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 兵部议军(1)

嵩山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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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节兵部议军(1)

    福山城的战斗结束之后,清军开始清扫战场,这一天的战斗中,清军就付出了伤亡8,200人的惨重代价,若是计算上胡小毛前期失利的原因,清军在福山城内外扔下了总数超过14,000俱尸体!

    战报到京,皇帝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在前几天李鸿章和鲍超会衔起草的奏折中,三原城已经被中**队顺利而彻底的拿下,伤亡总数不及福山城的一半,怎么这里就伤亡这么严重呢?

    听奕把奏折念到一半,他就挥手打断了他,“行了。暂时就是如此吧。后面的不必再念了。”

    奕答应一声,徐徐后退半步,站到队列之首,“皇上,臣弟在想,用兵东瀛,四海关注,如今兵士伤亡如此重大,……倒应该早作打算啊。”

    这句话说得让皇帝极不爱听,“什么叫早作打算?”他问道,“你想说什么?怎么个打算法?是托请洋人从中调和吗?还是就此灰溜溜的退兵?那些战死的绿营战士怎么说?那些为国捐躯于海疆的海军步卒又怎么说?”

    奕吓了一跳,正要跪倒,皇帝不耐烦的使劲摇动手臂,“行了!”他离座而起,绕室而行,“朕告诉过你们,中日两国之战,是一定要打到其中一国亡国灭种而不能停止。朕只要还是大清的皇帝陛下,此事就断然不能再提!”

    “你想想,朝廷花了多少钱、国家死了多少人,这些都暂时不提,就说放诸四海,可有战争尚未有一个结果,就遽尔展开和谈的?这时候托请洋人从中缓颊,我们和日本人谈什么?是赔偿人家,还是要对方赔偿?”他盯着低垂着头的奕,“你领总署衙门事多年,说话之前要动动脑子!”

    奕干干的咽了口吐沫,“是,皇上教训的是,总是臣弟处事不明,请皇上恕过。”

    沈葆桢眼见他脸色发青,并不为奕低头请罪而有所缓解,知道奕的这几句话很是惹得皇帝不喜,要是一怒之下有什么严遣,事情就有些不好收拾了,因此在一边小声说道,“皇上,福山城一战,绿营兵士浴血奋战,其中如毕光荣、刘珩、成章瓒等为国报效,捐躯疆场,宜乎有所表彰才是的。”

    “嗯,”这句话果然起到了效果,皇帝的心神为之一分,“大大褒奖!从本年七月初对东瀛开战以来,所有为国牺牲的壮士,都要大大褒奖!内阁拟旨,明发全国;守备以上品级者,在原籍省份设立坟茔,勒碑铭文;并将姓名、籍贯由军中逐一奏明,迎请入京中昭烈祠,永享我大清俸飨,供后人景仰;守备之下者,也要照军中最高等级的抚恤金银发放。有因伤成残者,着立即返回故里,由省、道、府、县四级衙门按月发放粮米,终生供养;并从其家中,由其任选一人,授予公职。”

    看他滔滔不绝,似乎还要继续往下说,沈葆桢心中叫苦:这也太过分了吧?士兵扛枪吃粮,为国征战乃是本份,哪有如此以丰爵厚禄赏赐的?“皇上,皇上?”

    “嗯?什么?”

    “臣想,凡此种种,足以激励将士,感戴天恩,奋勇厮杀了。”

    “好吧,就按你说的,到此为止。哦……”他灵机一动,又加了一条,“所有管带一级的将佐阵亡,一概赏以烈勇巴图鲁嘉号。”

    “是。”

    “就这样,都下去吧。”

    挥退了军机处几个,皇帝立刻召见朱洪章,他是接到朝廷的旨意,从鹤冈府乘船返回国内的,路上舟车劳顿不在话下,心里更是慌乱成了一团:虽然旨意中为张运兰抗拒上官,辱骂同僚一事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又摘去他兵部侍郎的加衔,但比较起来,免了自己北路军总指挥的职权反倒是比对张运兰的处置更加严厉,凡此种种,都可见在皇帝的心中,自己的地位还是不及张运兰来得重要。

    但这不算什么很大的麻烦——张运兰一介武夫,连字也识不得很多,只是对皇上忠心不二,皇上既喜欢他更重用他——反而自己,皇帝既用且防,就很让多年前就转为文官的自己心中发颤了。怀着胡乱的念头,朱洪章进殿跪倒,行了君臣大礼,跪在地毡上,等候皇上发问。

    皇帝半晌无言,忽然落地而起,“和朕出宫去。”他一摆手,制止了惊羽的动作,“让六福跟着就行,你不用去了。出去走几步,等一会儿就回来。”

    一前二后,三个人鱼贯而行,步出养心门,过遵义门、乾清门,穿紫禁城中的甬道一路向外,对沿路所见跪倒行礼的官员理也不理,一直出到大清门外,他才点明目的地,“走,到兵部去!”

    “皇上,容臣前行几步,安排一二?”

    “不必。朕这一次去也只是想看看。”说话间到了兵部公衙门前,朱洪章还是抢上几步,快速的向门廊下正在说话的部中司员摆手示意,对面的一个男子嘿声一笑,“焕文?怎么回来了?刚才我来得有点晚,没看见你。这下可好,怎么,见过上面了?”正是奕山。

    朱洪章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奕山年老成精,自知有事,向外走了几步,迎面正看见一袭明黄色大氅的男子走进来,吓得咕咚一声跪倒下去,“奴才……恭请皇上圣安!”

    皇帝阴沉着脸,盯着奕山,老人感受着咫尺天威,后背瞬间为汗水打湿,“奴才……奴才言语失节,荒诞不经,……”

    皇帝真有心当场摘了他的顶戴,但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处置大员,未免让人难以心服,只得罢了,“朕当年听人说,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如今在兵部所见,虽未必有如斯严重,但只见尔等言笑无忌,全无紧张之态,也可以想见你们对朝廷用兵东瀛是何等的不上心!六福?传旨吏部,奕山降三级,仍留兵部尚书任上,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喳!”

    朱洪章不敢相劝,肃手说道,“皇上,容臣带路。”

    “都起来吧。”他摆摆手,让奕山、刘铭传、许庚身等人都站起,跟在他身后进到兵部大堂,又转上几步,到了东暖阁,这里已经临时改作作战室,中央放着硕大的沙盘,东面的墙上挂着日本全舆地图,其中左上角的山形县和中央靠左下方的广岛县已经被人用红颜色的颜料涂抹了一部分。

    “朕今天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你们。”他抬头看看地图,又端详了一番沙盘,开口说道,“从七月初对日作战开始,如今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战事始终未有进展,何也?”他回身一指,“朱洪章,你是刚刚从战地前线回来的,你说说?”

    朱洪章不想会是这样的原因,立刻振奋精神,从容答说,“臣以为,上得皇上指授……”

    “不必说这些有的没的,谈正事!”

    “是。”朱洪章吓了一跳,从他粗重的语气中他能够分辨得出来,皇帝的心情非常不好,这也是可以想见的,己方兵士折损的情况远超想象,到今天为止,南北两路伤亡士兵的总数已经超过三万,却只取得了这么一点点成绩,怎不令人羞怒?

    “臣想,若说六旬时日,战事进展未能如皇上所料,首在日军抵抗顽强。不论是臣所登陆之酒田府、张运兰军门登陆之鹤冈府;鲍军门的三原府、胡军门的福山城,日军都能依托地利之先,与我军殊死抗争;而我清军将士多未有实战经验,初初踏上战场,难免有慌乱之情,此为其一。”

    “要说第二嘛,就是兵员不足。”朱洪章侃侃而谈,“旁的不提,单说张军门登陆的鹤冈府吧?登陆之兵是十六个营,九千人,战斗一昼夜之后,所剩之兵不足三千。以这样的兵力自保堪堪,若想攻城,则无异于痴人说梦。”

    “朝廷不是紧接着就派兵过去了吗?怎么还说兵源不足呢?”

    朱洪章正要说话,眼角一飘,落在一边的载滪脸上,看他一脸精神,跃跃欲试的表情,故意歉然一笑,“回皇上话,臣刚刚从鹤冈府回来,前军之事晦暗不清,不如还是由甘大人为皇上奏陈吧?”

    皇帝一转头,看见了儿子,后者怯生生的一笑,“那好,就由你来说。”

    甘滪大喜,给朱洪章投过一个感激的眼神,口中说道,“正是为了皇阿玛明晰敌我,果断处置,派商船运送兵源过海,方才有鹤冈府、三原城、福山城三地捷报连连,特别是福山城内,数个时辰内兵士所建之功,撼动天下,全歼日酋,威震敌胆,臣想,用不到多时,只要我绿营兵士一鼓作气,拿下日本全境,断然不在话下!”

    皇帝冷笑着看着儿子的激昂神态,心中有些好奇: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这么大言不惭了?年纪轻轻,满口大言,真是让人好气好笑!“眼下快到秋天,兵士的秋冬二季的军装可已经准备妥当了?”

    “是。回皇上话,各省报效的秋冬棉装合计三十万件已经运抵山东、直隶、辽宁、福建各省码头,只等装船之后,即可起运。”

    “这样好。”皇帝点头转身,重又面对沙盘,用手在上面指指画画着,半晌方才说道,“滪儿的话有一句说对了,还得更多的派兵过去。这件事要尽快解决,在九月初之前,再派三百个营,分作南北两路,投入战斗。另外给胡大毛和李鸿章的廷寄中要写清楚,九月底之前,一定要拿下这所在的两个县。要是做不到的话,就将两地统帅就地免去一切官职——这一点,没有半点情面可讲!”

    “喳!”众人轰然应诺,声震屋瓦。

    “军事上的事情,朕是不懂的,你们说说,要是战事进展顺利的话,下一步该向哪个方向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