰抿嘴,然后勉为其难的答应。
清粥很快端了上来,李憬臣亲自给她一勺勺喂着,莫春秋则站在旁边,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大电灯泡有任何不妥。
李憬臣也直接视他于无物,时常用指腹给上邪辰擦嘴角粥印,非常恩爱!
“玲珑,按照计划,我们明日大婚。”李憬臣道。
“我知道。”上邪辰笑,看过放在房间桌子上的凤冠霞帔。
火红的,如东方天空的太阳。
这一瞬,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端木靳的情形。那时,他穿的喜袍,也是这样的颜色!
“你在想什么?”李憬臣问。
上邪辰飞快收回心神:“我在想,你明天穿什么?”
“你明天看了不就知道了吗?”李憬臣顿了一下,“玲珑,你刚受了伤,我想……”
“不用!”上邪辰微摇了下头,“明天不光是我们大婚,还是你登基的日子,早已昭告天禧的事情,怎能随意更改?”
李憬臣笑,放下手中吃光光的粥碗,又端了清水让她漱口。
“想继续睡觉,还是起来走走?”
“明天大婚,当然要睡美容觉!”她笑着,果然缩进被窝。
李憬臣再笑,俯身亲吻了她的额头,然后替她掖了掖被角,侧头看过莫春秋一眼,很快走了出去。
……
刚出小院,李憬臣立即转身,他看着莫春秋,一张脸上满是寒冰。他虽不懂医,但昨夜,他却是用内力在她的体内油走了一番,她的经脉,皆是伤残得不行!
“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
“夫人她……”莫春秋顿了一下,目光朝上,似在调整自己的情绪,“五脏六腑,七经八脉俱损。”
“毒呢?”
“暂时还没有引发,但这是迟早的事。”
李憬臣默了一下,然后仰头,眼泪在眼眶里不断的打转。
看着李憬臣这幅模样,莫春秋亦是难受。
许久,李憬臣的眼泪倏的落下,然后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还有救吗?”
莫春秋摇头:“即便萧轻舟他们及时研制出解药,怕也是无能为力!”
“还有多久?”
“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月。”
“好,我知道了!”李憬臣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当下也不往书房去了,转身往上邪辰房间方向走去,“你去告诉他们,明日程序,再给我精简!”
“憬臣!”莫春秋忽的喊了一声,自李憬臣封为太子后,他便一直没用过这个称呼,可如今,他用了。
李憬臣驻足。
“其实,你可以考虑先不大婚,她必定不会怪罪于你。”新帝登基和大婚在同一天,若是新后很快驾崩,不光是不吉利,怕还会被有心人利用。
“若她真的时日不长,我更要立即大婚!我不想她在生命的最后一段,不明不白的跟着我。”说着,李憬臣大步走了进去。
……
“驾!驾!驾!”
极快的速度,浩浩荡荡百余人的队伍,从离开轩国皇宫的那日起,他们就一直日夜兼程,从无休息过一整夜。
每个人的身上都落满了马蹄溅起的灰尘,每个人脸上都是胡子拉渣。
进入西凉国境已有三日,还记得那日如西凉境内的时候,守边的将军看过飞焰递上的李憬臣邀请轩国的参加新帝登基大典暨帝王帝后大婚的国书,再听闻轩国竟是皇上亲自来了,守边将士吓得不轻!
不光是惊吓,还有深深的疑惑,以及恐慌!
疑惑的是,这真的是轩国靳帝吗?他怎么亲自骑了匹马就来了?而且,就他的造型,好像一直在熬夜奔驰!
就西凉和轩国的交情,靳帝好像没必要这么拼吧?
恐慌的是,他的客套话才说了几个字呢,靳帝就直接不耐烦的带着人策马冲了进去!看那些人的穿着,那是传说中以一敌百的轩国黑骑啊!
就靳帝迫不及待的模样,知道的人明白他是去参加婚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去抢亲呢!
守边将士摇了摇头,再看了看远去的端木靳一行,好奇怪,不是来参加大典的吗,怎么没带几十车礼物?
……
登基如期举行,大婚亦如期举行。
只不过,登基程序被减到几近于无,只保留了大婚的主体程序。
大臣虽觉得这样大刀阔斧的砍流程有所不妥,当毕竟今日的李憬臣已是西凉的皇帝,而上邪辰的身体,也确实是前夜为了西凉和皇上才受伤,故众人也没有说什么。
冬日的清晨,天不过蒙蒙亮,寒风刺骨。
明黄的龙袍被换做紫色,九条祥龙栩栩如生,旁边上邪辰则着正红色凤袍,明艳的金色,五彩凤凰振翅欲飞。
上百的台阶,他牵她的手,一边用内力温暖她的身体,一边徐徐往上走去。凤袍在延绵的台阶上逶迤出华丽的长尾。
“玲珑。”他忽的开口。
上邪辰侧头,看着他英俊的脸庞,想到初见他的那个月夜,这个男人明亮得如一束光一束电。
“你后悔吗?”她顿了一下,脸上一丝苦笑,“我的身体,你应该很清楚。”
“我不后悔,能娶玲珑,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我很开心。”他笑,侧头,一双深瞳深深凝视着她。
这时,新任国师捧着放置国玺的托盘从朝天坛最高处走下,后面跟着两队白衣少年少女,所谓神的使者。
他走到李憬臣与上邪辰面前,读着大段的赐福的话。
关于他究竟说了什么,上邪辰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只是忽然间觉得有些恍惚,在世为人,短短几年时间,居然是第二次嫁人。
她想起,那一次,在轩国,在东海大船上,当他问她是否愿意做自己的皇后,那时,她以为那便是一辈子……
一经三年,经过了那么多,那么深的痛,最终,她推开了另一扇窗。
她微微转头,看着一脸雍容华贵的李憬臣,恰李憬臣也转过头微笑着看着她。
这一刻,她忽的笑了,只觉得岁月静好。
阳光从东方的天空冉冉升起,刹那间光芒万丈!
……
李憬臣接过国玺,然后牵她的手,坐到象征皇上皇后身份的龙椅凤椅上。
“臣等拜见皇上,拜见皇后!恭祝皇上皇后比翼双飞举案齐眉!”
……
天亮了!
端木靳胯下的马依然在狂奔,他微微抬头,望着东方的天空。
今日,便是辰辰与李憬臣大婚的日子……
按照西凉登基大典和大婚一起进行的礼仪,此刻,李憬臣应该已接过国玺,然后,便是他们的婚礼……
他忽的觉得心口的位置很痛。
这一路,他一直都在狂奔,只为赶在她大婚之前再问她最后一句,可这一刻,他却痛到无法呼吸!
“皇上,您怎么了?”飞焰离端木靳最近,也最先发现他的异常,“您的脸色很白,要不要休息一下?”
端木靳摇头,“驾”,手上鞭子一扬,更快的冲了出去!
她已在大婚,可他还在路上!
这里,距西凉国都,还隔着一座城池!
他忽的想起从前,这已是这么多年第无数次想起!
那时,初见,他原以为会看见一个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柔弱女子,却在看见她的那一瞬,他看见了直接上最美最刚毅的一双眼;
那时,她逃婚,他被迫与一只母鸡拜堂,他以为那是他一生最大的耻辱,可到后来,他却承认了那场婚礼;
那时,她不计生死,陪他一路从靳城攻到京城,为他闯幽冥岛,找端木羡与魔教勾结的证据;
那时,她生死未知,消失在茫茫的东海,他才惊觉,他爱她,爱惨了她!
那时,他在海上甲板上表白,那时,他以为那会是一生一世;
那时,他们在京城靳王府,他给洗头,他们旁若无人的拥吻;
那时,他占领皇宫,他抱她走上象征轩国权力巅峰的金銮殿!
那时,那一定是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候!
然而,便是这一生的转折……
他爱她,爱到决裂,爱到天崩地裂,那个人也爱她,却是温润的,阴险的,不动声色的,将人圈进他的怀里!
这一路,无论是在道上换马,还是打尖,听得最多的便是他们西凉的这一场盛世婚礼!
新帝对新后的感情,天下皆慕!
可是,没人知道他,没人知道……
……
这一定是西凉历史上最敷衍的一场登基大典,这也一定是西凉历史上最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场帝王帝后大婚!
按照正常的被减到不能减的流程,李憬臣在高台接过国玺,然后与上邪辰接受百官朝拜后,就应该移驾大殿,继续接受百官和命妇朝贺,然后进入晚宴,然后登上宫墙处那座小楼,接受百姓朝贺,然后新后就可以休息了,然后新帝继续晚宴!
可事实上,高台上的仪式刚刚结束,上邪辰的脸上才显出一丁点的倦色,李憬臣已直接将人横抱在怀,直从高台上走下。
这样严肃的地方,严肃的仪式,居然这么当众秀恩爱,不过,想到今日是新帝登基,不能让他不开心,故,众人只无奈望天,却没有反对什么。
可是,很快,众人发现他们实在是太乐观了!都以为新帝是抱着新后往大殿走,却不料,他的方向直接是去新修的皇后的甘泉宫!
这,这,这……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等着朝贺呢,难道他就迫不及待要去洞房了吗?
天啊,要知道,这位皇后可是在太子府足足住了三年多,难道皇上还没吃够?皇上,不待您这样好/色的!
众大臣只觉头上一群乌鸦飞过:皇上这是要直往昏君的路上奔吗?
众人将目光看向魏子轩,这位可是皇上最寵爱的臣子,这种让皇上不喜的事情,最好由他去做!
接到无数双期盼的眼睛,魏子轩内心长叹了一口气,疾步往李憬臣的方向追过几步:“皇上……”
李憬臣知他要说什么,不等他开口,已然下令道:“朝拜环节取消,晚上也不上宫楼了!”
“那晚宴呢?”就算是百姓成亲,也会请人吃饭的,他很快道,“若是晚宴也取消的话,就彻底没有大婚气氛了!”
“晚宴保留。”李憬臣淡淡的说。
此刻的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便是这场该死的被保留的晚宴,差点成了他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因为,某人抢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