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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第一次津轻海峡之战(1)
五月二十六日,朝廷谕旨抵达各处军港,以山字级铁甲舰泰山号、阴山号;远字级铁甲舰抚远号;万字级炮舰万天、万黄号,雷字级炮舰雷巽、雷坎号共计七艘舰艇,组成远征舰队。
旨意中命令远征舰队在六月二十三日之前,赶至北纬41°35′,东经137°44′的海域——这里是日本津轻海峡外海,地名叫大岛。来到此处之后,汇合从海参崴和库页岛奔赴战场的其他清军炮舰,占领津轻海峡,控制日本海与太平洋的水道。而这一次远征舰队的统帅,由旅大军港海军提督宋庆担任。
诏旨煌煌,各人领命自去,有份参与的,自然欢天喜地,被摒除在外的,哼唧有声,这些事宋庆管不着,他命人取来海图,端详一二,到六月二十三日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看起来似乎很充裕,但实际上,如泰山、阴山号等铁甲舰、炮舰上,除了人员、武备齐全之外,其他的很多东西,都是要在数日之内调运上船,这可不简单呢!
抬头看看,正对上左宗棠滴溜乱转的双眼,“抚台大人?”
“若是现在就起程的话,需时多久才能到旨意中指定的位置?”
“总要在二十天之内!”宋庆说道,“好在这样的时日,海上风浪不兴,船行快速,若是赶一赶的话,十九天就能到。”
“那就是说,最迟不能晚于六月初四日,是不是?”
“是。”
“好!”左宗棠长身而起,吩咐一声,“请藩司惠大人来!”
请来藩司惠徵,左宗棠也无暇和他客气,直抉正题,“这一次炮舰出海,为国征战,种种物用需索,全靠老大人从旁料理了。”
惠徵点着头,脑后的小辫子来回晃动,“请大人放心,只要是舰上所需,一切找老夫说话就是。”
“那就多谢大人了。”
从五月二十六日开始,辽宁省内调集四万民夫,日夜不停的将武备、人员、食物、药品、煤炭全部装填完毕,仅只是这一次开战前的调用民夫,就花费了超过一佰四十万两银子!
六月初二日,泰山、阴山两艘铁甲舰一声悠长的汽笛声响过,七艘军舰缓缓离开旅大军港,向大海深处驶去。大清海军仅有的一次实战,还是在远离军港的南海范围内进行的,水手、炮手大多没有经历过真正的作战,听说要对自己这个不听话的邻国动手,又是日本率先挑衅,兵士不知危险,反觉得兴奋无比。
出中国内海的黄海,泰山号进入到日本海水域,气势比之黄海截然不同,海面辽阔无比之外,海水也呈黑通通的颜色,从船舷看下去,深不见底似的,而海面上无风起浪,拍打着巨大而坚固的船身,轰然作响。
泰山号以十六节的巡航速度驶在雁行队列的最前方,船上的管带是恩寿,他是经皇帝钦点——其实不但是他,大清海军舰船上所有的管带一级的官员,都是吏部、兵部两级评定之后,报请皇帝钦笔所选的,和驻扎在库页岛军港的湖字级战列舰鄱阳湖号上的管带奎昌一样,恩寿也是大清海军序列中,极少数旗人管带之一。
六月的正午,阳关照射在北半球的海面上,数海里之内的景致尽收眼底,看看前甲板上迎风飘扬的北洋海军军旗和代表旗舰所在的战旗,恩寿豪情中来,回身向轮值值班观察员一笑,“正卿,这艘船比较起当年所乘的定远舰如何?”
“威势十足!”邓世昌担任的是船上的二副兼任枪炮长,同时也是今天轮值值班观察员,他的任务很繁重——船行海上,舰长是不必也不需整天呆在舰桥中的,非紧急的一切事物,都是由大副、二副或者值班观察员当场定夺,这除了让邓世昌觉得肩上的担子很沉重之外,也更加快速的磨练了他的超越常人的航海、指挥能力。
咸丰二十一年年底,随同惇王出访日本回国之后,邓世昌便被朝廷选派,出洋留学,为时四年,回国之后,到旅大军港的抚远舰上任职枪炮长——从海战处子秀之后,似乎所有人都认为邓世昌炮击之精准度的能力是海军第一,这样的认知让他既觉得苦恼,又觉得好笑。但身为军人,服从朝廷的旨意,无话可说。在抚远舰上一年之后,改任刚刚从英国交付中国使用的泰山号上的二副至今。
“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现在已经进入对马海峡。”邓世昌答说,“从此地向西北方向航行至我们此行的目的地,还有两千贰佰海里的路程。以我们现在的行船速度,还要花费一百三十五个半小时的时间,也就是五天多一点。”
恩寿对邓世昌最满意的地方,就在于这个年轻人的认真和细致,“这片海峡中,可有日军舰船巡弋?”
“没有。”邓世昌干净利落的回答,“日本人所拥有的军舰数量,根本不足以让其分兵驻守海面各处,与其如此,还不如集中所有炮舰,以逸待劳的等候着在日本近海和我军展开决战呢!”
“不错,不错。”恩寿重重点头,“和我所想的一样。”他忽然又好奇的问道,“正卿,如果你是日本海军的指挥官的话,面对我大清如此威势十足的炮舰,也会选择这样的战法吗?”
“这,卑职不敢说。”
“怎么不敢说?说说嘛!”
“如果卑职是日本海军中一员的话,首当其冲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避免和中国开战!”
“现在不必说这样的话,说说你会怎么选择战法?”
“这?”邓世昌犹豫了一下,“没有什么战法,如果是我的话,只能尽可能延长战争的时间,却没有更好的破敌之法。可以说,战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已经是注定了输赢的。”
“哦?”
“我大清如今有汉阳、武昌、金陵、安庆、天津四处兵器制造厂,及分属于各地的钢铁制造厂,每年能够生产纯钢140万吨;我大清人口总数超过三万万。可用兵员何止千万;而日本,无论国力还是人口,与我大清远甚!或者日本人能够想到卑职所想的人能够多一些的话,我等今天也就不必为此奔忙了。”
恩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回舱了。”
“是!”
目送管带远去,邓世昌转过头来,凝视着碧蓝色的大海:忽必烈当年就是在这里折戟沉沙的吧?只盼着给日本人带来好运气的‘神风’不会再降临在自己这一支船队上吧?他胡乱的摇摇头,“别瞎想!这种事,好的不灵坏的灵的!”
正如邓世昌所‘期望’的那样,从下午四点钟左右开始,海面上的风浪逐渐大了起来,数米高的海浪开始在海面上翻滚,山字级铁甲舰27,700吨的船身如同玩具一般,随着海浪上下摇摆,不需要值岗的士兵一律呆在舱中,用绳索把自己固定在床位上,闭上眼睛,合十祷告。
在舰桥上,看着满天的雨雾和越来越大的风浪,众人都感到了这大自然天威赫赫的恐怖!一个浪头拍打下来,数以百吨的海水落在甲板上,把船头砸进大海,再抬起来,溅起冲天的浪花!而海浪的威力之大,也令人咂舌——连船甲板上的油漆都给拍掉了!
“哎呦!”有人大叫一声,手指甲板,众人开过去,同声叫苦:船甲板的一侧安装着的新式液压起吊机硕大的几座螺栓被摇晃得断裂开来,长长的机臂轰然倒塌,正砸在前甲板一号炮塔的正面装甲上!轰然巨震中,机臂滑落在地,给海浪冲击的到处乱撞,大家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这时候也只有由它去了。
对马海峡上空的雷暴来势之猛烈,破坏力之强是罕见的,这三百里的海途让清军吃尽了苦头,即便是恩寿、邓世昌等多年生活在海上的老行伍,也被折腾得一塌糊涂,吐得满舱绿水儿,臭味熏人。
一直过了北纬39°海域,风浪终于平息,士兵、水手纷纷出舱,前后甲板上的这番凄惨景致,简直让人欲哭无泪!炮衣是早就不知被风裹挟着飞到哪里去了,粗大的缆绳和锚链被风吹起,在炮塔基座上砸下深深的印记,炮塔内也流满了海水,顺着扬弹机流到下层的甲板,虽然这些金属制品不会被伤害到,但若是就此不管,用不到多久就会生锈,战时运转不利,可就会带来极坏的影响了。除了这些设施上的麻烦之外,还有水手和士兵,有30余人为风浪摇摆,在舱中撞得七荤八素,身上一片清淤,要随军军医诊治的。
在这之后的日子,天空一片晴朗,海面上无风无雨,顺顺利利的通过日本海,到达了距离目的地大岛还有十二海里的海面上,时间是在六月二十日。
放下锚链,在海面碇泊,清军士兵一边等待友军前来,一边享受着大战前最后的宁静日子。所有人都知道,等来自海参崴和库页岛的海军兄弟一到,就是对日本海军作战的时候的到来,虽然当兵扛枪是男儿本色,但面对即将开始的大战,还是有人心中发慌。这也是人情之常,不必多说。
但让北洋海军没有想到的是,首先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来自上两地的友军,而是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的日本远征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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